第257章 溫子然的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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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正是桃花妖嬈怒放的季節,溫子然在園子裏找了一棵開的最旺的桃花樹,施施然坐在樹下的大石頭上,又施施然從懷裏掏出小酒壺,剛剛開了蓋兒,還未抿上一小口,突然聽見一聲淒厲的喊叫,響徹雲霄。
“我要殺了你!”他一怔,剛剛醞釀起的賞花書酒的小情調“撲哧”一聲,被戳破了。
伴著這一聲雄渾的叫喊,一片桃花瓣,紛紛揚揚,不偏不倚正巧落在了他的頭上。
溫子然無奈的歎了口氣,將小酒壺收好,抬眼一看,隻見一男一女,正朝著桃花林裏跑過來。
男前女後。
女人,手持一把大殺豬刀,威風凜凜,身形剽悍。
男人,弱不經風,眉清目秀,身形嬌小。
這,這是個什麽情景?情殺?仇殺?要不要避開?萬一,要出人命呢?還是先看看為好。
男子繞著一棵桃花樹跑了兩步,猛一回頭,惡狠狠道:“你再過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那女人愣了一下,呼哧一聲,大刀一砍,嚎叫著撲過來:“你殺了他,我也不活了!”
“是你讓我殺的!”
“我發發怨氣,誰讓你當真了!”
大刀一劈,一砍,直衝那男子而去。溫子然看出來了,這女人壓根不懂武功,竟施蠻力,亂砍而已。但那殺豬刀真是鋒利無比,明晃晃的直晃眼。
溫子然怕出人命,忙上前架住了那把大殺豬刀,好言勸道:“大姐,有話好好說,小心傷著人,官府要來抓你。”
女人掙了兩下,沒搶過殺豬刀,嗷的一聲撲到地上:“老娘不想活了啊。”然後,開始打滾,是真正的打滾,在他腳下,滾來滾去,滾來滾去……
他拉也不是,躲也不是,急的頭上冒汗,搓著手訕訕道:“大姐,大姐,起來說話。”
那女人隻管嗷嗷痛哭。
少年哼了一聲:“別管她,我真是倒黴,想做件好事倒被她訛住了。哼,老子,下回再也不幹這傻事了。”
“小兄弟,到底怎麽回事?”
“她男人尋花問柳,將花柳病過給她,如今嫌棄她不能生養,要休了她。她不同意,被打的半死不活,她不想活了,想殺了她男人,大家一塊死了幹淨。我偏巧路過聽見,覺得她可憐,就一刀將那惡男人給殺了。結果,她不領情,反而要找我拚命。”
這少年聲音清脆如叮咚泉水,雖然用的都是短句子粗詞,竟硬生生說的象是瑤琴一般動聽。溫子然聽了他的話,愣愣的看著這眉目清麗,風姿不俗的少年,咽了口唾沫:“你,你真的殺了人?”
少年眉頭一挑,指著地上的女人道:“是她讓我殺的,你說那種男人,該不該殺?”
溫子然訕訕的說不出話來,這人,真的不可貌相。看著他柔弱的手無縛雞之力,居然,居然眼皮不眨的就將人結果了。
“我活不成了啊。”那地上打滾的女人越發哭的大聲。
溫子然抹了一把汗,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張二十兩的銀票遞給那女人,道:“大姐,你拿著錢離開這裏另過日子吧。人死不能複生,你好生過好往後的日子才是。”
那女人看著他手裏的銀票,抹了一把眼淚:“二十兩?”
“是,匯滿的銀票。”
那女人嗚咽著:“好人,多謝了。”說著,胡亂抹了抹臉上的眼淚,拿起銀票就走人,幹脆利索。自然,臨走的時候,還惡狠狠瞪了男孩子一眼。
男孩愣愣的看著女人的背影,對著溫子然瞪圓了眼睛:“她哭的這樣狠,你二十兩銀子就將她擺平了!怪不得我爹說,好人做不得,世上人心都是狗屁,黃白之物才是爹娘。”
溫子然暗吸涼氣,那有這樣教育孩子的爹!
“小兄弟你不知道,她哭,不是哭她男人,是哭她自己。她男人那樣對她,她心裏若還想著他才怪!我估計,她巴不得他死了才好,可是她一個女人,不能生養,不能改嫁,又沒本事養活自己,離了她男人,獨自如何生活?”
少年不解的眨著眼睛:“可是,她明明咬牙切齒的要殺了她男人。”
溫子然拍拍男孩的肩頭,目光悠遠:“小兄弟,有時候,女人說話不能信的,她們說的都是反話,你長大了就明白了。”
男孩身子一扭,將他的手甩開,皺著眉頭道:“呸,誰說女人的話不能信了?”
溫子然忙道:“我說的是,有時候。”
“哼。”
“你快走吧,小心官府來抓你。”
少年打量了他兩眼,突然笑的賊兮兮的:“官府來了,我說是你教唆我殺人的。”
他一跳老高:“唉,唉,小兄弟,做人不可以這樣的。我幫了你,你還害我。”
少年癟了癟嘴:“我幫了她,她還想要殺我呢?”
他哀叫:“唉,唉。你不能這樣啊。”
少年拉了拉衣服,瞥他一眼:“你把我送到樓東鎮,以後我就不認識你了。”
他頭上冒汗:“小兄弟,我,我送你十兩銀子,你自己去好吧?”
少年漂亮的眼睛又瞪圓了,叉著腰道:“不好,憑什麽給那女人二十兩,給我十兩?難道我還不如她?”
溫子然覺得自己是秀才遇見兵了。他一咬牙:“我隻帶了五十兩銀子,是我舅舅派我去買東西用的,我,我也給你二十兩好不好?”
“不好,我又不是要飯的,幹嗎要你的錢,你隻管將我送到地方就是。”
溫子然頭疼,看來今天是被訛上了。想想樓東鎮也正好順路,算了,帶他一程。
走了幾步,少年突然問道:“唉!花柳病為什麽女人得了就不能生養?”
這,這問題,我如何知道?溫子然頓時臉色漲紅,哽著嗓子道:“我不曉得。”
小男孩扭頭看了他一眼,撲哧笑道:“唉,你是不是男人啊,還臉紅誒!”
他的臉,更紅了。
突然,小男孩右手一伸,探向他的胸前。
溫子然大驚失色,連忙擋開他的手掌,磕巴著問:“你,你要幹什麽?”
“啊,我看你是不是女人,江湖上有許多女人都易容成男人的。”
溫子然一挺胸膛:“我當然是個男人。”
少年負著手走到前麵,漫不經心道:“恩,那就好。”
溫子然很沒脾氣,幸好自己不是女人,不然就這麽被摸了。
少年回頭笑了笑:“我叫喬木。你叫什麽?”
“我叫溫子然。”
“果然象塊石頭哦,嘿嘿。”
溫子然後悔死了。喬木吃飯要點十個菜,飯前要用水果開胃,飯後要用龍井漱口,住客房要天字號,且要三個房間,他隻住中間一間,其他兩間要空著。
自打和喬木在一起,溫子然每天晚上將銀子攤在桌子上算計著,這,這能不能挺到樓東鎮?他想偷偷溜了,又覺得這做法太不爺們。這喬木除了能花錢,其他的地方都可愛的緊,說話沒遮攔,做事真性情,倒是對極了他的脾氣。
唉,算了,金錢都是身外物,就當是交個對脾氣的朋友吧。
第七天,溫子然的銀子隻剩下十六兩。他暗暗頭疼,不知道怎麽給舅舅交代。舅舅在銘相大師那裏定了一把短劍,價錢是二十六兩。給了他五十兩銀子來回,這下倒好,還沒到京城,快花完了。那十兩銀子的缺口,如何去補?
第八天吃早飯的時候,溫子然愁眉不展,隻喝了一碗稀飯。
喬木好奇的問:“子然,你怎麽不吃?”
“啊,我,不餓。”
喬木笑嘻嘻的捧著下頜:“你是不是銀子快花完了?”
她眼睛一亮:“你怎麽知道?”
他好希望,喬木能體諒體諒他,稍稍節省一點。他不好意思說,一路上打腫臉充胖子,過的好辛苦,喬木,你能善解人意一點麽?
果然,喬木善解人意的問道:“你還剩多少?”
“十六兩。”
他眨了眨眼睛:“沒事,還能花幾天。”
他紅著臉哼哼唧唧道:“不行啊,舅舅讓我去取東西的,已經,已經不夠了。”
喬木眯著眼皺了皺鼻子:“你很聽舅舅的話麽?”
“是啊,我沒有父母,舅舅的話一定要聽。”
喬木哦了一聲:“那,你舅舅將來要是讓你娶個老母豬,你也娶麽?”
他漲紅著臉:“他當然不會!”
“他要是會呢?”
“唉,我說喬木,你是不是罵我笨的象豬,隻有老母豬才能配我?”
喬木“撲哧”笑出聲來,意味深長的看他一眼,抿著薄唇笑道:“我可沒這個意思。”
說完,喬木施施然要來龍井茶,斯文秀雅的漱口,然後指著溫子然對店小二道:“這位爺說你們這裏飯菜可口,要打賞你們廚子每人一兩銀子,快去叫他們來。”
溫子然險些從凳子上跳起來。
小二歡天喜地的將十幾個廚子叫了來,溫子然忍了幾忍,才沒跳窗逃走。
溫子然看著手裏最後一兩銀子,欲哭無淚。
喬木托著腮,喝著茶,一臉無辜:“哎呀,我忘記了你銀子不多了。”
“你記性,實在不好。”
喬木笑眯眯道:“我有個法子可以讓你掙錢。”
眼睛亮了:“什麽法子?”
喬木笑著指了指對麵的一個小樓道:“你看那裏。”
激動地看了一眼,頓時臉紅了,居然是小倌館!
“喬木,你!”
喬木笑的眼睛彎成月牙,半天才止住笑,正色道:“我和你開玩笑的,我借你銀子可好?”
“你有銀子?”
喬木猛點頭,笑的十分可愛。
他無語……你有錢,還這麽花我的,還花得這麽凶狠。你,你當不當我是你朋友?想到這裏,他心裏有點難受,難受的不是錢,是喬木的態度。據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的時候,那個女人要是喜歡那個男人,就不會舍得花他的錢,雖然喬木是個男人,但朋友之間,大地也應該是這個理兒。喬木如此做法,大約是,沒把他當朋友。石景的心,居然有點酸溜溜的疼了一下。
“諾,這些送你。”
喬木遞給他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大大方方的仿佛是一張手紙。
溫子然驚了一跳。
“算,算我借你的。”
喬木點頭:“那好,我寫個字據,你簽個名字。”
她叫來小二,擺上紙墨。
喬木提起筆,咬著筆頭,看了他幾眼,然後,低下了眉梢。石景發現,他低眉的時候,睫毛真是又密又長,唉,長在男人臉上,貌似是有點可惜了,雖然好看的緊。
字據寫的極快,遞到他眼前,他接過,愣住了。
字據上隻有一句話:世上所有人都說我不好,你也要說我好。
“這,這算借據?”
“是,這就是借據,你簽不簽?”
他怔怔的看著喬木,他滿眼期許,一雙眸子竟如清泉秀水,說不出的波光瀲灩。他略一遲疑,提筆在“借據”上簽了溫子然兩字,再抬眼,卻見喬木眼中水波盈盈,脈脈如煙。
他怔了一下,這麽好看的眸子,長在男人臉上,好像也有點可惜了。
喬木將紙折好,放在袖筒裏,然後從窗上一躍而下,站在街邊的柳蔭裏。他忙探出身子:“你去哪裏?”
喬木仰著臉,三月的陽光照在他身上,人光亮奪目的象是一顆稀世明珠。
“後會有期,到時候你要是敢認不出我,哼,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溫子然怔怔的看著這個如花少年,沿著河堤邊的柳蔭漸行漸遠,漸如一道輕煙,心裏有一種非常奇異的感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