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雪停，四麵農舍屋頂落下薄薄一層雪花，院前不遠處是一處寂寞荷塘，枯敗殘荷還未消去，滿池蕭瑟。

    鄉間小路泥濘難走，彎彎曲曲不知通向何處。

    “去哪？”她問道。

    白秋展帶著她繞過荷塘盡頭，方木遠眺，遠處田埂星羅棋布，百米之內不見人影。

    “害怕了？”他回頭。

    喬伊搖搖頭，快步走到他身側，“我曾聽過一個傳聞，不知道幾分真假。”

    他停下步子，拉著她跨過麵前的田埂，並沒接話。

    “洪老大，”喬伊看到他脊背僵了一下，洪老大理應是他的恩師才是，5年前的上海灘，無人不知他的大名。

    “我聽過他的名號並不稀奇！上海灘一手遮天、叱吒風雲的人物，在5年前意外身亡，傳說是被自己的情人害死，沒想到竟然葬在了這荒山野地。”

    白秋展夠了勾唇，目光清冽，“你喜歡我誇你聰明？”

    喬伊：“……”

    兩人繞過幾處低窪田壟，不一會兒就到了墳前，墳上並無雜草，紙錢被風吹得零散。

    “洪老前輩，你好。”喬伊站在前麵深深鞠了一躬，麵前的空頭碑，上麵連一個字都沒有。

    白秋展取出一根煙點著，迎風站在田壟上，微風打亂他一頭黑發，顯出一身的放蕩不羈。從始至終，這人都沒講一句話。

    回程的路上，耳邊隻剩勁風狂舞。

    遠處房屋漸近。

    “屋裏那兩人也是青幫的？”

    這是兩人頭一次談到青幫的話題，喬伊也沒想知道太多，話剛出口就已後悔了。

    白秋展斜斜倚在門邊，“沒想到你對我這麽好奇。”

    “你說的知無不言。”她笑道。

    白秋展搖搖頭，“還想我誇你記性好？”

    喬伊被他逗笑了，不再糾結這個問題。

    “你方才看到了。”

    “什麽？”

    白秋展彎了彎嘴角，眉目間劃過一絲蕭索，“青幫早就七零八散，和外界以為的並不是一回事兒。”

    “可是——”

    白秋展望著天空，“青幫早已名存實亡。”

    “是嗎？”喬伊看著他，“但對於上海灘來說，青幫依然是不可撼動的存在，隻是你們內部在分崩離析罷了。”

    白秋展垂頭想著這句話，某一瞬間他似乎回到了很多年前，師父還在，兄弟還在，一切仿佛也都可以重新選擇。

    店門和來時一般緊閉著，白秋展顧自拉開車門，“走，送你回去。”

    喬伊望了一眼門口，轉身上了車子。

    “這不是回教堂的路，我還想……”她小嘴一張一合，不停講著，帶著些過分的執拗。

    白秋展猛地刹車，一把拉過她，帶著戾氣吻了上去，這道吻突如其來，和前幾次一樣，沒給她半分思考的餘地，從最開始的橫衝直撞到後來的溫柔繾綣，喬伊在這時而霸道時而溫柔的煙熏味裏徹底敗下陣來。

    “還回去嗎？”他捧著她的腦袋癡癡低笑。

    “啊？”

    白秋展又親了一下，女孩嬌豔的紅唇如櫻，誘人采擷。

    喬伊紅著臉往後退了退，“不是說，我還小嘛！”

    白秋展眯了眯眼，朝她胸前看了一眼，舔了舔唇角，“已經不小了。”

    喬伊眼神一黯，雙手當在胸前，他今天絕對是腦子抽筋了！這樣的關係究竟算什麽呢？她覺得腦袋更疼了，眯著眼打起了瞌睡，

    白秋展伸手從後座撈了一個毯子過來，蓋到她身上，輕聲道，“真是個不叫人省心的丫頭。”

    這話，喬伊沒聽到，她早晨起的太早，後來精神一直繃著，現在已徹底睡過去了。

    喬伊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床上，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間，別提多詭異了，慌忙攏了攏衣服，蹬上小靴子就衝了出去。

    一樓的大廳裏對坐著兩個人，正在下棋，喬伊放輕步子走了過去，臉上還帶著剛睡醒的懵懂，“二爺，我睡著了，你怎麽不叫醒我？”

    白秋展放下手裏的棋子，對著她噓了一聲，“觀棋不語。”

    喬伊沒辦法兜住自己此刻的怒火，但卻是沒有一點法子。

    她轉過身子，在房間裏四處溜達，當然也沒人過來攔著她，屋子東邊是一處會客廳，裏麵擺著十來張椅子，四麵掛著四副山水畫，倒是十分地精簡了；西邊是一個小書房，裏麵擺放著數不清的書，簡直看一眼就暈頭轉向了，窗子正對著院子裏綠色的盆景，倒是還算賞心悅目。

    她繞了一圈回來，沒想這兩人竟然又重新開局，還真是不將她放眼裏，喬伊默默將手伸進小皮靴將勃朗寧抽了出來。

    八爺看她手裏握著槍倒是嚇了一跳，手裏的黑子一下掉到棋盤上，這盤棋終於算是下完了。

    白秋展低著頭忙著有條不紊收著棋子，口中欣喜，“你連輸了三盤，真是不頂用。小丫頭都比你技術好！”

    他說完轉過頭看了喬伊，淡淡道“好姑娘可不能隨便使槍，傷到自己不好，傷到別人也麻煩。”

    喬伊聽完輕輕笑了笑，下一秒果真聽話地把槍收了回去，弱弱道，“我想回家。”

    “我聽說你最近在學武功，不如我們打一架，你贏過我三招，我就送你回去。”他走到她跟前，一本正經。

    “我要是輸了呢？”喬伊笑眯眯望著他，這人又在盤算著什麽。

    “輸了的話，你就拜我為師，從此以後每周到這邊來學武功。”

    “成交！”

    八爺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笑完還不忘補槍，“我猜，你一招都過不了。”

    喬伊垂頭想了半晌，目光裏帶出一絲猶疑，“我可是一直想要殺了你，你——”

    “你不願意學武功？喬家如今的形勢，你不學好武功，如何保護自己和家人？”

    喬伊抿嘴想了很久，這個人真的是前世親自送自己上船，之後在船上殺自己的二爺嗎？可是那個人分明叫的二爺。

    這上海灘被人叫二爺的人難不成還有第二個？

    他如今幫著自己，難不成還是為了那個東西？

    “還要想多久？”

    “來，不就是三招麽！”她挽了挽衣袖，還好今日這身衣服還算是伶俐。

    八爺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這年頭敢挑戰二哥的人，她恐怕是頭一個，隻是，他沒料到的多了去。

    喬伊自知硬來打不過他，出門的瞬間就準備偷襲，右手臂偷襲的瞬間，打在他胸前就像是碰上了一堵牆一般，二爺雖沒料到，單身子一動未動，直接將她懶腰抱了起來，丟在門前的草地上。

    八爺瞪大了眼睛，這一氣嗬成的動作叫他瞠目結舌，“第一回合，二哥勝。”其實他想說，二哥的重度潔癖似乎、莫名好了呢。

    他試探著一點點湊近白秋展，隔著這人一步距離，就被白秋展來了個過肩摔，隻聽到骨頭哢擦一聲響，他就啊啊大叫起來。

    喬伊白了他一眼，這人看著塊頭大，倒是也如此地不頂用，和她一個小姑娘也算是半斤八兩。

    “第二回合，開始。”他這次遠遠站著，不敢多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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