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小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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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八零一年四月十二日。
晚飯後,路海瀾照例在院中打了一套拳,然後回到書房內通的小浴室裏衝了個涼。他擦著頭發出來,便看見候在門口的大總管韋恩度,後者見了路海瀾,方才踏進門內,反手掩上門,稟報道:“殿下,您讓我搜集的工廠資料備好了,奴才已經發到您的光腦上。”
路海瀾點點頭,將擦頭的毛巾對折起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到書桌後打開光腦屏幕,打開韋恩度發來的資料,看了幾眼後,他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坐下身將整份資料仔仔細細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這家繁星的資料,確定屬實?”路海瀾詢問道。
韋恩度毫不猶豫道:“是,奴才通過多方渠道確認過,資料上的信息絕對屬實。”
路海瀾不懷疑韋恩度這個‘絕對屬實’的可靠性,這些年他在資本市場斬獲頗豐,靠的並不僅僅是自身的智慧,更是信息上的絕對優勢。無需搬出他太子的身份,單是韋恩度多年來積累的人脈與渠道就已完全足夠。其實以韋恩度一貫的謹小慎微,既然敢將這份資料交給路海瀾,自然是早就確認過的,路海瀾完全沒必要多此一問。
——他隻是有點驚訝。
不是說這家叫繁星的工廠有什麽問題,而是它……太符合路海瀾的要求了。路海瀾提出的要求可以說相當苛刻:首先,工廠的規模不能太大,因為他沒那麽多錢;其次,背景要幹淨,股權結構不能太複雜,因為他的目的是收購,而不僅僅是投資;再次,工廠原本的運營狀況必須是良好的,因為他沒有那麽多精力時間和人手去對其進行重整;最後則是選擇範圍的問題,因為他收購工廠的最終目的是去接下金剛城的改造項目,所以工廠的選擇範圍隻能圈定在能夠承接大型工程項目的建築承包商或者材料生產商,最好是兼具兩種性質的綜合工廠。
不得不提,路海瀾的這些要求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他也清楚這裏麵的難度,所以才專門列出了優先級,可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居然真的有這麽一家工廠,幾乎完美的符合了他所有的要求,這簡直……像是早就猜到了他要收購這樣一間工廠似的。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他本人,韋恩度,還有法蘭。韋恩度自然是不可能的,說起來他會想要收購工廠,正是法蘭出的主意,可問題是法蘭這麽做的動機是什麽?路海瀾摁了摁眉心,突然覺得有些好笑,看來他是跟朱岩相處得太久了,不自覺染上了對方的思維模式,什麽事情都要往陰謀上套……
“你拿這份資料,去找何山。”路海瀾沉吟道,何山就是他的侍衛首領,“叫他通過禁衛軍的內部信息庫,把這上麵每一個人的資料都重新核查一遍。”
無論如何他想不出法蘭有什麽理由要害他,太過巧合的巧合,也許真的是巧合,路海瀾也希望是自己太多疑了。
韋恩度領命離去,書房裏又恢複了安靜,路海瀾向後靠進椅背,有些疲憊地抬起手遮住眼睛,半晌,將額前還帶著水汽的散發擼到腦後,振作起精神,繼續研究金剛城的改造方案。
他就像一台精密運轉的機械,不知疲歇,拚命向前。
………………
從帝都到魏安,以普通定期船的速度,不出意外的話,正常來說需要十天。法蘭的聚會是在月底,最遲二十號他和路海瀾就必須出發,照著韋恩度的想法,太子殿下出行,怎麽地也得專門從禁衛軍調一艘護衛艦才像話。
法蘭老師表示這個想法,爛透了。
“我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夠像普通人一樣出門去旅遊,自由自在的,你懂嗎?自!由!自!在!你拉一艘護衛艦搞得像出訪一樣,還有什麽意思?更何況了,我說韋大總管,您是生怕大家不知道太子殿下外出了是吧?這麽大動作,能瞞得過那些媒體的狗鼻子?到時候我們屁股後麵跟著一堆狗仔,太子殿下笑一笑都能被炒上新聞你信不信?”
韋恩度被一通搶白說得啞口無言,滿臉不悅地看著法蘭,心有不甘道:“我本來就不讚成去什麽魏安……”
“行了行了。”法蘭壓壓手,表示這個話題打住,“去魏安的事情殿下已經同意了,你讚不讚成都沒用,我也沒想跟你吵,我們就是商量出一個安全妥當的方案來。這樣,我先說說我的計劃,你要是覺得有什麽不對的,我們再商量。”
法蘭的計劃很簡單,四-->>
個字——喬裝出行。
“反正太子殿下的照片也沒流到過外界,五官麵部不用做太大修正,黑發太顯眼,要染掉,長發也基本是貴族的標誌,最好能剪了,再換上普通人的裝束,就差不多了。”
韋大總管越聽表情越難看,尤其在聽到‘剪了’二字時,額角無聲爆出了一根粗壯的青筋,然而他還是耐心地聽法蘭把話說完,接著才一字一頓道:“法蘭閣下,我想我有必要提醒您,再過三個月,就是殿下的冠禮,您應該不會不清楚,那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吧?”
法蘭眨巴眨巴眼,猛然抬起手用力地拍了兩下腦門,懊惱道:“哦,我真給忘了。”
在帝國的古禮中,男子十五及冠(注1)是非常重要的一項儀式,也就是所謂的成人禮。舊古時候,貴族的男子行過冠禮,就有了參與政事以及繼承爵位的權力,在民間則意味著正式擁有了娶妻成家的資格。時代雖然在變化,如今帝國的法定成人年齡是十八歲,可在貴族,尤其在皇室中,依然以冠禮作為成年的標誌,對此相當重視。
“那就不要剪了,別起來戴個帽子。”法蘭的思維跳躍極快,立刻就想出了解決的辦法,“要麽做個發型,現在外麵也有年輕人專門留長發做發型,叫什麽來著?哦對,視覺係。”
韋大總管不禁想起了最近光網上很火的某視覺係歌手,他在腦內將路海瀾的臉安到對方身上,然後無聲打了個冷戰。
心有靈犀一般,法蘭說著話打開便攜光腦從網上搜了張照片,遞到韋恩度麵前,好巧不巧,正是那位最近很火的視覺係歌手。
“你覺得怎麽樣?”法蘭一本正經問。
韋大總管……隻想嗬嗬他一臉。
當天下午,這張照片被遞到了路海瀾麵前,太子殿下聽韋大總管講述了來龍去脈,沉默半晌,用一句話終結了這個問題。
“還是剪掉吧。”
“殿下!?”韋恩度大驚失色,惶然道,“您,這……萬萬不可啊。”
“我的冠禮不會對外公開,沒什麽可顧忌的。”路海瀾的語氣很平淡,“就這樣吧,你下去吧。”
韋恩度欲言又止,終究還是依言退下,等他離開書房後,路海瀾才露出自嘲的笑容——所謂的冠禮,是要筮日,戒賓,以敬冠事。像他這樣,在別宮裏悄無聲息地行冠禮,本身就是個笑話,也隻有韋恩度,才把這當成了不得的大事。
啟程的時間最終定在四月十八日,提前兩天是路海瀾的意思,以防萬一,免得時間安排得太緊,旅途遇到意外錯過了法蘭與朋友們的聚會。
林寰是最後一個得知消息的。
路海瀾本以為林寰會鬧著要跟自己一起去,甚至有想過要不要替林寰請個假,畢竟這些年林寰一直陪他呆在別宮,除了學校也沒去過別的地方,他心裏不是沒有愧疚的。
可林寰知道後,卻顯得很平靜,在路海瀾麵前半個字都沒提……這就很不正常了。
“您想帶林寰一起去?”
實驗室裏,法蘭有點詫異,猶豫道:“說實話,林寰的長相太顯眼了,而且他的信息在外界也不是秘密,很容易被查出身份,如果一起去的話,要冒的風險太大了。”
法蘭的計劃裏,他是以自己本來的身份露麵,而路海瀾的身份則是他一個朋友的弟弟,偽造的身份信息已經錄入治安局的檔案庫,甚至在禁衛軍的內部信息庫都有了一份完整的備份。為了保證喬裝不出問題,路海瀾甚至專門抽出時間,向何山學習偽裝技巧,盡可能消除自己言行舉止上顯露出的破綻。
法蘭說的是事實,路海瀾也正是因此而猶豫,但這份猶豫並沒持續太久,很快他就有了決定。啟程前最後一個周末的晚飯後,他來到林寰的房間,有些意外地發現林寰居然在看書。
“……太子哥哥?”
林寰下意識將正在看的書用手臂擋住,然而以路海瀾的眼力,進門那一瞬間就看清楚了書上的文字,更何況旁邊還有林寰用來做筆記和摘抄的本子,而很不巧這本書路海瀾是看過的——戰略學入門,帝國皇家軍事學院指揮係的教材。
路海瀾麵無表情地想,林寰肯定是在瞞著他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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