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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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怎麽在這裏?”一來突出的山岩後麵,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隨後,就見葉宣帶著十來個年輕男子,從岩石後轉出來。
“宣哥哥!”楚玉不敢置信地一笑,先葉瑤一步走了出去,“你們怎麽在這裏?我們被灰狼圍住了,剛剛逃來了這裏。其他人呢?”
“我和蘅之兄,以及太子殿下各帶了十個人,分頭行事。”葉宣耐心解釋道,“一個時辰前,在下見過太子殿下,他無事。哦,方姑娘跟著蘅之兄,他那裏女孩子多一些。”
楚玉低了低頭,沒有說話。
葉瑤等人走上前來,簡單說了說事情的經過。葉菡的事情也說了,如今,太子妃的下落成謎,生死不知。
跑了許久,眾人都有些疲累。特別是那些沒有修為,或者修為不高的女子,更是狼狽。
眾人不再趕路,就在附近找了一個山洞,暫時安歇。
“喂,你的黑心狐狸這麽通靈,一定能找到咱們的,是不是?”周映雪瞅準空檔,低低問。
“也許吧!”葉瑤說。一轉臉,卻見楚玉身子一軟,向著地上倒了下去。
葉宣扶了她一把,探指一試,驚覺她輕薄如紙,全身滾燙,臉頰通紅。
葉瑤想,這個小公主得知了狼王之血的事情,又經曆了方才的變故,不病一場,實在說不過去。說到底,她也隻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女。
楚玉的身體耽誤不得,好在葉宣身上帶著些藥,當下便生火,熬藥,著人給楚玉服下。
隨著楚玉的病倒,有些身子差的宮女和貴族少女也病倒了,葉宣作為唯一的醫者,隻得一一給她們備好湯藥,同時嚴守山洞,等著救援。
不知為何,灰狼群居然一直沒有來驚擾他們。
好消息和壞消息接踵而至。這一日的下午,風雪漸漸小了,終於有了消停的跡象。壞消息說的是灰狼,那些灰狼重新結成了一個包圍圈,正慢慢逼近圈子裏的人類。
葉瑤又見到了楚乾。
他抱著葉菡,身邊的十個人隻剩下了一半,個個狼狽不堪。
“快,給她看看!”楚乾對葉宣說:“她一直昏迷著,應該是凍得很了。”
“殿下稍待!”葉宣沒有推辭,神色自如地診脈,開出藥方,並著人去煎藥。
狼嚎聲此起彼伏,攪得人身心繁亂。
終於,蘭蘅之也帶著人找到了他們。他身邊跟著三個少女,七個男子,方月如正在其中。
“我們被包圍了!”方月如說。目光落到山洞裏的一堆病號身上時,蹙了蹙眉,什麽都沒有說。
他們現在站的地方,恰是半山腰。對麵是一座高峰。
不知為何,那座高峰上沒有林木,一片陡峭的平坦。
若是能將狼群引到那座山峰上,稍加引導,製造一片雪崩,這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問題在於,誰來把群狼引到雪峰之下。
這個人要引走群狼,還要在群狼聚集到雪峰之上時,引動雪崩。
對麵的山峰上,可沒有一條通往大山另一邊的山洞。這個人很可能會被如浪潮般的雪河吞噬。
楚玉。
葉瑤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小公主的高燒方退,因為心血消耗過大,還在沉睡。
葉菡倒是醒了,她的眼神有點兒呆滯,唯獨在見到楚玉的時候,變得狼狽,憤怒,或者,還有惶恐。
不過,她默認了宮女們的說法,接受了那個讓她骨鯁在喉的“賢名”。
她不能讓別人知道,是她把暗中的算計告訴了楚玉,哪怕楚玉想致她於死地。
真可笑!
她們的心裏,都藏著見不得光的秘密。
明明恨不得對方死,卻還不得不替對方隱瞞下各自背負的血債。
葉宣和蘭蘅之走到了一處,低低的商議著,不知在說些什麽。葉瑤心裏,忽然泛起一陣不安。
葉宣,他該不會想孤身犯險,去當所謂的英雄吧?
這個念頭來得如此突然,她隻覺眼前一花,一陣沉沉的眩暈籠罩上來。
仿佛沉到水底的人一般,她想清醒,想呼吸,想呼喊,卻不得不在那不可抗拒的黑暗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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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轟隆”聲來得如此突然,葉瑤睜開眼睛的時候,幾乎要被對麵的雪光刺痛了雙眼。
河流,積雪匯成的河流,它們咆哮著,咆哮著淹沒一切。
雪崩之後,是半個山體的墜落。
山體塌方!
白色的雪上覆著黑色的土,她覺得有些眩暈,用力揉了揉額頭,耳朵裏傳來一陣少女的哭聲。
是楚玉!
“怎麽了!”葉瑤一把抓著身邊人的手,連聲問:“究竟怎麽了,我哥哥呢?”
身邊那人什麽都沒有說,隻是猛地抱住她,很用力,很用力。
茉莉花的清香傳到鼻端,葉瑤分辨出了這個人,方月如。
“走,去看看!”葉瑤穩了穩神,仍舊覺得不敢置信。
她不相信,不相信葉宣會出事。
他不是這樣的人,不知為什麽,葉瑤就是有這樣的直覺。
楚乾帶著假笑攔住了她們。
“那裏危險,兩位小姐留步!葉家大公子舍己為人,孤定會為他請功,請封,厚葬!”
厚葬!
聽到這兩個字,葉瑤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打出去。
去***厚葬!
楚乾被打懵了,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後,兩個女孩子早就跑遠了。
冷冷的寒氣撲麵而來,葉瑤此時方覺,大雪已經停歇,天色正在放晴。
這也意味著,他們很快就能離開這裏了。
“吱吱!”手上一重,卻是白狐狸跳了進來。
這小東西什麽時候跑來的?葉瑤心裏一動,忙揪了揪白狐狸的長毛,輕聲道:“能找到我哥哥嗎?”
雪團子矜持地理了理長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吱吱!”
葉瑤聽明白了它的意思:我又不是狗,就算是幹了狗的活,也不能用看狗的眼光看我。
葉瑤一笑,任雪團子東奔西跑,最後停在一堆亂石跟前。
“是這裏?”蘭蘅之不知何時帶人走了過來,不待兩個女孩子動手,便上前扒開土石,小心地向下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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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乾不耐煩地轉了幾圈,他的心情糟糕之極。楚慕沒死,葉菡卻莫名其妙大病一場。眼下,所有人都圍著葉宣打轉,根本沒有人把他當一回事。他屢次讓他們集合,趁著雪停,馬上尋找出山的路,可惜,應者寥寥。
他不明白,為了一個死人,放棄出山的機會,這些人怎麽如此傻,如此沒有腦子?
不錯,葉宣的確死的偉大,死的英雄,他不是說了,會為他請功,請封,還允諾厚葬嗎?為什麽旁人不但不感激他的恩惠,還對他怒目以向呢?
還有葉瑤,葉瑤居然打了他!
該死的,那一刹那,他居然不生氣,而是想著,她總算又在意我了!
怎麽會這樣,他怎麽會有這樣荒唐的,這樣詭異的念頭?
楚乾在地上走了幾圈,越想越鬱悶,索性停下來,冷眼瞧著眼前的一切。
廢墟之上,年輕男子在廢墟上挖掘,女孩子們或者是照顧傷者,或者在一邊幫忙。
葉瑤不錯眼地瞧著,雪團子用爪子摩挲著她的手背,像是無聲的安慰。
親人,親人是什麽呢?
上輩子,葉瑤不知道什麽是親人。
她剛剛意識到,自己也有親人的時候,他們卻都不在了,獨留下她一人,在陌生的世界裏掙紮。
她被帶到了淵的跟前,成了他的公主,帶著枷鎖的,走在黑暗裏的公主。
從此,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隻有如師如長的淵。
可是,淵不是親人。
他可以是主人,是"qing ren",是恩人,唯獨不是親人。
那時候,親人,是她渴望過,卻從來不曾得到過的東西。
到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同樣不知道,應該如何定義“親人”。
如葉菡,是仇人;如李氏和葉宣,是有血緣關係的利益同盟;如葉清風,是需要敷衍的執權者。
她用如此諷刺的眼光,冷眼瞧著這些所謂的“親人”,瞧著他們為了權利無情爭鬥,你死我活。
仿佛如此,就能安慰她那段失落了親情的前生。
“三姑娘,我答應過葉賢弟,會好好照顧你!”蘭蘅之忽然轉過身,低低說。
“他
用自己的命,換你對我的照拂,是嗎?”葉瑤瞬間想明白了一切,低低問。
蘭蘅之輕歎了一聲,說:“他不會有事!而且,他希望你一世安康。”
一世安康!
葉瑤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她說不清,說不清為何會有流淚的衝動。
從來到淵的身邊起,她就不曾真正的為悲傷流過淚。
因為,淵喜歡愛笑的女孩子。
所以,她總是笑。
悲傷的時候笑。流血的時候笑。害怕的時候,也笑。
淚水,是謊言,是偽裝,是吻著敵人咽喉的毒牙,是裹著彩色糖衣的**藥。
與她一起,被送到淵跟前的十來個女孩子,最後留下來的,隻有她一個。
她總是能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喜好,他的情緒,適時表現出最能讓他喜歡,最能讓他寵愛的模樣。
但凡是他喜歡的,她都會盡力去學習,盡力去練習,不管心裏有多麽不情願,不管要承受多少苦痛和煎熬。
他的滿意,就是她的喜歡;他的不滿,就是她的厭惡。
終於,她成了他最寵愛的公主,孤獨,聰慧,無情,乖張。
仿佛擁有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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