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雲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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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爾博斯族能夠吸收人類的精神力量為自身成長的能量,所以戰爭爆發後,宰相夏前便親赴東南重省雲州,將疏散前線民眾作為第一要務,這不僅僅是為了保護帝國的人民,更是為了不給博族提供補給,也算是種變相的‘堅壁清野’。
這是有史可查的,過往與博族的戰爭中,人類曾像牲畜一樣為其所飼養,被其抽取情感記憶,快要抽榨幹淨時,又留下一線神智,讓人們恢複清醒,接著繼續產生新的情感和記憶。像這樣被反複壓榨抽取的人類僥幸被救出來後,精神也已經完全崩潰了,比起植物人還不如,任何精神治療也無法挽救,最好的辦法就是安樂死。
大批的難民從前線被運往帝國中心圈,東南和平的這六十多年,人口數量也是飛速膨脹,開戰至今不到二十天,被運離東南的難民就已超過三百億。宰相夏前的能力和努力都對得起民眾對他的期待,然而也總會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
三天前,一封血書在光網上掀起不小風波,幾十名據說是來自東南前線的難民費盡周折來到雲州,在雲州首都最繁華的天海大道上攔路跪叩不起,求見宰相夏前。
他們在光網上直播了自己的行動,用性命擔保自己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屬實,為此,身為首領的男人當眾切下了自己的一條手臂。他們說負責去前線疏散平民的運輸船暗中買賣天價船票,買了船票的人才有資格登船,但這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在買了船票之後,他們被帶到一個垃圾處理廠,在那裏,他們被要求親手殺死不認識的人,不殺的話自己就要死,那些人還威脅他們,如果把這件事泄露出去,他們就是殺人犯,一樣要死。
他們這幾十個人來自不同的星球,是在轉運的途中認識,並且下定決心要將這件事告發出來。他們打聽到,宰相夏前要求將民眾和珍稀生物運走後,便對前線星球上的生物進行徹底滅絕,以防成為博族的食物。而他們差不多都是各自星球上最後一批被撤離的人,之前幾批被運走的人好像都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所以他們懷疑,在運送最後一批難民時買賣天價船票,然後將買不起船票的人殺死,跟星球上剩下的生物一起處理掉,已經成為了某種潛規則。
他們知道這件事情聽上去很像天方夜譚,背後定然牽扯到很大勢力,恐怕告到治安局也沒有用。但聽說宰相夏前就在雲州,所以他們想盡辦法來到這裏,希望能當麵向宰相大人告發此事。這件事在光網上鬧得沸沸揚揚,期間也有治安局的官員來到現場,希望他們能夠去治安局配合調查。可這些人表示除了宰相夏前,他們誰也不信,除非夏前親自來見他們,否則他們寧可死在這裏也不會離開。
疏散前線平民的事務是宰相一手掌管的,如今出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夏前不能沒有回應。不管這幾十個人是說謊還是真話,他如果連麵都不露,就難免會讓人覺得他在心虛。
“這擺明了是個陷阱。”
八寶隔著三條街,推了推鼻梁上偽裝成眼鏡的遠距離監視器,觀察著天海大道上堵路跪坐的那一堆人。原地不吃不喝捱了三天,這些人看起來一個比一個可憐,尤其領頭斷了手臂那個,看樣子已經出氣多進氣少了。
徐鏡聞言,看了眼身邊換了身休閑裝的八寶,對方一脫下軍裝,身上的軍人氣質就蕩然無存。此時襯衫半敞叼著根煙,看起來跟街頭混混沒兩樣,他想起對方本就是雲州出身,想必參軍之前肯定也不是什麽正經人。
“我倒覺得他們說的事情可能是真的。”徐鏡沉默片刻,接口道。
在東南軍待了這些年,他什麽都見過了,當初會得罪人,就是因為忍受不了要成為那些惡心事的幫凶。這些年他經常在後悔,軍校畢業時填寫分配誌願表,他貪生怕死填了東南軍,早知如此,還不如去北疆或者遠征軍,在戰場上死了算逑。
八寶笑了笑,沒答話,根據林寰的消息宰相今天就會來見這些人,而他們守在這裏,就是等著宰相露麵,保護對方不被博族的雜碎控製。雖然他們隻有這麽點人,但麵對博族的幼生種,人再多也沒用,林寰說帶他們來賭一場,賭的就是命和運氣。
眼鏡中的畫麵有了一點小變化,八寶目光微凝,捏起領口裏的通訊器道:“來了。”
天海大道兩側站著寥寥無幾的圍觀者,比起前兩天的盛況大有不如,人們都忙著逃命去了,留下來看熱鬧的隻有哪也去不成的。所以那幾名偽裝成看客的禁衛軍一出現,八寶就立刻察覺到了異樣,沒辦法,雖然這些禁衛軍的偽裝技巧-->>
很優秀,但他們跟那些生活在最底層的貧民身上的氣味差太遠了,隔著三條街都能聞得到不同。
遠處酒店裏,林寰丟掉口中的巧克力棒,俯趴到高斯狙擊【槍下,遠程狙擊不是他的強項,但在他如今手下的一百多號垃圾裏,他這不是強項的槍法也成了獨一無二。在誓師大會時,博族從蘇醒到發動心靈攻擊之間有幾秒鍾的空隙,而這空隙就是他唯一的機會,按照一點五秒發射一顆子彈的速度,他應該能射出三發子彈。
如果三發子彈幹不掉那隻博族,就隻能賭運氣了,這個位置是狙擊的最遠距離,如果博族發動的心靈攻擊覆蓋不到這裏,那林寰就賭贏了,反之,被心靈攻擊控製的滋味,他是親身嚐試過的,對方隻要一個指令,他就能抹脖子自殺。
一支車隊緩緩駛入天海大道,上百名身著軍裝的禁衛軍士兵小跑下車,飛快驅趕走周圍的無關人士,將整條天海大道控製起來。
被幾名士兵前後保護著,宰相夏前走下車,來到跪坐著的難民們麵前。
他蹲下身,攙扶住想要向他叩首的難民首領,目光深深看進對方疲倦而堅毅的雙眼。
“我來了。”夏前開口道,“所以,想說什麽,你就放心說吧。”
………………
艦橋中,路海瀾端著茶盞,正在看光網上的直播影像。
“我一直很喜歡夏前。”他對站在身邊的羅睺道,“我第一次見夏前的時候,他在地上撿糖果,掉了撿,撿了掉,可他就是非要撿起來……這世上不缺懂得權衡利害的聰明人,缺的是單憑心情做事的蠢人。”
羅睺頂著張死人臉,沒接話,夏前能從一介布衣坐上宰相的位子,幾十年榮寵不倒,怎麽可能是個蠢人。但羅睺隱約也明白太子的意思,屏幕中夏前正蹲在地上聽那位難民首領訴說自己等人的遭遇,已經顯出蒼老的麵孔上表情沉靜,偶爾開口時話音穩定而有力,他蹲在那裏,就像是一座鎮住了波濤浪流的高山,天塌下來也能頂得住。
明明知道這是個陷阱,他還是來了,願意冒著生命危險,來聽這些人說出想告訴他的話。也許是為了名聲,可名聲哪有命重要,所以很可能就如同太子所說的那樣,夏前隻是看心情幹蠢事,想來,便來了。
羅睺本不想說話,但看著屏幕中的夏前,不知為何便開了口。
“林少爺如能救下宰相,當是大功一件。”
路海瀾聞言,有些詫異地扭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輕笑出聲。
“放心吧,救宰相這事,林寰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話音未落,屏幕中的影像驟然發生了異變,正如同許多人所意料的那樣,一隻幽藍色的花瓣從人群中冒了出來。單以外表而論,博爾博斯族的幼生體美麗得難以言喻,剛蘇醒時它隻有一瓣花瓣,但隨著吸收到的精神能量越多,它的花瓣也會跟著增加。曾經製造了圖蘭星慘禍的那隻博族幼生體,足足開滿了十二隻花瓣,從太空拍下的影像至今還被陳列在博物館,被很多藝術家所借鑒啟發創作靈感。
言歸正傳,這花瓣出現的瞬間,林寰的手指就扣下了扳機。一道藍色的閃電仿佛天降般精準命中了正在舒展的花瓣……外麵的防護罩。
下一秒,來自地麵空中四麵八方的攻擊淹沒了花瓣外的能量防護罩,花瓣周圍的難民們被炮火撕裂成碎片,宰相夏前在第一時間被護衛他的禁衛軍高手抱起向後飛退,眨眼間便退到了街道盡頭。
帝都禁衛軍不是吃素的,宰相非要跳陷阱,他們也隻能奉陪,林寰能想到的,他們自然也能想到。可問題大家都能想得到,敵人又怎麽會想不到?
整片街道完全被禁衛軍的火力粉碎,博族的花瓣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暗鋼色的合金圓柱形罐子,認出這東西的瞬間,禁衛軍的護衛首領便知道,他們失敗了。
這是哈根奧達合金,是製造太空要塞外裝甲核心層的首選材料,不僅堅硬無比,對能量攻擊也有著極強的抵抗力,強度足以承受數發雷神級主炮的攻擊。敵人在天海大道的路麵下方提前埋了一隻哈根奧達合金的罐子,博族的幼生體蘇醒後就立刻被裝進了這隻罐子裏,短短數秒鍾,就算搬來戰艦主炮,他們也奈何不了這隻罐子。
已經,沒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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