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養貓的安靜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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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這次休假肯定要發生點狀況,但沒想到居然會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被取消。”陸定波抱怨著戴上軍帽,與林寰走在飛船中的傳輸帶上,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他們搭乘的這艘軍用運輸船被臨時征調趕往東部疏散平民,而他們也接到上級命令,原定的假期被取消,要求他們立刻趕往前線報道。
林寰沒有接話,英俊的麵容上赫然掛著愉悅的笑意。隻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他很高興。
“馬上就要下船了。”陸定波皺著眉提醒他,“你把表情收斂點。”
林寰聞言,臉上的笑容消失,換成一副帝國軍人應有的堅毅表情。以他的長相配上這表情,完全可以去拍軍隊宣傳片,說不定還能一下爆紅……兩人剛走到飛船出口,就聽見了外麵激烈的吵嚷聲,陸定波收回跑遠的腦洞,向外看了看。
然後他又默默縮回了脖子。
“我看我們暫時還是別下去了。”他攔住準備往外走的林寰,拉著對方退回艦內通道,通過牆壁上的監視儀觀察外麵的情況。隻見不大的碼頭上密密麻麻擠滿了逃難的民眾,還不斷有人搭乘懸浮器從連接碼頭與空港大廳的通道裏飛出來,守護在飛船外的士兵不得不打開防護盾,將試圖衝向飛船的人們用能量護壁擋回去。
外麵的情形毫無秩序可言,林寰甚至看見有人在擁擠中摔倒,被後麵的人一擁而上踩踏過去,再沒見爬起來。
“這地方的官員……”
“跑了吧。”
陸定波神色平淡道:“這裏太靠近前線,戰爭爆發時東南軍被打得那麽慘,總督和官員見勢不妙,肯定是第一時間搭船跑了……剩下的能跑的都跑了,如今這顆星球上,恐怕是一艘飛船都沒有了。”
林寰有些沉默。
戰爭爆發後,帝國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從迷亂星域和北疆出發的援軍已經在路上,宰相夏前親赴前線督管平民的疏散和物資運輸,與敵占區連接的光明領域在第一時間被切斷……他們這艘飛船正是受命前來疏散平民,而林寰和陸定波則要在這裏暫時待命,等待從前線來接他們的聯絡船。
這還是林寰頭一回親眼看見戰爭中的難民,在遠征軍他們扮演的是侵略者的角色,雖然很罕見,但林寰也曾探索到生命星球,並在探索的過程中與上麵的原生生命種族發生過衝突。一隻前所未見的活的土著樣本能提供給他三千點遠征功績,作為侵略者,他不會對那些非人種族產生什麽多餘的憐憫與同情,戰爭就是這麽回事。
他厭惡和平的東南,打從心底裏不想被調過來,對軍人而言無仗可打是種悲哀,他渴求著戰爭與力量……
一名婦人高高舉起自己的孩子,流著眼淚懇求前麵的人能將把孩子往前傳遞,讓他先搭上船。一名男子奮力將母親推進了唯一的登艦通道,自己卻被後麵的人拉倒,踩踏在地。半空中坐著懸浮器的人蜂擁在登艦口,彼此的懸浮器碰撞擠壓,下麵不知是誰第一個拿出了武器,對著頭頂上的懸浮器開了槍……
這就是他所期待的戰爭。
“我們就在這看著嗎?”林寰沉聲道。
“除非你能變出更多的飛船來,否則做什麽都意義不大。”陸定波摘下眼鏡按了按眉心,誰也不知道博爾博斯族什麽時候會打到這裏,下一艘救援船要等到什麽時候才來,也許被留下來就是死路一條,而他與林寰也沒有權力去判斷誰該活,誰又該死。
………………
四月二十三日當天,博爾博斯族的先鋒是仿佛憑空出現一樣,降臨在前線的九個軍事基地中,一瞬間發動心靈攻擊控製了基地中的所有人,占領了基地。
這其中有兩個疑點,首先,它們是怎麽出現的?其次,基地內的主控光腦為何沒有第一時間做出反應?這種情況曆史上並非沒有發生過,在各軍事基地的主控光腦中都設定有專門的防衛預案。
第一個問題很好回答,因為有人將博爾博斯族的種子帶進了基地,並隱匿起來。而第二個問題也不難回答,博爾博斯族的心靈攻擊雖然控製不了基地的主控光腦,但是基地中的工作人員可以。
人類中出了與博爾博斯族合作的叛徒,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生命特征,社會形態完全迥異的兩個種族,合作基礎先天不足,能夠想到的理由恐怕也隻剩下互相利用。需-->>
要博爾博斯族發動戰爭,想要利用這場戰爭破壞帝國的和平與穩定,製造混亂,削弱帝國軍隊的力量,從而動搖帝國中樞的統治力,抱有這般目的之人,才會選擇協助博爾博斯族發動侵略。
“你開什麽玩笑!?”
東南戍衛軍的前線指揮部中,滿座高官,火【藥味濃重得連鼻子都嗅得出來。虛擬星圖上連成一片的紅色被占領區無比刺眼,短短數天時間,邊境已經有二十多顆星球落入博族手中。其中還包括九個軍事基地,裏麵駐紮著總數將近五分之一的東南軍士兵和大量的軍事物資。
損失慘重四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現在的情況。
“眼下是最好的時機,博族剛剛占領那些星球,肯定會用上麵的人來催發種子。”說話的是東南戍衛軍總參謀長齊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用冷漠而篤定的口吻道,“用行星軌道炮,將星球與上麵的博族一並毀滅,幼生體的博族不具備空間跳躍能力,這樣就能有效消除敵人的後備力量。”
“不可能。”
總司令維爾德元帥斷然否決道:“我絕對不會允許你這麽做。”
會議室中眾人麵色各異,坐在會議桌右上首的副司令安森侯爵抱著手臂,麵無表情,心中卻在冷笑。坐在這裏的,沒人不清楚維爾德是個什麽貨色,一個空有虛名的花架子,早年那幾次戰功當中不知摻了多少水分。他堅決反對齊梁的計劃,無非是害怕事後承擔責任,不過他們在座的這些人裏,更不會有人主動站出來,說要替維爾德承擔責任,支持齊梁的計劃。
一丘之貉罷了。
總參謀長齊梁沉默片刻,坐回座位上,開口道:“那我沒什麽更好的建議了。”
除了縮在光明塔的防護罩裏,他們沒有其它抵抗博爾博斯族心靈攻擊的手段,麵對掌握了空間跳躍能力的成熟體博族,自古以來最有效的戰術,就是派出誘餌,安裝炸【彈,然後遠程引爆。可惜這一招早已行不通了,同樣擁有高等智慧的博族如今根本不會靠近人類的戰艦,它們的心靈攻擊範圍最遠能夠覆蓋到三萬公裏,人類製造的爆炸威力卻不可能達到這個範圍。
之前與博族的戰爭中,帝國的軍隊是靠著光明塔構建起的屏障,一步步將博族逼退到如今的帝國邊境線外。可如今在座之人心知肚明,在人類叛徒的幫助下,光明塔已經保護不了他們了。
落進博族手中的星球無法奪回,雖然與博族占領區相連的光明領域已經被切斷,但誰也不知道,那些人類的叛徒是否還會幫助博族繼續入侵,也許在此時,就已經有人帶著博爾博斯族的種子,藏匿在他們腳下這顆星球上的某處。
“必須要抓住叛徒。”維爾德元帥嚴肅道。
這是句廢話。
誰都知道有叛徒在,人類絕不可能勝利,但問題誰是叛徒?是北邊的,還是西邊的,又或者根本就是他們當中的某一位?
………………
陽光正好,朱岩抱著長肥了一大圈的貓坐在院子裏的搖椅上,眯縫著眼睛曬太陽,他真的老了,這兩年格外明顯。路海瀾走過來,脫下外套蓋到對方身上,老太監的眼珠緩緩動了動,咧開嘴,笑了。
“……殿下。”
“嗯。”
“沒什麽可心煩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嗯。”
路海瀾挨著搖椅在地上坐下,趴在老人腿上的貓見狀,一溜煙從椅子上跳下來,鑽進他懷裏。不遠處的池塘裏一尾錦鯉躍出水麵,甩甩尾巴,揚起一溜透明的水珠,在陽光下泛著五顏六色的光澤。
這小小的院子,就像是一方世外淨土,遠離了世間喧囂,永遠是那麽的安詳與寧靜。
路海瀾的確有點心煩。
從小,朱岩教他權謀之道,初時他覺得這是門挺高深的學問,可漸漸的,他發現這門學問說起來也很簡單,比較的無非是‘殘酷’二字,於他人殘酷,於己殘酷,勝利者往往是更殘酷的一方。
所以說,這其實是門很沒意思的學問。
路海瀾擼了把懷裏的肥貓。
“我隻想安安靜靜養個貓。”他輕聲道,“怎麽就這麽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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