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賀文:長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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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你在說謊!”

    “小主若是不信,大可問鳳儀宮接頭的人,是不是霽月姑娘送來的湯藥。”

    涼成笙立刻喚來鳳儀宮的掌事宮人,沒想到那宮人指著霽月,稱就是霽月送來的湯藥。

    眾人齊刷刷看向霽月,霽月滿臉淚水,卻又不知怎麽解釋。

    蘇霓兒覺得事情古怪,卻又想不出來到底哪裏古怪。她拉著霽月的手道:“霽月,你別慌,好好想想,有什麽人能證明你一直待在華陽宮呢?”

    霽月冷靜下來想了想,卻是哭著搖頭:“那會子長信宮的慎貴嬪又派人送來一大疊字帖,說是北海戰役獲勝的戰利品,要小主幫忙臨摹一份,說是立刻就要。奴婢稱小主不在,那個長信宮的宮女就很著急,說她不好交差,慎貴嬪會責罰她,便求奴婢幫忙臨摹。後來,奴婢就一直和那個宮女一起在華陽宮臨摹字畫。”

    “這倒簡單了,隻要派人去問問慎貴嬪的宮女,請她作證就行了。”蘇霓兒說著,便讓人去請慎貴嬪來,又對張嬤嬤道,“你確定看清楚了是霽月?”

    “萬分肯定,老奴在宮裏頭待久了,自然也知道湯藥的重要性,如果不是霽月姑娘,老奴是不可能把湯隨便交給出去的。”張嬤嬤確切地說道。

    蘇霓兒默然。的確,張嬤嬤包括小廚房的趙師傅,都是絕對可信之人,要不然霽月也不可能委托於他們。隻是,霽月的性子她最是了解,如何會被人利用?

    “別慌,總會查出一些線索的。”涼成笙安撫蘇霓兒道。

    正尋思著,宮人報稱慎貴嬪來了。涼成笙冷聲喚:“請她進來!”

    軒轅琴還是穿著那種豔麗的宮裝,生怕別人注意不到她似的。她一顰一笑都透露著妖嬈嫵媚,讓人看了十足反胃。

    “嬪妾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朕問你,傍晚時你可是讓人請泠婉儀臨摹字畫了?”涼成笙看軒轅琴的眼神幾乎是冰冷的,寒冷徹骨。連蘇霓兒在一旁看了,都忍不住顫栗。

    軒轅琴果然也被嚇到了。但她回想到之前在長信宮刁難蘇霓兒的事情來——涼帝可並沒有因此而找她麻煩呢。可見,在涼帝心中,還是她更重要了。

    軒轅琴暗地裏給自己壯了壯膽子:“是的,嬪妾早聽聞婉儀繪得一手好字,欽羨不已,遂請她幫忙繪一幅字畫。”

    “一幅?分明是一大疊……”霽月嘀咕道,聲音不輕不重,恰到好處地傳到涼成笙耳朵裏。

    涼成笙怒上心頭:“宮中如意館那麽多畫師你不找,偏偏要找婉儀,我看你分明是故意刁難!”

    軒轅琴一嚇,跪倒在地:“嬪妾萬萬不敢呐……”

    再這樣爭論下去,恐怕對調查案件無益。蘇霓兒開口道:“陛下,既然貴嬪已經承認找妾身臨摹過字畫,那就說明霽月所言屬實咯。”

    涼成笙點點頭,又道:“可是,張嬤嬤看見霽月一事,又怎麽解釋呢?”

    蘇霓兒同樣皺眉看向軒轅琴,感覺她神色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貴嬪,敢問您派去送字畫的宮女是哪一位?”

    軒轅琴一愣,表情有些茫然:“是紫羽。”說罷,她又喚那個叫紫羽的婢女上前來。

    霽月一看見紫羽,就指著她忙道:“就是她!她可以證明我一直待在華陽宮!”

    那個紫羽看見霽月指著自己,嚇了一跳,神色很驚慌:“什麽?奴婢、奴婢不清楚啊……”

    霽月急著拉過紫羽,道:“你跟陛下還有幾位主子說清楚,我們是一晚上都待在華陽宮臨摹字畫,對吧?”

    紫羽甩開霽月:“我、我聽不懂你說什麽!我送了字畫就回去了,哪裏知道你有沒有一直待在華陽宮?”

    “哎?是你求我幫你臨摹字畫的,說什麽婉儀不在,字畫沒有臨摹好,你不好交差,會被貴嬪責罰……你、你怎麽騙人呢?”

    “胡茬,我沒有說過這樣的話……”紫羽滿臉哀求,“陛下,幾位主子,你們想想,就算婉儀沒辦法按時完成貴嬪的任務,貴嬪若是想要責罰,責罰的也是婉儀啊,怎麽會怪到奴婢身上呢?奴婢何故害怕這個?況且,貴嬪不過是想請婉儀幫忙,若婉儀幫不了這個忙,貴嬪頂多有些遺憾,也不可能責罵婉儀呀?”

    “這、這……”霽月一時語塞。

    軒轅琴將紫羽拉到身後,神色依舊很茫然:“陛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紫羽很早就回到長信宮了,她應該是沒有像這位姑娘說的,待在華陽宮一晚上才是……而且,嬪妾從來不責罰自己的宮人的,長信 宮的人做事情都很放心。”

    “這樣說來,霽月,沒有人可以證明你一直待在華陽宮,那麽,你果真是如張嬤嬤說的那樣……”涼成笙一麵作下定結論狀,一麵看向蘇霓兒,似乎在請求她的意思。

    蘇霓兒卻一直低頭看著地板,沒有說話。

    “霓兒,霽月怎麽沒跟你一塊兒?她不是你從江南帶來的貼身侍女嗎?”涼成笙忽然想起什麽,有些不解。

    “我獨自一人漫步去了禦花園……”蘇霓兒說著,靈光一閃。那個在禦花園假山後麵哭泣的宮女的麵孔在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

    “原來、原來是這樣嗎?”蘇霓兒心中似發瘋似的狂笑,麵上露出有些可怖的笑容。

    “霓兒,你想起了什麽對嗎?”涼成笙喜形於色,他甚至比蘇霓兒還渴望早點找出真凶。

    真凶是找到了,得揪出這個叫清風的宮人才對。蘇霓兒看著軒轅琴,正好與她對視。兩人相對時,蘇霓兒笑得愈深了。

    然而這個笑是笑到心裏的,表麵上依舊不露聲色。

    不對——軒轅琴讓清風做了這樣的事情,肯定不會再留清風在世間。而且,連屍身恐怕都會被毀掉。雖然宮中的宮女進出宮都有身份檔案,但慎貴嬪既然敢金屋藏嬌,想來檔案也難尋。蘇霓兒渾身一緊,現如今估計已經來不及了……

    等等!她忽然又想起那條比目魚玉佩來。有了這件物品,不愁找不到清風的相好,請他來作證,想必長信宮在劫難逃。

    這樣想著,她悄悄將此事簡要地告訴了涼成笙。涼成笙聽了個大概,也明白現在最重要的事應該是穩住軒轅琴。於是,他道:“此事現在還是個懸案,再糾結也無濟於事。橫豎賢妃沒受到傷害,不若就此了結。你們都回去吧!”

    軒轅琴聽罷,眼神中透露著不可思議。“陛下,若是此案不破,想必宮中人會更加猖狂呐!”

    “賤人!朕的話你也不聽了?朕說不破就不破,你能耐朕何?滾出去!別讓朕再看見你!”涼成笙臉色一冷。

    “陛下……”慎貴嬪怨毒地看了蘇霓兒一眼,憤憤離去。

    涼成笙看著她的背影,冷哼一聲,轉頭問蘇霓兒道:“霓兒,你如今想怎麽查出那個清風?”

    蘇霓兒若有所思:“自我進宮以來的幾個月,沒有從宮外招進宮人,我估計慎貴嬪收她的時候,也沒想過有朝一日可以派上這樣的用場。這說明在此之前,清風和其他宮人一樣是自由的。其實,從清風可以隨意到禦花園去來看,也說明她並沒有被慎貴嬪軟禁。”

    “這就意味著宮裏可能會有人見過她?”涼成笙接著道,“但是霽月並沒有聽人議論過長信宮有這麽一個宮人與她很像。”

    “不僅僅是霽月,連待在宮裏這麽久的張嬤嬤也不清楚有這麽一個人。我認為,這是因為清風處於宮中婢女下等的位置,平時處事的地方和接觸的人都在與霽月和張嬤嬤這樣的上等宮奴不同的圈子,況且華陽宮時新宮,與長信宮也沒什麽交集。就算是偶爾在宮內某處遇到過,不相熟的人也會以為清風就是霽月,或者霽月就是清風。”

    蘇霓兒說著,又問霽月道:“霽月,你仔細想想,入宮以來會不會偶爾碰到這種情況——就是被人認錯是另一個人?”

    霽月紅腫的雙眼跟桃核似的,她想了想,臉色的表情一變:“這樣想來,還真有!有時會遇上一些陌生宮人對自己笑或者問好之類的,原本也沒太注意,隻當是她們熱情了。”

    “那就對了,估計她們把你當成清風了,”蘇霓兒點頭道,“那有沒有遇到過跟特別的人,就是……不隻是普通的問好微笑,而是又更加……特別的舉動?”

    “霓兒,你是想查出與清風關係好的人吧?”涼成笙在一旁聽著,已經摸透了蘇霓兒的想法。蘇霓兒莞爾。

    “宮殿西南的神武門,每日奴婢都會經過那裏。”霽月回憶道,“那裏有一個侍衛,常常會偷看奴婢,有一次居然還一直跟著奴婢,不過被奴婢發現了。隻是,他看到奴婢發現了他,居然也沒逃跑,而是想上去與奴婢說話,奴婢那時很害怕,就逃走了。此後雖然他還是會偷偷看著奴婢,但再也沒來騷擾奴婢了。”

    “有這事?”蘇霓兒很意外,“沒聽你說過啊?”

    “這點雞毛蒜皮之事,哪裏敢來叨擾小主呢?”

    “霓兒,這個人會不會就是清風的相好啊?”涼成笙湊前問道。

    “難說,也有可能是喜歡霽月呢?”蘇霓兒捏捏下巴,從胸口掏出清風遺落的比目魚玉佩,“這樣吧,今晚成笙先試著去調查清風的資料,再去長信宮查查清風還在不在裏麵,不過一般是一無所獲的。明日,霽月佩戴著這枚玉佩去神武門繞一圈。不僅僅是神武門,所有像清風那樣的婢女可能會去的地方,你都去一趟,肯定會有收獲的。”

    涼成笙看著眼前的女子,玩味地笑笑:“你現在是在命令我咯?”

    蘇霓兒臉一紅,撇開頭道:“是在求你幫忙。”

    “好吧,”涼成笙直了直身子,“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

    後來的事情比蘇霓兒想象中進展地快些。涼成笙派手下去調查清風的資料,果然根本查不到清風這個人。而他所想到的搜查長信宮的辦法,據說還是大腹便便的莊賢妃想出來的——假稱宮中重要之物失竊,將長信宮順帶所有的宮殿都搜查了一遍,卻仍然不見清風的身影。隻聽說一個負責搜查的宮人在宮外的亂葬崗發現一具嶄新的麵目全非的屍體,蘇霓兒聽到這個消息,幾乎百分百篤定那就是可憐的清風了。

    接下來就是第二日的計劃了。其實蘇霓兒是很期望霽月所說的那個神武門侍衛就是清風的相好,即使他不是,在偌大的皇宮中找一個與清風曾經有所的接觸的人也不難。

    在蘇霓兒眼裏,軒轅琴下的這一步棋隻能說是表麵上看起來威風,實際上毫無作用。最要命的是,皇帝和莊賢妃都站在自己這一邊,軒轅琴實在腹背受敵啊!

    第二天一早,蘇霓兒就知道所有的擔心都是多餘的——那個神武門侍衛的的確確就是比目魚玉佩曾經的擁有者。於是,案子順利破了,慎貴嬪也被打入了冷宮。同時,被處罰的還有曾經在宮裏無法無天的那些所謂的寵妃們。處罰的原因就是與慎貴嬪勾結,而結局通常是流放和冷宮,甚至是死亡。

    昔日寵冠後宮的長信宮終於沒落了,而華陽宮卻前途似錦。蘇霓兒麵臨的就是宮中人人期盼的晉位了,從婉儀晉位到貴妃,看似不可思議,但熟知涼帝與蘇霓兒之間的羈絆的那些人絲毫不覺得意外。華陽宮的奴才宮人們樂開了花,紛紛感謝自家冒著青煙的祖墳,聲稱將來要是出了宮,第一件事情就是回家祭拜祖先。

    至於當皇後,蘇霓兒是不願意的——她那樣的性格怎麽可能適合母儀天下的皇後呢?橫豎涼成笙發誓決不會再納新妃了,後宮三千人將來的日子與守活寡沒什麽區別,自己又何必再為難他呢?

    蘇霓兒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願望已經實現了。於是,她又開始執起畫筆,隻不過這一次,畫上除了明麗的春光、盛放的海棠和白衣飄飄的少年,還有一個白白嫩嫩的胖娃娃。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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