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卷 第十一章:半仙吞神器、飛天談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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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異象自然驚動了湖邊的漁民,紛紛麵朝湖麵俯身膜拜,而正往湖邊行去的三人則止住了腳步靜觀其變。謝仁與青青自然淡定自若,隻是半仙已經呆住了,張大嘴定定望著這天地異象,手上指指點點,卻渾然忘了言語。
謝仁向青青傳音道:“看這異象似乎將有不得了的神器出世,難道是咱倆的神識擾動,觸發了禁製?”
青青道:“若我倆的神識能觸發禁製,隻能說明此物與丹鼎宗有淵源。不知是何物,竟能引發如此異象,當年丹鼎令現世亦無此聲勢,而宗門典籍所記載的神器中,也無如此聲勢之物。”
謝仁道:“神器寶物,憑機緣自取,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一道遁光自峰林深處疾射而至,遠遠發現已有修行人在場,自空折轉落在湖對岸隱入樹林之中,顯然是被此地異象引來的修士,遁光飛天之時感其神氣波動,亦是脫胎換骨的高人。
湖中的異象仍在持續,嗡鳴聲漸響漸隆,幾個呼吸間已成隆隆巨響,跳躍的湖水翻起浪花,從水底深處透出越來越亮的金光,伴隨著一聲嘩啦水響,有一物包裹在燦燦金光中浮出水麵,天地異象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隻餘湖心靜靜漂浮著的一團金光,在告知世人方才的一些並非虛幻。
發呆的半仙終於回過神來,扯著謝仁胳膊叫到:“老謝,寶貝、寶貝啊!金燦燦的,肯定值不少錢,我就說你是我命中貴人嘛。這麽多人來萬峰湖,我也來過那麽多次,都沒有遇到。你一來,這寶貝就出現了,哈哈……我去找船!”一邊手舞足蹈、大呼小叫的往湖邊狂奔而去。
謝仁哪有功夫去管半仙?當那道遁光出現,神識就一直鎖定在那人身上,就算他藏身林中,常人看不真切,但又如何逃過修行人的神識鎖定?就在半仙往湖邊狂奔而去時,謝仁向青青傳音:“我盯住對麵的修士,你留意保護半仙。”
兩人在異象發生時,並未收斂神氣,湖對岸的修士尚在空中,就發現了謝仁與青青,心底暗驚:怎會有兩名脫胎換骨的高手?在弄不清湖中出世的是何物,亦不知對方是否因湖中之物而來的情況下,隻得降下遁光在林中等待神物現世,而後再伺機而動。
這人乃是萬峰林山中的一隻修煉了數百年的妖物,俗稱“黃大仙”的便是。萬峰林山中盛產野雞,以野雞為食的黃鼠狼自然不少,而這隻黃鼠狼則是其中開啟了靈智、自悟修行的異數。黃鼠狼生性膽小、多疑,這隻妖物亦如此,數百年來隻在人跡罕至的東峰林中修行、出沒,極少涉足西峰林,直到多年前脫胎換骨化作人形,這才偶到塵世中行走,自號黃皮真人。它在這萬峰林中修行數百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自是十分熟悉,若說萬峰湖中有寶貝,他第一個不信——水底的石頭蛋都被他數過了無數次,哪裏有什麽寶貝?
黃鼠狼不光愛吃雞,還愛搜集金銀珠寶,凡是在日光下閃閃發光之物,都是其搜集的目標,尤其對金銀等黃白之物,幾乎毫無抵擋能力。數百年來,黃皮真人亦搜羅了不少人間財貨,堆積在棲身的山洞中。
這日萬峰湖中突現天地異象,驚動了洞府中潛修的黃皮真人,出洞一看:媽呀!一束金光直透天際,遂二話不說,駕起遁光就飛了過來。到了近前才發現已有修行人在場,而自身形神已被對方神識鎖定。其生性膽小,但又抵製不住那束金光的誘惑,遂亦用神識鎖住對方,在林中躲藏起來,眼睛則盯著湖麵一動不動,內心盤算著如何將即將現世的神物收入囊中。
待到異象消散,湖心水麵上浮著一團燦燦金光,而對方似乎並無意收取,隻有與之同行的一個凡人衝向湖邊。黃皮真人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怪叫一聲飛身而起,往湖心撲去。然而那團金光似乎自有靈性一般,在他飛至三丈開外時便自行逃開,竟是往半仙處疾射而來。
青青暗道:“糟糕!”身形急閃已出現在半仙身後,默運神通護住了半仙身形。而半仙此時哪裏看清這些變化,正自顧自的解開一艘漁船,使出吃奶的勁往湖裏推呢,一邊推還一邊大叫:“老謝,快來幫忙啊!不然拿到寶貝可沒你的份……”
就在金光疾射半仙,黃皮真人趁勢急追的瞬間,謝仁已祭出丹鼎令,飛身迎向那道遁光,畢竟湖心出世之物是什麽並不清楚,謝仁亦想不明白此物為何會貼著湖麵飛射半仙,而對麵那人似乎對此物誌在必得,稍有差池,半仙很可能就得交待在這裏。半仙有青青守護,而自己隻需攔住此人再說。
心中有了計較,謝仁亦顧不上那團金光,丹鼎令已化作一道銀線,無聲無息飛取黃皮真人,山野妖修哪有什麽稱手法寶,憑借的都是原身之物:一條金燦燦巨尾憑空幻化,從一側掃向丹鼎令,在一聲怪叫中便被丹鼎令擊碎,化作無數金色光點爆散開來。爆散開的金色光點並未消失,而是轉瞬化作一片朦朦黃霧,在湖麵上彌散開來。
這團黃色霧氣正是其天賦神通,有阻斷神識、迷人神誌之效,乃是他逃生保命的不二法門,亦是黃鼠狼的看家本領。此時此地借幻化的巨尾使出,謝仁果然上當,神識一陣恍惚,便失了對方的蹤影,丹鼎令依然往前飛斬,但黃皮真人卻已不見。原來這隻黃鼠狼妖,借著這團黃霧掩蓋,已悄無聲息的一頭紮入水中,在水底急速潛遊,往金光追去。
眼看那團疾射的金光就在前方,似乎唾手可得,但黃皮真人也不敢全速過去攝拿——天生的謹小慎微的直覺告訴他,岸邊那名女子亦不簡單!正在其一邊猶豫一邊潛遊之際,湖底傳來“嘭”的一聲悶響,黃皮真人一聲怪叫,向後翻滾著躍出湖麵,化一道遁光頭也不回的往來路飛去。
就在巨尾被擊散化作黃霧騙過謝仁的同時,青青就暗暗在水中布下了一道數丈冰牆,別忘了青青可是真龍之屬,行雲布雨、控水成冰乃是其天賦神通,無聲無息間就已布下。黃皮真人一心攝拿出世之物,又不清楚青青底細,雖然騙過了謝仁,但一不留神之下還是著了道,悶頭撞在冰牆之上,生性膽小多疑的他,擔心對方還有後手:若已在水中布下法陣,自己就插翅難飛了,遂果斷的轉身就逃。
謝仁已來不及追擊,隻因那團金光飛射至湖邊,似乎在擊中半仙後便消失無蹤,而半仙則人事不省的癱軟在漁船船舷上。
變故驟發驟收,從天地異象出現到消失,也就是十數個呼吸之間,而剛才的鬥法更是短暫,雙方幾乎一觸即收。湖邊的漁民皆拜伏在地,並未留意還有三名年輕人,以及剛才發生的一次短暫爭鬥。隨著黃皮真人遠遁,那片彌漫的黃霧亦消失無蹤,而金色光團消失,湖麵有重歸平靜,就似什麽都沒發生過一般。
謝仁已閃身回到岸邊,而青青則扣著半仙手腕,以神識從脈門切入其體內,查探傷勢。半晌之後,青青長出口氣,抬頭望著謝仁,道:“奇怪,半仙體內竟然隻有氣海並無經脈……不過看其脈象,應無大礙,或許是受到驚嚇暈厥過去了。”
謝仁問道:“方才你在半仙身側,可看得真切,那團金光去了何處?”
青青猶豫片刻,不太肯定的指指半仙道:“金光從湖心疾射而來,速度極快,似乎其中包裹的是頁金燦燦書頁……當時他正在大呼小叫,金光又飛速射來,我感覺好像……好像被他吃進了嘴裏……但我方才以神識切入其體內,卻未發現有何異物。”
謝仁思索道:“方才的異象,分明是神器出世之兆,而金光包裹之物應該就是那神器。神器若經煉化,自能融入修行人形神無法探查,可半仙並非修行人,正如你方才所說,他體內隻有氣海、沒有經脈,根本不可能走上修行之路,這又是何故?除非……除非這神器認得半仙,本就是半仙之物?這也太荒誕了!他與我一般,亦是尋常人生養長大,上哪裏與此等神器結緣?難不成其前世乃是修行人,且是此器之主?但這也說不通,修行之人轉世之後,多少會受前世累積福報,就算下一世不能踏上修行路,也不會體內沒有經脈……”
青青道:“仙家緣法玄妙,或許真如你所推測的那樣……咱們也隻能做好眼前之事,既然他無大礙,我們還是把他送回平越吧,也不知他還要昏迷多久。”
謝仁歎道:“唯有如此了……”遂背起半仙,往來路行去,到了僻靜之處青青化出原身,馱著半仙騰空而起,謝仁亦飛天在側,兩人一龍徑投平越府而去。
趴在青青身上的半仙做夢也想不到,這輩子還能騎次龍。
飛在天上,青青問謝仁道:“方才搶奪神器那人,你準備怎麽辦?”
謝仁答道:“觀其神通法術,應是山野妖修,其人神通詭異,憑我二人之力想要留下他,恐還有些困難。他為寶物而來,見事不可為轉身便走,更不想與我等有何交際,衝突隻因湖中神器而起,既然遁走了便由得他去吧。妖類修行不易,能脫胎換骨也是他此生的造化,其人若有劣跡再說。
不過此次爭鬥倒讓我又有所悟,以往鬥法我皆無往而不利,漸覺憑丹鼎令之鋒銳與這一身修為,若非遇到地仙高人,這天下大可去得。而這次卻吃了個暗虧,連對手邊都沒摸著,就讓他這麽莫名其妙的跑了,這也給自己提了個醒:天下之大,人外有人,有的神通詭異之輩,遇上之後亦會十分棘手,一個不慎甚至有隕落之虞。若是我一頭撞入那黃色迷霧中,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青青笑道:“妖物天賦神通雖詭異,但施展起來所耗亦甚巨,是故這些神通通常隻做保命逃生的手段,難以在鬥法中持久崔運。若是撞入那黃霧之中,你隻需護好自身,與之比拚消耗便是,有翻書功在身,他自然耗不過你,最終依然隻有遁走一途,與你平局收場。不過想要將之擒獲或斬殺,卻是十分不易。”
謝仁歎道:“自從昆侖仙境中,天缺引天刑被斬後,壓在心頭沉甸甸的責任輕了,就似連日陰霾的天空,終於見到了太陽。加之任百夫長以來,凡俗瑣事纏身,雖每日皆打坐行功,但自覺修為並無寸進,不知是淡了進取之心,還是少了磨難曆練。
依當初咱倆所議,丹鼎開山須得咱倆皆地仙之後,而且按照修行界慣例,秘法傳承須過三代,以此為後繼有人之評判標準。如今膝下弟子中,瑞麟、瑞鵬皆剛過魔境,尚無人求易經洗髓,具備收徒的資格。話說回來,就算他二人求易經洗髓,因其出身之限,亦很難再尋到合適的傳人,何況瑞麟不脫胎換骨難有人身……唉,現在想來,依然任重而道遠,振興丹鼎還是遙遙無期啊……”
青青輕聲安慰道:“你從踏上修行之路至今,不過區區三年不到,一路破關精進、勢如破竹,兩年間便已脫胎換骨,此等神速已是世所罕見。據說當年太上從入門修至大成亦用了十多年,你怎麽還在這裏憂心忡忡?
以你如今的修為,剩下的壽元可謂無盡。修為之精進需要破關之機緣,急是急不來的,你也不宜自怨自艾,如此反而成了修行關障。門下弟子中,不還有個記名的崔小海麽?聽師兄說,小海這孩子已破了坐忘之境,想必嬰寧入門應就在近期,待我們從荊襄回來,也就差不多了……無論如何,丹鼎宗就是我們的家,振興丹鼎亦是我之責任,不管將來怎樣,我都會始終陪著你的,與你一道振興宗門。”
謝仁柔聲道:“青青,謝謝你……說起收徒一事,你也該考慮考慮,到世間走動走動,遇著資質不錯的,也可考慮收入門牆。不過依我看來,小海與我的緣法還未到……”
青青歎道:“山野幽居數百年,再臨人間已麵目全非。世間物欲橫流、亂象紛呈,我對此頗有抵觸,亦不想入世間行走。目前丹鼎宗能撐門臉的也就你我兩人,你長年在軍中效命,唯有我坐鎮洞天。雖說護山大陣厲害,無人主持之下都能扛住三名地仙合力破陣,並斬了天殘,但既然丹鼎宗重臨世間,洞天內總要有個主事之人,不然豈不太過冷清,亦缺乏禮數了?”
謝仁亦歎道:“唉……難啊,若師兄修為再高些就好了。所謂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體就是這樣吧!師兄前些時日已破魔境之劫,但觀其心性,離破妄大成還有很遠的路,都是個人機緣,強求不來……師兄若能破妄大成,估計此生也就止步於此了。要他在洞天內清修,恐怕也是極難的,就算他自己願意,亦還有妻小家室,看他與嫂子的感情,怕是嫂子在世一天他就會陪伴一天吧……”
青青道:“就別說師兄了,你在人世間不也還有家人麽?”
謝仁道:“此一時、彼一時。師兄於他們一家乃是家中支柱,他若避世隱居,家庭誰來看顧?難不成舉家遷入青崖洞天?而我家不同,我雖是家中長子,但好男兒誌在四方,遲早是要自立門戶的。
現在我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父親,從政如履冰,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複。這麽些年,他在仕途上一直順風順水、無甚波折,難道真的就沒有眼紅的人?之所以如此順利,一方麵是有老爺子看顧,一方麵是他自身努力,而另一方麵則是大環境使然。如今老爺子去了,若是哪天風向再變了,樹大招風的父親能否安然度過,一直是我心頭的疑慮。
上次回去你也看到了,那房子、車子,怎是我們這樣的家庭所能擁有的?一直以來,我都不願受家庭餘蔭,堅持憑借自身的努力,成也罷、敗也好,皆自取自得,求的也是個心安理得。如果有可能,我倒想好好勸勸父親,盡早的退下來方才穩妥。如今大理的翡翠營生越做越大,光這一年我們的收入就逾百萬,我心裏才算踏實些。若是父親有什麽不測,或許還能幫他一把。”
青青瞪圓了眼道:“這一年我們竟然賺了這麽多?”
謝仁笑道:“當下正是翡翠市場火爆之時,我倆的資金投入無異於給老顧打了針強心劑,讓他趕上了這趟行情的末班車,我覺得年入百萬都少了,應該再加個零才正常。不過我也隱隱察覺到,翡翠市場的火爆並不持久,或許五六年後就會轉而低迷,咱們還得想些別的營生,最好能把丹鼎宗當初的家業再撿回來。隻是……缺人打理啊……”
青青道:“若師兄能求易經洗髓,倒是不二人選。洞天內積年的存貨拿出一些變現,亦是一筆可觀的資金,有這些打底,想要重操舊業並非難事。但正如你所說,無人打理是個大問題,如今你我皆分身乏術,又上哪裏去考察合夥人呢?師兄祖上本就是丹鼎宗打理茶園的管事,憑他在軍界如此多年的人脈,以及處世之老道,做起這些事來,自然事半功倍、水到渠成。可惜啊……咱們還得等。”
謝仁道:“是啊,等待確實是件很痛苦的事……”(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