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十章:斬賊首立功、與戰友談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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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剛剛泛白,東邊極遠處傳來強烈的法力波動,應是璞玉大師與伊賀中二交上手了。塔中瞬時冷了下來,一個不著寸縷的白發女子就似從空氣中走出一般,邁步從塔牆中走了進來。這女子生得嫵媚異常,渾身上下一片雪白,就連頭發、眉毛、睫毛與嘴唇都是白的,並無一絲雜色。女子身材極好,********、曲線玲瓏,邁步款款行走間,胸前彈動不休、隱秘若隱若現。隨著女子走進佛塔的,是繞著她身周環繞飛舞的飄雪與冰晶,還有一陣悠悠蕩蕩直侵靈台的歌聲,以及那無邊的黑暗——佛塔裏的燈無聲無息的滅了。

    謝仁有些懵:這是個什麽鬼?照片上不是個老頭子嗎?美人計?經曆了短暫的失神,他將神氣法力鼓蕩而出,護住自身與三聖金像,召丹鼎令飛斬而去——他方才神念已經探明:這女子身上沒有一絲法力波動,顯然並非活物,不是陰神,也不是法寶,更像被無形絲線牽扯著的傀儡、木偶。若與之對敵的是普通人或定心不堅者,定會被那歌聲魅惑,陷入幻境之中,而她身周飛舞的冰雪,卻是實實在在的奇寒之物。

    女子見丹鼎令飛來,嘴角微翹,渾然不覺的仍然****身軀、攜著漫天飛雪向謝仁款款行來,落腳間竟似地麵都起了一層薄薄冰晶。丹鼎令拖著銀輝洞穿了女子額頭,她則好似未覺一般,身形頓了頓,依然繼續向前,目光卻盯住了大殿正中的三聖金像。女子額頭的傷口中並未流出鮮血,隻是裂了一道通透的小口,而後緩緩合攏,重又變得光潔如初。

    殺不死?謝仁重召丹鼎令,繞著女子雪白的脖子飛旋,一顆大好人頭落地,卻見那女子並未栽倒,而是彎腰拾起滾落在地的頭顱,重新裝回了脖子上,眨眼間傷口愈合,完好如初。謝仁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法術,於是發了狠,祭丹鼎令一頓狂斬亂削,將女子亂刃分屍為無數碎塊,這些碎塊掉落在地,漫天風雪並未減弱,歌聲也仍在飄蕩。碎塊在地上漸漸液化,相互吸引聚集、越聚越多,這些雪白的液體一邊聚集一邊堆立而起,漸漸就要顯化出方才那女子的身形。

    謝仁放棄了徒勞的斬削,口中有些發苦,心想:毀滅者嗎?切成碎塊都能複原!

    正在女子即將成型的時候,卻突然發出了一聲如萬鬼嗚咽般的尖叫,緊接著化作了一個四五寸長的雪偶娃娃,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摔成四分五裂一堆雪渣。自始至終,謝仁都不明白這女子是如何被斬的。

    女子被斬是青青所為,在女子出現的瞬間,藏身樹上的青青便展開身形往寺後的山腳下飛掠而去——法力波動的源頭在那裏。青青在飛掠過程中,神識往塔中掃去,看到一個渾身****的女子,正款款步向謝仁,頓時惱羞成怒,出手就是全力一擊。一對龍角如紫電行空,幻化一條青色巨龍,咆哮著撞在林間盤坐施法的老者身上,直接將之碾作齏粉,殺了敵人尤餘怒未消,飛竄數百米方才光影消散,紫玉龍角折轉飛回青青身上,隱入其中。那人身前的樹木被齊刷刷折斷一線,形成一條筆直通道。

    可憐這伊賀康夫,還沒看清對手是誰就赴了黃泉。陰陽師的式神,尋常攻擊奈何不了,想要破解隻有三個途徑:雷劈、火煉,以及斬了操控者。式神通常都是陰晦之氣聚煉而成,操控者以心神隔空操控對敵,有點類似於南洋降頭術。式神在對敵過程中被斬,相當於操控者心神受創,會受重傷;若斬了操控者,則式神的神通自破。要破解這種神通法術,要麽引雷劈擊,打散式神所匯聚的陰晦物性,要麽以心火將之煉化,切斷其與操縱者的心神聯係,要麽就像青青這樣,將操縱者直接斬了。

    伊賀康夫托大了,他與伊賀中二一樣,根本沒想到有修行人隱匿在側,更沒想到還有一條脫胎換骨的真龍。伊賀康夫自忖:寒冰魅神出鬼沒,盜取佛寶輕而易舉,當發現塔中還有一個修行人時,也未在意——他要做的不是殺死對方,而是盜取佛寶,憑著式神殺不死、斬不掉的詭異神通,還沒等對手找到應對之法,佛寶就已經到手了。於是全神貫注驅使式神向佛寶行去,待他感覺到危險臨身,已來不及用忍術遁逃便一命嗚呼了。

    遠方劇烈的法力波動從未間斷,看來璞玉大師與伊賀中二的鬥法還在繼續,了空和尚站在塔前,朝著東邊默默誦經,看得出來,他很擔心師尊安危,謝仁在他身旁好言寬慰。

    青青斬了伊賀康夫折轉回塔,氣鼓鼓的瞪著謝仁,道:“說,剛才看到了什麽?”

    謝仁嬉皮笑臉答道:“一個鬼魅……長得真醜,哪有我們家青青好看。”

    青青:“除了臉,還看了什麽?”

    謝仁:“天很黑,什麽都沒看見。”

    青青:“神念也沒看見嗎?”

    謝仁:“神念探查,對方不似活物,倒像是個牽線的木偶。斬不死、殺不掉,不知怎麽的就變作一個雪人摔碎了,地上那攤雪渣就是。”

    青青:“哼!這是那老頭禦使的陰物。老頭已經被我斬了,陰物自然也就失了靈性。你可曾被那陰物魅惑?”

    謝仁無奈,隻得一道神念交代了事實經過。

    青青這才轉怒為喜,道:“算你識相!現在怎麽辦?”

    謝仁:“怎麽辦?佛寶無人守護,在這兒等著唄。璞玉大師佛法精湛、修為高超,應當無事。”

    半個時辰後,一道金光由東而來,徑投塔前,璞玉大師顯出身形,將廢了神通的伊賀中二死狗一般扔在地上,對二人合十道:“歹人已被貧僧擒獲,神通盡散。小友若要報仇,還請離了這佛門清靜地,再行殺伐之事。”

    二人連忙回禮道:“有勞大師。”

    璞玉大師是第一次見著青青,忙合十一禮道:“天龍聖尊親臨崇聖寺,貧僧有失遠迎,罪過!罪過!”

    青青趕緊側身讓開,調皮的道:“大師道行境界在我之上,應該我給您施禮才對。”說罷,向璞玉大師合十彎腰。

    璞玉展眉一笑道:“聖尊心潔如雪,純良通透,實乃謝小友之福,在此預祝二位白頭偕老。貧僧入空門多年,身無長物,止有一顆尚未煉化的玲瓏菩提籽,權作聖尊與謝小友的賀禮如何?”說罷,從懷中逃出一顆晶瑩剔透的菩提子,遞到青青手裏,光看那賣相就非凡品。

    這番話說得二人臉色微紅,謝仁連忙推辭道:“我們尚未成婚,大師這禮物有些重了。來日再送不遲。”

    璞玉大師哈哈一笑,道:“菩提本非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老和尚竟然打起了佛語機鋒,意思是出家人不戀外物、心無掛礙,送不送的都是隨緣,這是在勸二人收下。

    二人無奈隻得收下,青青則背轉身去,片刻之後轉了過來,遞給璞玉大師一個小瓷瓶,紅著臉道:“大師恩情無以為報,些許心意還請大師收下。”

    這老和尚當然知道青青背轉身去在幹什麽,也不嫌惡心,伸手接過瓷瓶,笑得合不攏嘴,道:“如此靈藥,修行界已絕跡百年,想不到老和尚竟能有此機緣,多謝聖尊賜藥。”說著把瓷瓶扔給了侍立在側的了空和尚。

    二人在璞玉大師的挽留下,在崇聖寺用了頓素齋早飯,才拎著死狗般的伊賀中二出了寺門。

    回頭望向雄偉的崇聖寺,璞玉大師還站在門內朝兩人揮手,了空和尚則站在他身後,雙手合十默默恭送,初升的朝陽照在兩人頭上,真的很像兩個燈泡。

    此時朝陽初升,崇聖寺外還無多少遊客,二人出了寺門尋個僻靜處,隱匿身形飛到蒼山西麓,在一道山溝裏落下雲端,謝仁宣布了伊賀中二的數條罪狀,而後掏出匕首送他歸西,這才帶著屍體回去複命。

    此役對方七人來神洲,六人伏誅、一人重傷,特勤隊也損失了七人,隻能算是慘勝。伊賀晉三被六扇門收押,因他一直躺在賓館裏,而其餘六人皆已死無對,據不足之下,不久就被引渡回島國。這家夥因禍得福,保住了一條小命,估計這輩子都不敢再來神洲。

    謝仁擊斃匪首、匕首獨擊斃四人,既是唯一幸存的兩名組員,也是此次行動的首功之人。對於伊賀康夫,謝仁直說沒看見,而根據匕首的描述,並勘察崇聖寺後折斷的樹木,特勤隊將之定義為“強大的不明生物”所為,認為有強大的不明生物在保護佛寶,一時間崇聖寺的佛寶有真龍守護的傳說,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鑒於並未找到伊賀康夫的屍體,上級在給二人記功嘉獎的同時,發下通緝令,全國通緝伊賀康夫。

    謝仁與青青回到古城後,又逗留了兩天。一方麵,謝仁需要匯報自己的行動過程並備案,畢竟死的都是島國人,哪怕走過場,還是需要有充足的據,給島國一個交代。崇聖寺尚未安裝監控探頭,調查取工作牽涉的麵很廣,連璞玉大師都被請了來。兩人早已神念溝通,商量好了說辭:璞玉大師與伊賀中二一番搏鬥,最後是謝仁將之斬殺。反正當時無人在場,要怎麽編故事,還不是謝仁一張嘴說了算,璞玉大師則一味的深沉,合十誦經。

    另一方麵,老顧的合同已經擬好,就等著雙方簽字、律師公了。簽了合同,大家吃了頓飯,謝仁和匕首情緒都不高,犧牲了那麽多戰友,兩人都很沉默。謝仁甚至有些惱怒:隻派些普通人對付修行人,這不是相當於送脖子過去給人砍麽?若不是青青,匕首也得犧牲。

    匕首除了哀悼戰友的犧牲,還在想著那條巨尾,雖然把那三個人頭算到了他頭上,但他知道,若無那條巨尾相助,他最多還能再拚掉一兩個,而現在也一定是一捧骨灰。他隱隱覺得:這次的對手絕不像戰報上所寫那般簡單,光是圍攻他那四名忍者就如此厲害,那伊賀中二又到了何種程度?璞玉和尚竟然能與之搏鬥,最後謝仁將之斬殺!那璞玉和尚又是多麽強大的存在?謝仁又到了何種程度?這是匕首第一次,在行動中碰到身具神秘力量的對手,不由得他不後怕和懷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謝仁絕不像表麵看起來那般簡單,他應該找謝仁談談。

    飯後,匕首隨謝仁到了十一領招待所,兩人憑欄遠眺,望著遠處黑沉沉的洱海和萬千燈火,匕首開口道:“你覺得這次的對手,是普通人嗎?”

    謝仁幽幽的道:“是也不是。他們有普通人的身份,卻具備非常人的能力。”

    匕首:“核彈,那你呢?”

    謝仁笑道:“我就是我,你眼中的我是怎麽樣,就是怎麽樣。”

    匕首若有所思,又問道:“那個伊賀中二有多厲害?”

    謝仁:“我說他會飛,你信嗎?”

    匕首:“以前不會,經曆了這次……將信將疑。畢竟沒有親眼見到……”

    謝仁:“那你說他們會信嗎?”說著,食指往上指了指。

    匕首思索了片刻,猶豫道:“應該不會相信,人怎麽可能會飛嘛。”

    謝仁開懷一笑,道:“那不就結了。這個世上有很多未知,也滿含著神秘,等待世人去探索。世人都說眼見為實,但看不見的不一定就是虛,感知不到的東西,未必就不存在。為什麽不換個角度去想,是我們的感知能力太弱了呢?”

    匕首思索了片刻,猶豫著問道:“你呢,你也是未知之一嗎?”

    謝仁笑著反問道:“你覺得呢?在我眼中,你不也是未知嗎?其實未知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畏懼未知的心。管他是什麽身份,隻看他有何行止,當交則交、當斷則斷、當斬便斬!”

    匕首笑笑:“你可真豁達,殺氣也夠重。不過我喜歡,你這個朋友,我顧青華交了!”說著,重重在謝仁肩頭拍了一下。

    謝仁笑道:“共過生死,我們早就是朋友了,咱倆可是把後背交給對方的人。”

    匕首:“後背交給我,你放心?”

    謝仁勾著他肩膀道:“我很放心。”

    匕首幽幽歎道:“希望這次這種任務別再有,準確的說,應該是別再碰到這類人。否則我豁出命去,也護不住你的後背。”

    謝仁轉頭看著匕首,認真道:“以後任務中再碰到這種情況,你就逃,能逃多遠逃多遠。”

    匕首訕笑道:“遇到會飛的,我也逃不掉啊……”

    謝仁打趣道:“你還真信啊?”

    匕首:“戰友的話不信,信誰的?”

    謝仁看著遠方,輕聲道:“我的話你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罷,世人對未知總是既恐懼又好奇。就像遊泳,白天下水與夜間下水,人的心理是不一樣的。夜裏漆黑一片,哪怕水深隻有一米,但看著黑漆漆的水麵,誰都害怕,但又想體驗;若是白天,則不會有心理負擔,毫不猶豫的蹦下去撲騰。膽小的人有可能就守在水邊一夜不敢下去,真正下去了也就那麽回事兒。”

    匕首擂了他一拳:“我發現你小子越來越神秘了。說到未知,那個璞玉和尚是不是也是未知之一?”

    謝仁:“你何不去問他?”

    匕首:“你沒見他配合調查的時候,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麽?隻顧低頭念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

    謝仁笑道:“不否定就是肯定唄。人家是得道高僧,哪是我們可以測度的?”

    匕首不置可否,隻說:“你和他呆在塔裏這麽多天,是否發現他有什麽過人之處?”

    謝仁:“有。”

    匕首來了興致,道:“說話看。”

    謝仁閉眼合十,道:“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匕首埋怨道:“跟個老和尚呆了三天,你也學會打啞謎了。”

    謝仁笑道:“佛法精湛,這就是他的過人之處。”

    匕首無奈道:“好吧,繞不過你。這幾天都在私下裏議論,說佛寶有真龍守護,救我的就是那條真龍。不管其他人怎麽認為,我卻是實實在在看到了那玩意兒,而且三名忍者也確實是頸椎碎裂而亡,我相信世上確實有未知的存在。如果你認識那巨尾的主人,代我致謝。”

    謝仁奇怪的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我認識?”

    匕首盯著謝仁,道:“直覺。”

    ……

    夜色漸漸深沉,繁星在夜空中閃爍,遠處的洱海寂靜無聲,古城經曆了一天的喧囂,也漸漸陷入沉寂。謝仁站在樓上,吹著從洱海刮來的帶著濕氣的夜風,靜靜的想著:一場風波已經過去,另一場更大的風波卻在悄悄醞釀。合同已經簽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消息放出去,這次行動陰差陽錯與佛宗有了交際,能得到佛宗的照拂算是個意外收獲。這個計劃一旦實施,簸箕頂怕是也平靜不了多少時日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