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第二章:向半仙攤牌、崔小海拒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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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互見禮過後,一行人往道場行去,半仙左邊瞅瞅、右邊看看,對一切都很好奇,他覺得這個夢很美妙。

    丹鼎宗的宴席依舊循古製,濟世堂中的座椅已經撤走,改而鋪上了毯子,大家在堂中席地而坐,每人身前擺一個小幾,幾上次第端上些靈果靈酒靈茶,並不似世間酒宴一般大魚大肉,而給半仙呈上的則是普通人亦可食用之物,乃是青青親自為他準備。但即便如此,半仙的凡人爐鼎,哪裏經得起這些靈物催化?宴席尚未結束,他便昏昏沉沉、全身慵懶的睡熟了,甚至還打起了震天響的“招牌式”呼嚕,謝仁隻得將他扶進男修們居住的庭院,尋了間空房將他安置。

    次日醒來,半仙飄飄然的踱出庭院,見著眾修演法,各色法寶流光縱橫交錯,亦尚以為還在夢中,或許是張仙曾引他入的那個夢裏的經曆,太過真實了吧。

    半仙正在觀望,身側飄來寧瑞鵬,陰惻惻的道:“師尊交代,居士若醒轉,命我請居士到花海居中敘話。”

    半仙愣了一愣,道:“煩請仙童引路。”心中嘀咕:老謝在夢中還真會擺譜兒。同時也琢磨:上次的百世輪回大夢,是張仙施法所至,自然比這種自己做的夢要真實得多,自己隻要仔細觀察、尋到破綻,這夢想必就不攻自破了吧。一邊這樣想著,一邊隨著瑞鵬往花海居行去。

    花海居中,謝仁與青青正在一邊品茶,一邊談論外丹之術,見瑞鵬領著半仙進來,熱情的邀他坐下品茶。謝仁道:“你小子連日奔波未曾洗澡,這花海居後有一眼溫泉,可要感受感受?”

    半仙道:“老謝啊,你對我就是好,哪怕在夢裏也是如此。可惜這一切都是夢,要你真是這什麽丹鼎宗主該多好啊。不瞞你說,我剛與張仙人結識時,他也曾引我做了一場大夢,在那場大夢中,我整整經曆了百世輪回,嚐盡人間百味……但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在夢裏成過神仙,或者遇到過神仙。這次跟你回門,反倒做了個這樣的夢,你老謝就是修行人,還遇到了那麽多修士、神仙人物,你果然是我命中貴人哪,就連做夢都是。哎呀……老謝,此處哪裏有茅房啊?想必昨天果子吃多了,有些鬧肚子。”

    在一旁的青青撲哧笑出聲來,示意瑞鵬帶他上廁所。

    一刻之後,半仙通體舒泰的回到花海居,一邊邁步進門一邊道:“老謝,你這廁所不錯,一點都不臭,也看不到那些汙穢之物,我都差點不敢蹲,哈哈哈哈……”

    謝仁答道:“此時你還覺得是在夢中嗎?”

    這一下就把半仙問得愣住了,與張仙曾引他入的大夢相互比較之下,他呆在了花海居院中。張仙引他入的大夢,自是十分真實,讓他分不清真幻,在那夢中他亦會行常人所做的所有事,但事後回想起來,一切的外感皆是由內而發的。打個比方,在夢裏受了傷,那痛感是他意識到會痛才痛,在那百世輪回之中,半仙更像一個旁觀者,隻是在經曆與見證。他在夢中也會出恭,但關鍵就在於,出恭過後並無酣暢淋漓之感,更像是完成一項任務、走一個過場。而方才不同,受昨日攝入的靈物洗練,他這次出恭排除的都是體內淤積的一些毒素、雜質,所以異常的酣暢淋漓、通體舒泰,就連身體都輕了幾分,這種感觸是實實在在的,而並非夢裏那種如同嚼蠟般的感受。

    半仙呆了呆,猶豫著道:“老謝,這一切都不是夢?你小子真是修行人,還是這什麽丹鼎宗的宗主?青青也是?快給我說說,這一切都是怎麽回事兒。”

    謝仁笑道:“你終於醒了。對,我是修行人,也是當代丹鼎宗的宗主。青青也是修行人,而且她的原身還是一條真龍。你在萬峰湖暈倒,還有帶你來洞天,都是青青化作原身馱著你。”

    半仙恍然大悟道:“怪不得看你掌紋竟是逆天改命的路數,怪不得青青的掌紋竟然是真龍之紋,怪不得你小子體能那麽好……說,你小子瞞了我多久?而這一切又是怎麽回事?”

    謝仁道:“這樣吧,我帶你去泡泡溫泉,咱倆邊泡邊聊,如何?”

    ……

    半仙聽完謝仁的講述,感慨道:“沒想到你小子能有這樣的際遇與經曆,我爺爺怎麽就沒那命呢?你說你要找張仙求取精血?我看看,這老小子現在在哪兒呢……嗯?感應不到,這是怎麽回事?”

    謝仁道:“想必是青崖洞天結界阻隔,所以你感應不到吧。不過不急,過幾天咱們再去找他求藥,人家願不願給,還是回事呢……”

    半仙則不以為意的道:“張仙人在世時就樂善好施,何況這又不是要他的命,我想問題不大。”

    謝仁躊躇道:“話雖如此,但仙家緣法也不是那麽好求來的……”

    話未說完,瑞鵬站在後院廊中稟報:“師尊,師伯來了,還……還帶著個戴眼鏡的少年,說是我的師弟,師娘請您去濟世堂。”

    半仙狐疑的道:“這個鬼仔是你的徒弟,他的師伯也就是你的師兄嘍,滇南邊軍都統真是你師兄?”

    謝仁一邊穿衣一邊道:“是不是你見過便知。行了,泡了那麽久也該起來了,我們一起去見見他。”

    ……

    半仙的神魂承受不了神念衝擊,所以謝仁向半仙講述的時間很長,幾乎講了一天一夜。有攝入的靈物滋養,又有靈泉浸泡,半仙也不覺得累。洞天中晝夜交替並不明顯,謝仁的經曆很吸引人,聽得半仙嘖嘖稱奇,反而未曾感覺到時間的流逝。

    崔選此來,是帶崔小海來拜師的,正如青青推測的那樣,崔小海就在昨日求證了嬰寧之境。謝仁與青青婚禮那天,滇南邊軍臨時有事,崔選未能去荊襄參加兩人婚禮,小海剛剛證了嬰寧,就馬不停蹄的帶他來了青崖洞天,同時也恭賀師弟、師妹新婚。

    崔選當初傳小海秘法時,按謝仁所說,並未告知他這秘法的來曆,隻說是自己從祖傳口訣中領悟的,按此修習可強身健體。小海依言修習,果然有強身健體之效,並次第求證了心齋、坐忘與嬰寧,神念顯形身具內視之能,便算作入了修行門徑,這期間還得了南溟派瓊羅姑娘的指點。

    小海與瓊羅姑娘結識,亦是緣分,時至今日他還不知道瓊羅姑娘亦是修行人。崔選要到青崖洞天“治病”,有三大戒在自然不便告知家人,於是把老婆孩子安排到崖州渡假,而隻身一人上了簸箕頂。崖州臨海,南溟派瓊崖道場所在的島嶼離此亦不遠,怎奈小海是個“旱鴨子”不會遊泳,二十來歲的孩子自顧臉麵,不好意思套個遊泳圈下去撲騰,在海灘上撐著太陽傘曬了幾天,自覺無聊就跟母親打了聲招呼,報了個環島旅行團,沿崖州島旅遊去了,無巧不巧的是瓊羅姑娘恰好帶這個團。

    團中有不少老年人,瓊羅姑娘心地善良,對這些老年人頗多照顧,小海也是個熱心腸,時常幫著她做些體力活。小海剛剛踏上修行路,哪裏懂得收攝神氣波動?這亦被瓊羅姑娘瞧在眼中。一來二去兩人熟悉起來,瓊羅姑娘一次無意間問起小海,為何看著文文弱弱的,力氣這般大,小海是少年心性,哪有什麽心機?除了秘法口訣,把其他的底都交了,瓊羅姑娘這才放下戒心。短短十天的環島旅遊,兩人初步建立了友誼,瓊羅姑娘亦旁敲側擊的點撥了小海的修行,旅遊結束後,兩人還在崖州約會過幾次,吃吃飯、逛逛街、看看電影什麽的,這層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就差捅破窗戶紙了。就在返回春城前,小海鼓起勇氣向瓊羅姑娘表白,可喜的是這姑娘對小海也有那麽點意思,並沒有拒絕,也算是確立了戀愛關係。

    回到春城,小海就將這段戀情告知了父母,崔選心底倒是暗自高興:能與修行人結緣,自然再好不過。而謝仁也早把修行界發生的諸事告知了他,並言抽時間要上瓊崖道場感謝瓊羅姑娘,與小海的描述相互比對,確認是謝仁所說的瓊羅姑娘無疑。小海的母親卻不同意兩人交往,所以崔選特別希望小海能拜入謝仁門下,如此一來很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他也不必再費力敷衍小海的哀求,隻要專心做好妻子的工作就行。

    ……

    眾人在濟世堂中見過,半仙著的是便裝,崔選自然認不出他原先乃是自己的下屬——滇南邊軍如此多幹部,崔選哪裏一一記的?而半仙則坐在椅子上暗暗心驚:怎麽連滇南邊軍都統都是修行人啊?這個世界太瘋狂了,原來這些超凡之人就在世人身邊,隻是世人不識廬山真麵目。還是古人睿智,早早就說過:抬頭三尺有神明。

    崔小海則有些拘謹,父親換著便裝偷偷摸摸的帶著自己出門,再偷偷摸摸坐上飛往瀾滄的航班,又偷偷摸摸的打車前往戍邊十一營卻在半路下車,而後一路跋山涉水上到這簸箕頂,並隻說帶自己去見一個很重要的人,一路上他都百思不得其解:什麽人讓父親如此謹慎小心?什麽人如此重要?聽父親的語氣,似乎還能決定自己今後的人生。這樣的人,不都應該在大衙門裏麽?跑到這荒山野嶺來作甚?

    直到青青打開洞天門戶,將他們迎進青崖洞天,小海就徹底懵了:世間竟真有如此神奇的地方!父親是怎麽與這些人認識的呢?而且還被這美若天仙的女子稱為“師兄”……十多年接受的教育瞬間土崩瓦解,眼前所見已經不能用現有的知識來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釋。

    恍恍惚惚跟著父親進了濟世堂,滿腦子疑問與“不信”的崔小海還在怔怔發呆,謝仁卻笑眯眯的走了進來,與崔選見禮過後徑直走到主位坐下,更是完全驚住了小海,呆呆的立在父親身後,不敢相信自己所見。

    崔選回身道:“小海,還不快去拜師?”

    崔小海尚未從震驚中醒轉過來,聞言走上前去道:“謝叔叔好。”眾人見他的表現,皆一臉笑意。

    謝仁尚未說話,半仙在一旁樂了,道:“小子,你爹叫你拜師呢,不是讓你喊叔叔。拜了師傅,就能得傳長生不老的仙法,你怎麽還在夢遊呢?”

    謝仁則問崔選:“師兄,小海還什麽都不知道嗎?”

    崔選有些尷尬的道:“確實還沒有跟他說明。”

    謝仁點點頭,表示明了,而後對小海道:“小海,我們這派宗門叫做丹鼎宗,為古時名醫扁鵲所創,開宗立派隻為濟世救人。你家祖上為宗門藥童,你的父親就是我的師兄,而你們家的祖傳口訣,就是我丹鼎宗不傳之秘‘神農訣’。丹鼎曾封山千年,期間發生了很多事,機緣巧合之下,我成了當代丹鼎宗宗主,其中因由今後自會與你分說。如今千年之期已過,丹鼎重臨世間,我輩當繼先賢遺誌,重振丹鼎。師兄傳你入門之法,亦是我之授意,當初曾有言,你若能入門,我便收你入門下。當時未曾征求過你的意見,今日我便問你,可願入我門下隨我修行?”

    崔小海聞言,低頭沉思半晌,似下定決心般抬頭道:“暫時還不想。”聞聽此言,在座眾人皆齊齊變色。

    然而小海的回答似乎在謝仁意料之中,他淡淡笑道:“無妨。隻是你已入了修行門徑,便需受修行之戒,在世間不可以神通妄為。既未入我門牆,便不算丹鼎弟子,不受丹鼎之戒,但須尊世間散行三大戒。顯傳之後的秘法,亦不得傳授。你可知曉?”

    崔小海點點頭,謝仁又道:“師兄,這授戒之事還是你來吧。”崔選氣得吹胡子瞪眼,但又不好當著大夥兒的麵發作,隻得硬著頭皮一條條宣讀起三大戒,並逐條講解。

    待戒律宣讀完畢,謝仁問道:“小海,你可記住了?一時記不住也無妨,背熟之後便下山去吧……方才的三大戒你也聽到了,修行人與世間自有藩籬,下山之後還望你能守住山中這份清靜,勿在人前分說,此亦是守住紅塵之清靜。”繼而吩咐道:“瑞鵬,領小海去抄錄三大戒。”

    待瑞鵬領著小海走出濟世堂,崔選垂頭喪氣的長歎一聲道:“唉……怪我太心急,讓諸位同道見笑了。”

    謝仁安慰他道:“未曆紅塵磨難,難有超脫之願,這本是情理中事。因果緣法皆在其自身,強扭的瓜不甜,師兄不必自責。自古皆大成修士方可收徒,更有‘問魔’、‘問道’、‘授戒’、‘授器’四禮,前二者為弟子對上師,後二者則是上師對弟子,四禮過後方算禮成。如今瑞麟、瑞鵬亦未經四禮正式拜師,我也是憐他們出身、修行不易,收在洞天點撥看護,以免行差踏錯。其實身處何處並不重要,是否有那師徒名分也不是重點,師兄亦不必執著於表象,緣法到時,自然渠成。小海本性是不錯的,隻是讀書讀得迂了,又沒受過什麽挫折,紅塵中再打磨打磨也好。”

    ……

    在書齋中,瑞鵬與崔小海亦有一番對話,瑞鵬陰惻惻的問道:“你為何不拜師?若能入了門牆,我們就是師兄弟三人了,你亦是大名鼎鼎的丹鼎宗弟子。”

    小海則道:“大好青年自當報效國家、振興神洲,隱世修道求自身逍遙,是無能的表現。”

    瑞鵬則不屑道:“師尊年紀輕輕,亦在軍中效命,且屢立奇功。做的都是為國為民、驚天動地的大事,何來避世自珍之說?我丹鼎宗旨是濟世救人,雖在世俗間無名無跡,但卻受各門各派敬仰,所行皆堂堂正正、一腔熱血,隻不過不爭那些虛名罷了。難道在你眼中,就隻有被凡人歌功頌德,才算是成就麽?”

    小海道:“是不是一腔熱血,都是你空口白牙,我怎麽知道是真是假?何況你一個小鬼,怎知世間之事?而且你們這樣的行為,叫做封建迷信,早都成了曆史糟粕,被掃地出門了的,我堂堂大學生,怎麽可能與你們為伍?戒律已經抄完,我先走了。”

    說著轉身出了書齋,留下張嘴欲說,卻還未及出口的寧瑞鵬。崔小海徑直去往濟世堂,對著崔選道:“爸,我們回去吧。”

    崔選正在與謝仁說話,聞言蹬了他一眼道:“你這個不肖子,看我回去怎麽收拾你!”說著就要起身告辭。

    謝仁笑道:“天色已晚,師兄尚無飛天之能,此時回去多有不便,不若留宿一晚?明日亦有幾名同道要回各自宗門,也可結伴而行。”崔選這才察覺洞天外的天際,日頭已經有一半沉到了地平線下,遂道:“也罷……此次出門走得隱秘,確實沒有派車,為掩人耳目,連自家的車都沒有開。”

    謝仁道:“那我就親自下廚做些飯菜,山中修士大多辟穀,平常所食也頗為素淨,怕是你們吃不慣。我先去山中尋些食材……”說罷化一道流光飛出洞天,徑往大莽山中尋食材去了。

    半仙正在品茶,看謝仁的去向頓時興奮不已:今晚又能吃到山珍野味了。雖然吃了那些靈果,並不覺得餓,可是他饞啊!

    而崔小海則立在門邊,看著謝仁消失的方向發呆,人能飛的事實再次讓他吃了一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