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神丟人與真哭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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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丟人·路海瀾下了車,無視了韋恩度想要攙扶他的手臂,踩著卡鎖都隻上了一半的外骨骼助走器,一腳深一腳淺,遊魂似得飄回了自己的臥房。

    求問太子殿下的心理陰影麵積?大於等於無限。

    第二天一大早,韋恩度準時出現在太子臥房門外,他看著蹲在房門前那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沉默了三秒鍾,輕聲道:“早上好,林少爺。”

    林寰嚇得渾身一哆嗦,半晌,慘白著小臉轉過頭,壓著嗓子道:“你走路都不出聲的?嚇鬼呢?”

    嚇得就是您這隻小鬼啊——韋大總管麵無表情地在心裏吐槽道,像他這種宮裏出來的精英,走路無聲那是最基本的要求……自從林寰這小太歲進了別宮,他這白頭發就一茬一茬的往外長,如今想來林老公爵當初塞得那紅包可真有點少了,但誰叫這小太歲還生了一雙勢利眼,不遺餘力巴結上了太子殿下,甚是得寵,他們這些下人也隻能由著他在頂上作威作福,還不能有半句抱怨。

    林寰哪知道韋大總管肚子裏那一堆心思,拍拍屁股站起身,小聲兮兮問韋恩度:“太子哥哥怎麽還沒起呐?”

    韋恩度筆直站著,目不斜視答:“殿下起臥,旁人不得置喙。”

    林小寰懨懨然又蹲了下去,百無聊賴盯著地板上的紋路,不說話了。

    林寰一大早跑來發瘋是有原因的——今天是九月十八日,是他的生日。路海瀾的生日在夏天,林寰在秋天,朱岩是冬天而法蘭是春天,春夏秋冬占了個全。但凡小孩對過生日總是格外看重的,再加上路海瀾親口許諾過會給他一個驚喜,而這又是林寰在別宮度過的第一個生日,如此種種,也不怪乎他一大早就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跳來跳去。

    林寰等了片刻,又將耳朵貼到門板上,隱約聽見裏麵有響動,頓時麵露喜色。他站起身過一會又蹲下來,沒一會又站起身,恨不能抓耳撓腮了都,差不多大半個鍾頭後,房門打開,靠坐在輪椅上的路海瀾出現在那裏。

    林寰麵色一喜,隨即又是一驚。

    隻見路海瀾臉色蒼白,一副病蔫蔫的造型,連笑容都虛弱極了。林寰吃驚地怔在原地,路海瀾吃力地抬起手衝他招了招,他才傻傻走上前,將那隻手握住。

    “今天是你生日。”路海瀾的聲音似乎是在忍耐著什麽,透著股壓抑的虛弱感,“我已吩咐老師給你放一天假,吃過早飯,換身衣服,讓韋恩度領你去東門口,有人在那等你。”

    林寰終於醒過神來,急吼吼道:“還過什麽生日啊,太子哥哥你這是怎麽了?我們去看大夫吧?好不好?”

    他都快哭出來了,昨天見最後一麵的時候還好好的,今天突然就變成這樣,剛才那會他腦子都是懵的,太子哥哥本來身體就不好,所以才要坐輪椅,不能外出,突然變成這樣,難道是要死了?

    林小寰一想到死這個字,眼淚嘩一下就湧出來,一點預兆都沒有的。

    路海瀾吃了一驚,對著眼淚嘩嘩的林寰,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抬手拉著人坐進懷裏,用手巾給林寰擦著臉,微笑道:“沒見誰過生日還要先哭一鼻子的,今天你又長一歲,很快就是大人了,男孩子不能隨便哭,知道嗎?”

    神·丟人·路海瀾說這話時顯然已經忘了,他昨晚在白皇妃那丟了多大一個人。

    林寰抽抽鼻子,用手背抹眼睛,用力點頭。路海瀾看向韋恩度,低聲吩咐道:“把早飯拿到院子裏,弄個冰袋來。”

    等會林寰要是頂著倆兔子眼睛出去,林老爺子保不齊還以為路海瀾虐待自個外孫呢。一覺睡起來,路海瀾全身的骨頭筋都在抽搐,這自然是昨天晚上那一通折騰的後遺症,吃早飯時林寰在邊上,他不想叫對方看出來,就隻喝了杯豆漿,拿個杯子手也抖得厲害,骨頭跟酥了一樣。

    好容易安撫住被驚嚇過度的林小寰,打發人去了東門,路海瀾回到書房,才想起法蘭已經請假離開了。對方留下的課業是那台機械加工床,但路海瀾估摸著他現在連個螺絲刀也拿不穩,便幹脆留在書房看書。

    午飯時餐廳裏隻剩下路海瀾與朱岩兩個人,老人一頓飯往路海瀾手上瞟了不下十眼,他的小主子那筷子也掉了不下十次……最後自暴自棄的換了湯匙,伏低身體往嘴裏扒飯。

    韋恩度在邊上看著,出去找到手下的宮人,問:“宮裏有消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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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那宮人搖搖頭:“還沒有,要不小的再派人去問問?”

    韋恩度擺擺手,他也知道可能沒這麽快,但看著路海瀾難受的樣子他心裏忍不住著急——昨天接路海瀾回來的時候,白皇妃手下那侍女給了他一副藥浴方子,還有一瓶藥丸。說是小太子身體虛,受不住操練,得配合著藥浴調理才行。

    韋恩度沒把這方子和藥丸給路海瀾,而是第一時間安排人連夜趕回帝都,送給宮裏國寶級的老神醫沈芳查看。沈芳欠他一個人情,不會不幫這個忙,韋恩度先斬後奏,卻是擔心路海瀾太信任白皇妃……不止他一個人看出來了,小太子對白皇妃親近得過了頭。

    下午,宮裏邊終於傳回消息,老神醫隻複了四個字——無礙,大善。

    韋恩度不覺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在宮裏那麽多年,見過聽過的還少了?他火速命人準備好浴桶和藥湯,將那瓶裏的藥丸取出一顆溶進湯裏,接著去書房向路海瀾稟報。

    “藥浴?”

    “是,白妃娘娘說您身體虛,泡過藥浴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去她那鍛煉。”

    白皇妃的確是這麽說的,不過這是韋恩度命人去向她稟報了小太子今天身體不適後,她才這麽回複。路海瀾不疑有他,回到臥房在宮人服侍下泡進浴桶,被藥湯慰燙得通體舒泰,按著白皇妃的囑咐泡足一個鍾,皮膚都起了皺,才暈乎乎起出來,換上睡袍,兩眼一閉,一覺睡通了天。

    這是路海瀾平生以來睡得最舒坦的一覺。

    “昨日那藥浴可真神奇。”路海瀾衝韋恩度感慨道,“我現在感覺就像是脫胎換骨一樣,怪不得有那麽多人推崇古醫術……白皇妃那方子在你手上?拿來給我看看。”

    韋恩度從胸前口袋裏取出一張折疊起的紙頁,路海瀾捏著這張便簽紙,看著上麵娟秀的字跡,沉默片刻,折好收回自己的衣兜。

    法蘭不在,路海瀾本想直接去實驗室,臨時改了主意,繞路去了趟書房,卻意外遇見等候在那裏的林寰。小家夥抱著膝蓋坐在房門口,呆呆望著庭院中的紅楓樹,瞧著像是有滿腹心事,很是憂鬱。

    路海瀾操著輪椅慢慢浮過去。

    昨天是林寰的生日,他提前向宮裏做了報備,與林老公爵聯係好,讓林寰到外麵去玩一天。按照宮中的製度是要配兩名侍衛跟從,路海瀾破例用了一次太子的特權,將這一條駁了,省的小家夥難得出去玩,還得被時時監視著。

    不過看樣子,林寰玩得並不開心。

    林小寰抱著膝蓋,察覺到路海瀾的到來,微微扭過頭,向他望過來。正如白皇妃所說,林寰的長相多半隨了他母親,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的,五官精致的像個瓷娃娃,若非貪玩好動曬出了一身黑皮,恐怕還真看不出是個男孩子。他靜靜瞧著路海瀾,輕聲道:“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煩我了?”

    路海瀾微微皺起眉。

    林寰低下頭,縮了縮腿,悶聲悶氣道:“我總是給你惹麻煩,還纏著你陪我玩,爺爺說我不懂事……”他注視著自己的鞋尖,昨天林老爺子罕見地衝他發了火,因為他鬧著要回來,找太子哥哥玩兒……一年隻有一次的生日,他想跟太子哥哥一起過。

    爺爺說路海瀾並不是真的喜歡他才對他好,說他長大就明白了,林寰聽不懂,但又有點明白——就好像韋恩度明明不喜歡他,卻還是對他好一樣。林寰從小沒有爹娘,在林公府隻有老爺子真正是他的靠山,他看似年紀小不懂事,但卻十分敏感,尤其是對那些抱有目的接近他的人。

    可是太子哥哥不一樣。

    路海瀾不知道林寰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但多半是昨天出去玩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多半與林老公爵有關。

    “過來。”路海瀾道,拍了拍膝蓋,“叫我看看是不是又哭了。”

    林小寰抹了抹眼睛,將頭埋進膝蓋,縮得更緊了些。路海瀾放下輪椅,有些吃力地把這小家夥拖到腿上,喘了口氣,小聲嘟囔了句:“真夠沉的。”

    這句話也不知刺激到了林寰的哪根筋,他哇一聲撲進路海瀾懷裏,死死摟著對方,扯著嗓子嚎哭。路海瀾胸口被他的腦袋狠狠頂了一下,倒吸了一口涼氣,他露出無可奈何的笑容,拍了拍懷中林寰的後背。

    ……看來無論如何,他都得去跟林老公爵見上一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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