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雨中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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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後,皇帝陛下下旨,將每年的十月六日定為‘北疆和平日’,列入法定節假日。據說,有比較謹慎的大臣認為不妥,主張等確認了蟲族不會卷土重來後再下旨,上了奏折的第二天,該大臣就抱病回鄉養老了。
資本市場軍工板塊暴跌,路海瀾得了先機,預判準確,小賺一筆。有了這筆入賬,他就不用再等今年宮中的撥款,愉快地將那台睿神級光腦抱回了自己的實驗室。法蘭不知從哪搞到一套相當高級的智能ai程序,路海瀾給裝上智能ai的光腦取名為‘叮當’,這名字來源於古老傳說裏某個無所不能的機器人。叮當可以儲存所有的實驗記錄和資料,並根據預設程序對實驗室中的儀器進行操作,最重要的是,它能夠根據自己存儲的資料進行實時分析,對路海瀾的實驗過程進行修正和指導。有了叮當,路海瀾的實驗室就相當於有了大腦,極大程度上節省了他的腦力和體力消耗,總而言之,路海瀾十分滿意。
法蘭卻不太滿意。
“叮當的ai是成長型的設計,目前還是幼生狀態,想要讓它成長的話,必須有足夠的信息量和演算能力,睿神級的配置還是太低了。”
“啟示級的光腦最低也要十億起步,我買不起。”路海瀾實話實說道。
“其實啟示級也就那樣,最好能有原初……”
路海瀾打斷他道:“全帝國隻有兩台原初級的光腦,一台在帝國科學院,一台在皇宮,麻煩你不要再大白天說夢話了,法蘭。”
法蘭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道:“我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自己造,不是嗎?”
……太子殿下表示,他的老師一定是瘋了。
蟲族撤軍在外界鬧得沸沸揚揚,別宮裏卻依舊平靜無波,當真像個世外桃源。路海瀾偶爾會連上光網看看外界的議論,已經有不少人意識到北疆白家所麵臨的處境,有同情白家的,也有認為他們咎由自取的,不過看得出官方在壓製這方麵的言論,主流媒體完全沒有關於白家的報道,清一色是在歌功頌德大唱和平。
十月底,皇帝下旨嘉獎北疆將士,與這道旨意一同頒布的,是一係列針對北疆軍將士的獎勵優待政策。路海瀾在第一時間拿到了這份政策,從政策上針對性極強的一條條細則就能看出,他父皇絕非心血來潮,而是籌謀已久。這份優待政策幾乎照顧到北疆軍中從上到下各個階別的將士,無論是一般士兵還是高級軍官,選擇退役的話能得到一筆相當優渥的安置金,以及至少三個可供選擇的就業崗位。相反如果不想退役,北疆軍的編製肯定是要進行大幅度裁減的,政策上給這些將士開辟了專門的申調通道,比起軍部的常規程序要更加快捷和優待……總體來說,方方麵麵都照顧到了。
皇帝陛下終於對北疆白家出手了,第一步棋果然是拆解被掌控在白家手中的北疆軍。
對於皇帝來說,他最大的優勢正是帝國這數百年來統治起的民心,路氏皇族的正統地位,不需要使用什麽陰謀詭計,這完全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如今正值盛世,國泰民安,北疆白家要起兵謀逆,天然就處於絕對的劣勢。
時勢這二字,道盡一切。
路海瀾不看好白家,帝國中的絕大多數人恐怕都與他看法一致,隻要皇帝陛下不急於求成,耐心一步步進逼,這幾乎是一場沒有懸念的鬥爭。皇帝陛下今年才三十八歲,怎麽看也不會是缺乏耐心的樣子。
“差不多是時候了。”
晚飯後,路海瀾到西院向白皇妃求教武藝,他習武至今已有三年,平日裏穿著衣服看不出來,此時脫掉外衣,才顯露出內裏與文靜外表頗為不符的強健體魄。沒有了那件名為太子的外衣,隻作為自身本身而站在這裏的路海瀾,那雙沉靜的黑眸靜靜注視著麵前的白皇妃,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肉都處在蓄勢待發的狀態,氣機牢牢鎖定了對方。
“武者的第一道天關,是為開天門,在此之下的武者,皆為不入流。”
白皇妃穿著一件側開襟的短打綢袍,頭發高高挽起在腦後,神色淡然道:“天門之上是仙路,能入者萬中無一,對你來說還遙遠得很。你的基礎已經足夠夯實,是時候嚐試著開天門了,這一道關卡的難處在於突破自身肉體極限,你心思縝密是優點,但在這裏想得越多,就越難……”
話音未落,她的拳頭毫無預兆出現在路海瀾眼前,還在思考她所說話語的路海瀾本能地偏頭一躲,然-->>
而白皇妃的另一隻拳頭已經同時重重擂中了他的小腹。
他被打飛出去。
白皇妃弓步彈身而起,追上倒飛中的路海瀾,雙拳【交替閃電般連擊一十六拳,路海瀾聽見自己肋骨斷折的裂響,五髒六腑像被車輪狠狠碾過,他聽見白皇妃帶著戲謔笑意的話音在耳邊響起——
“那我就打到你沒辦法思考好了。”
………………
路海瀾在床上躺了足足兩天。
白皇妃下手很有分寸,看似毫不留情,但實際上所有攻擊都在路海瀾身體能夠承受的範圍內。隻不過縱然如此,路海瀾也被她打了個半死。
在那場淩虐式教學的最後,路海瀾終於超越了自身的極限,用以往不可能擁有的速度和動作,對白皇妃做出了一次還擊。這也是那天晚上他唯一的一次主動攻擊,剩下的時間通通都是在挨打。
沒辦法,太子殿下與白皇妃的武力值差距,就好像林寰跟他的智商差距一樣,是難以跨越的鴻溝。
“來,太子,啊——”
路海瀾虛弱地靠在枕頭上,從衣襟中露出的脖頸上還纏著紗布,他默默看著眼前身為罪魁禍首的白皇妃,後者正打著來探望他的名義,明目張膽地對他進行慘無人道的追加傷害。
“白妃母。”路海瀾虛弱道,“你把粥放下吧,我可以自己吃。”
白皇妃聽話地將粥碗放下,又拿起桌上洗好的梨子,殷勤道:“那我給你削個梨?”
路海瀾虛弱地眨了眨眼,希望她能識趣的滾走,而不是繼續留在這騷擾他這個傷號。白皇妃坐在床邊,低眉順目地削著梨子,又恢複成那副嫻靜淑雅的小女人模樣,叫路海瀾看得很是無語。
“太子。”
“嗯?”
“聽說明天要下雨。”白皇妃低著頭用小刀輕輕撥掉還掛在麵上的梨皮,將梨肉一小塊一小塊削進盤子裏,“你聽過那首雨中情嗎?”
路海瀾有點懵逼,搖了搖頭:“沒有。”
“逐夢人,十幾年前的老片子了,逐夢人和夢中的少女在雨中重逢時,配的就是這首曲子。”白皇妃輕輕哼了幾句,叉起一塊梨子湊到路海瀾嘴邊,微笑道,“我當時特別喜歡這首歌,還專門去學過……不過現在詞都忘了。”
路海瀾完全跟不上她這跳躍的思維,白皇妃喂他吃了兩塊梨,便拍拍屁股離開,當真是不知道她到底來幹什麽的。路海瀾躺在床上養傷,閑著無事可做,幹脆連上光網找出白皇妃說的那部老電影,一個人看了一遍。
概況地講,這就是個主角愛上夢中少女,苦苦追索心中幻影,最終未能如願的……相當爛俗的愛情故事。
白皇妃說的那首歌出現在影片中段,主角與夢中少女在雨中重逢,音樂響起,兩人攜手共舞,畫麵十分唯美,很能欺騙純情少女的眼淚。
路海瀾若有所思。
第二天果然下了雨,本來就是人工操縱的天氣,預報當然準確無誤。初入天門的路海瀾敏銳察覺到了自身的變化,白皇妃說開天門是武者的第一道天關,路海瀾感覺像是進入了一片更廣闊的天地,無論視覺聽覺還是神經反應速度都與以往不可同日而語,他甚至有一種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的錯覺。
這個世界變得更清晰,也更複雜。
傍晚,路海瀾拄著拐杖,撐著傘來到西院,他走進內院,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遊廊欄杆上的白皇妃。後者穿著一身純白的絲裙,像個童真未泯的小女孩一樣,用兩條光裸的小腿踢著從屋簷上淌落的雨簾。
他真的看不懂這個女人。
白皇妃仰著頭,似乎正在發呆,路海瀾撐著傘站在院門口,靜靜注視著她。雨水給視線蒙上一層模糊的霧氣,令一切都顯得有幾分虛幻。
過了不知多久,白皇妃緩緩低下頭,向路海瀾望來。
“喂……太子,陪我跳舞吧。”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她的話音聽不真切,就好像她那朦朧的身影一樣,隨時都可能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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