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一章:白龍山尋蹤、深潭下白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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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五天才是除夕。五天裏,謝慧敏拉著青青逛遍了江城大小商場、吃遍了各種小吃,鍾楚玲還專門請了天假,給兩人又是買衣服、又是買首飾。最開始謝仁不放心,擔心青青露餡兒,跟著跑了一天也用神念提醒了半天,後來發現這丫頭學得很快、悟性極高,於是把工資卡扔給青青,也就懶得再跟著去。

    他每天除了靜坐參悟所得、江邊行功漫步外,還參加了幾次同學聚會。這幫同學上中學時大多對他敬而遠之,畢業後就很少再碰麵,過去了五年,現在反而熱情起來,有幾人見著他就稱兄道弟、不住勸酒,謝仁來者不拒——眾人皆倒他獨立,桌下酒瓶一地。

    喝酒不怕,對於有心人的刻意套近乎或者暗示,他也能打著太極應付,但麵對幾個女同學的眉目傳情,他卻無計可施。不得已,隻得打電話請青青前來“護駕”。青青的出現,讓在場男同學倒抽冷氣、女同學自慚形穢。除了謝仁,她對誰都是冷冰冰、不假辭色。一來二去,謝仁“喝不倒、繞不暈、拐不跑,還有個漂亮冰雪女友”的神話就在同學圈裏傳開了,大家都很驚訝:以前那個悶葫蘆一般隻知讀書的謝仁變了,變的讓他們有些佩服,變得他們不敢與之對視,甚至麵對謝仁時都有點心虛——畢竟時日尚淺,厚臉皮神功尚未練成,心中有鬼,當然會心虛。何況謝仁如今修了秘法,眼中自有攝人神光。

    謝仁心中雪亮——這幫同學之所以如此,衝的不是他,而是他老子,準確的說是他老子的位子以及手中的權利。當然也有幾個不勢利的,謝仁更喜歡與他們交談、碰杯,講一些趣事,回憶一下學生時代的生活。

    五天很快過去,春節不期而至。吃年飯、看晚會、下餃子、煮湯圓、逛廟會、看花燈,與億萬家庭一樣,謝仁一家過了個歡樂祥和的春節,而今年因為多了個青青,比往年更加熱鬧,唯一的遺憾就是小叔謝達一家沒能回來——前不久,瑟琳娜的姐姐,在一場槍擊案中不幸遇難。

    大年初六,全家人去蔡陽公墓祭拜了謝誌成老爺子,還去了趟資山的祖墳。此行受到了有關府縣的熱情接待,雖然還在放假,但仍然派了專人陪同,謝通借此機會,也給村子裏解決了一些實際困難。

    過完春節,謝仁和青青就以生意尚需打理為由,辭別了家人,郵寄了行李,一人背個雙肩包,飛天前往白龍山,青青憑著記憶落在了當年得傳秘法之處。

    白龍澗的水源主要有兩個來源:一是山間溪流匯聚,再就是一眼深潭。山間溪流聚而成河,從高崖上垂掛而下,崖下則是一方五丈方圓的深潭。也許是億萬年瀑布衝刷擊打,磨穿了潭下的巨石,地下水湧出與溪流合為一處,往山外流去,形成了白龍澗。既然以“澗”為名,當然兩側山勢極為陡峭險峻、皆是斷崖、人跡罕至,白龍澗水位不深,隻是高低落差太大,所以水流很急。

    青青帶著謝仁降下雲頭的位置,就在那眼深潭旁邊,而得傳秘法的山洞則在那道瀑布後。洞口不大,止有七尺高闊,被水草藤蔓垂掩,極為隱秘。探明洞口所在,兩人展神行之法穿瀑布而入,洞內不深,僅丈許方圓,有人工斧鑿的痕跡,設置也很簡單:僅有一石桌、兩石凳並靠裏洞壁處一座石台,石台靠石壁開鑿,並向內鑿有止容一人入內打坐的石龕。謝仁還在打量山洞,青青已對著石龕拜了下去,想必當年那位前輩就是在此處傳法,並教導於她。

    現在兩人弄不明白的是:當年第十代宗主秦鳴鶴明明已將丹鼎令一分為二,分置荊襄、滇南兩處。那三百多年前,這半塊寫著鼎字的丹鼎令怎麽會出現在荊襄?

    那位前輩臨走前,把這塊牌子用繩子係在青青脖子上讓她逃離此處,青青卻無巧不巧的又逃到了滇南。據青青所說,那位前輩告訴她這塊牌子非常重要,讓她務必保全。後來繩子斷了,她竟用嘴這麽一路叼著,跋涉了數千裏。謝仁所得的半塊丹鼎令,是傳承於白龍山分支的信物無疑,最後竟然又在簸箕頂與另外半塊合二為一,世間的緣法竟是如此奇妙!

    千年來,若白龍山分支有一人修至出神入化,恐怕早已發現其中蹊蹺,解開了封印。憑著兩塊牌子之間的微妙聯係和感應,說不定就能尋著另外半塊,早已打開了洞天。

    千年前,兩位藥童離開洞天時根本沒有修為在身,秦鳴鶴也坦言並未給他們下神念心印,不然各派定不會放二人從容離去。那傳給青青秘法的前輩,又是從何處得到的神農訣?一連串的謎團尋不到答案,數百年過去一切都已物是人非。兩人此次探查白龍山,並未抱有查明真相的希望,隻是來碰碰運氣。

    青青一邊叩拜,一邊淚如雨下,想必又想起了那段顛沛流離、擔驚受怕、東躲西藏的遷徙之旅。謝仁走過去跪在青青身側,對著那空空的石龕叩首。

    兩人叩拜畢,見洞中並沒有什麽線索,也就回到了水潭邊。青青神識在潭底探尋一番,發現了一塊大小與山洞洞口仿佛的巨石,於是使神通將它攝出,欲將洞口牢牢封堵。

    巨石將將飛出水麵,水潭中一股暴戾嗜血的氣息衝天而起,並有一道冰冷的神念掃來——就像毒蛇那一對擇人而噬的豎瞳。

    轟然一聲巨響,巨石重新落入譚中。青青已經收了攝拿神通,凝神戒備,而謝仁身周也有淡淡銀輝灑下。同時一道神念、一道神識向那源頭探去,霎那就探了個一清二楚——大成妖修?

    在那塊巨石之下,有個尺許見方、深達數百米的水眼,水眼最深處是個不大的溶洞,應是地下水脈衝刷形成,而在溶洞正中則盤曲著一條白蛟!這條白蛟渾身雪白無鱗、雙眼血紅、頭生獨角、腹有四爪,一條烏黑蛇信不停吞吐,正向洞外望來。在溶洞四周,鑲嵌著大大小小十二根晶瑩如玉的骨頭,撒下淡淡清輝將之罩定,看那骨頭排列方位,竟與丹鼎宗“十二時鎖困大陣”一般無二。

    蛟與龍有何區別?從外形上看,蛟保留了蛇大部分的體征,如果去掉它的獨角、四爪,它就是蛇。蛟與龍均是水族、蛇屬所化,為何會有如此區別?這就和度妄心之劫有關了:度妄心有偏則化蛟,永遠失去了化龍的機會,雖依然能夠破關求更高境界,但卻止步於真仙,境界不再提升,而法力卻在積累,上古傳說中的燭龍就是惡蛟成仙;度妄心無偏,仍然還是蛇形,若曆換骨之劫成功便能化龍。所以自古就有蛟生性邪淫的說法,蓋因度妄心有偏,被“心魔”左右,入了魔道。

    白龍山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山中盛產白蛇,這種蛇一身白磷,身有劇毒,而這條白蛟,看那樣子應是白蛇曆劫有偏所化——妥妥的大成境界。謝仁突然想起了爺爺告訴他的,得秘法傳承那晚,夢見一個道士和一條白龍打架——難道這就是爺爺夢裏的“白龍”?

    青青也發現了那白骨陣法的蹊蹺,謝仁發了道神念給青青:讓青青凝神警戒,由他來套這白蛟的話。遂問那白蛟:“你是誰?”

    白蛟:“丹鼎宗護山瑞獸:白莽。你們又是何人?”

    謝仁聞言心念電轉,又給青青發了一道神念:這白蛟自稱丹鼎宗護山瑞獸,又與我爺爺所說奇遇相似,想必與白龍山分宗有些瓜葛,待我吊吊這畜生胃口,再套些話出來,看能不能尋著些線索,解開心中謎團。

    既然是蛟,說明它心性有偏,而且剛才有暴戾、嗜血之氣透出,想必這畜生不是好東西,應將之除去。隔空鬥法消耗甚大,我與之言語周旋,你動點手腳讓法陣鬆動,先讓這廝與陣法鬥個兩敗俱傷,出得水潭再以逸待勞擒下。

    青青聞言,便默運神識入水,依著丹鼎秘法切入“十二時封困大陣”,在不驚動白蛟的情況下祭煉其中一枚骨符。

    謝仁把計劃告訴了青青,遂對那白蛟道:“我們乃是路過此地的散修。”

    白蛟一聽,心中暗自竊喜:竟然是散修!它以為,散修缺乏宗門傳承,與傻瓜並無多少分別,看來自己脫困的機會來了。旁邊那美麗女子,實在令它垂涎欲滴,心裏不由騰起一股邪火,苦於看不透對方的修為,遂試探道:“旁邊那女子修為比你高?”

    謝仁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反問道:“有關係嗎?”

    白莽一時摸不透對方底細,隻得暫壓心中邪念,想著先脫困而出再說。便又傳音道:“我被仇家追殺誤入此地,受陣法所困於此數十年。你們若能救我脫困,定當以舉宗之力重謝!”

    謝仁心中冷笑:這畜生果然狡詐,竟想誆騙於我?卻不知這裏的兩位,才是丹鼎宗的正主。

    謝仁繼續與他兜圈子:“聽說千年前丹鼎宗便已受罰封山,弟子不得下山行走,你如何自稱丹鼎宗護山瑞獸?”

    白莽愣住了——它根本不知道,白龍山的丹鼎宗隻是分支,而謝仁說的則是簸箕頂本宗發生的事。

    當年那名藥童攜半塊完全變了模樣的丹鼎令來投,也隻告訴當時的分宗宗主簸箕頂發生的變故,並告知他這是宗門信物,留待千年後重開山門,分支歸宗時作為憑。這件事情隨著分支第一代弟子的消亡,便隻有宗主一人知曉,代代口口相傳,後來有一代宗主未及傳位便橫死,竟然就斷了傳承。

    這分支自創建之初就采取“閉關鎖宗”的政策,禁絕了與其他修行各派的往來,待得知簸箕頂的變故,愈加戰戰兢兢、鎖得更死。千年下來,分支又幾經變故、風雨飄搖,到得百多年前,竟然僅餘一根獨苗。

    白蛟當時是在山中生活了數百年的白蟒,偶被那道人發現其有了靈智,就收來當了個伴。如此教導它數十年,竟也有了些成就,於是那道人便與它師兄弟相稱,道士是宗主,它也就成了護山瑞獸,一人一蛇就在這白龍山中過著坐井觀天的小日子。

    這白蛇沒見過世麵,覺得自己天賦神通了得,一直對“閉關鎖宗”的門規嗤之以鼻,也不學宗內的煉丹、陣法,隻一心想著用拳頭說話、光大丹鼎,在曆妄心劫時走偏化了蛟。

    它化蛟後自覺修為大進,便要闖出山去,打出一片天地,道士不允,師兄弟反目甚至大打出手。道士雖未脫胎換骨,但已過了真人返璞之境,遂將這白蛟封鎮在水潭之中,搬來巨石壓住水眼,布了個隔絕神念的結界,親自坐在潭底巨石上鎮壓。這一坐就是數十年,道士迎來了換骨之劫,但卻曆劫失敗魂飛魄散,屍骨也被山洪衝得不知去向。

    師兄的苦心與隕落,並沒有對它起到教育、感化作用,反而讓這惡蛟心中怨氣更盛,一直想脫困而出,實現當初的野心。遂不斷以神念衝擊消磨那道無人主持的結界,還成天琢磨怎麽誘人來救。

    偏巧青青攝拿巨石,幫了它一把,讓它的神念得以脫困,不然尚需數年水磨功夫。

    正自欣喜間,卻沒想到謝仁是個“不按常規出牌”的主兒,它想好的無數說辭成了空想,頓時就被謝仁問得愣了一愣。不過它奸詐成性,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又傳音道:“我早在千年之前就出了山門,不慎被困在此處,已經一千多年沒有回山了,沒想到宗門竟出了此等變故……”言語之中竟有幾分悲切。

    謝仁又問:“何以為?”

    白莽:“我所修乃正宗神農訣,你一探便知。”

    謝仁:“可我從未見過修神農訣的人,如何知道你所修是真是假?前輩,恕不奉陪!”

    說完,牽著青青便走。這下那白蛟急了,好不容易等到兩個他自以為的傻瓜,怎能輕易放棄脫困的機會?二話不說給謝仁發來一道神念,竟是神農訣的秘法口訣。

    師門秘法輕易授人,謝仁頓時怒了!

    給青青發了道神念:“此獠為了明自己身份,誆我們救它脫困,竟將神農訣和盤托出。不斬此獠,難正門規,現在就動手!”

    青青回道:“不問了嗎?”

    謝仁歎道:“它入魔已深,恐怕也問不出什麽。動手吧!”

    青青聞言神識微動,將那塊骨符微微撬動了一絲,而後二人頭也不回的展開神行之法倏忽遠去。

    這一切小動作都在謝仁牽著青青邁步的的瞬間完成,從收到白蛟發出的口訣,到給陣法動了手腳,僅僅隻是一瞬。

    待出了那道冰冷神念所及,兩人又兜了個大圈子繞回瀑布頂端,運起斂氣法門靜靜等待。水潭中依然一片平靜,兩人兜圈子過程中,並未感知到此處有法力波動,不用神念探查也能篤定:那條惡蛟還在潭底。

    漸漸天色黑了,水潭之中方才開始有了動靜。

    先是傳來一陣歡快的肆意怪叫,緊接著是一陣緊過一陣的法力波動,潭底傳來悶雷般的隆隆聲響,震得兩側山崖上的碎石、泥土簌簌而下,水潭也開始動蕩不休。

    瀑布上的兩人暗自偷笑,心想:這條白蛟似乎有點傻?

    想歸想,戰略上藐視、戰術上還得重視。二人各攀一麵山崖,從瀑布兩邊悄無聲息的的滑落到水潭旁,成掎角之勢牢牢鎖住了出穀的通道。兩人商議:青青修為高,便由她出手,待破陣破得精疲力竭的惡蛟一出水眼,便將之擒下。而謝仁則在一旁防著它逃竄——口袋已經布好,就等著鬼子進來了。

    如此一等,又是一夜。水潭下動靜不斷,時不時傳來一聲聲暴躁的嘶吼。天色剛明,又平靜了下來,除了山崖下堆了一線的碎石、泥土,好似什麽都沒發生過。

    略微思索一番,謝仁也就明白了:這畜生狡猾得緊。雖然不知法陣為何鬆動,定然還是有所懷疑,既想脫困而出、又怕遭人埋伏,於是趁夜色奮力破陣,而白天則涵養恢複。說不定故意留一絲不破,待神氣完足之後一舉逃出升天。

    謝仁當然不能讓他如意!

    瞧那水眼粗細,應是剛好夠這畜生進出,於是計上心來……

    趁著白蛟涵養神氣,神念沒有外放。謝仁的一對毒牙法寶悄無聲息潛入水中,逐漸深入水眼洞穴。尋到最為狹窄處,牙尖朝上牢牢鑲進了岩壁,隻露出約四分之一在外麵。做完這些,他就收了神念端坐在一塊巨石後靜靜等待。隻要這畜生從那遊過,一時大意之下,必然開膛破肚!就算不死,也夠它喝一壺!

    青青見他奇怪的舉動,發來神念詢問。謝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她,這丫頭頓時崇拜得兩眼放光——這麽陰損的招數都能想得出來!佩服、佩服!

    這方法不複雜,謝仁在特訓的時候就幹過:叢林中捕殺蟒蛇,隻要找到“蛇道”,這招最管用,省時、省力、安全。

    天剛黑,惡蛟又在水潭下努力起來……如此守株待兔到第四天醜時,水潭下的動靜停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