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家主新喪，滿城皆有哀色。

    但很快，葉誠繼任家主的事情傳開，在天京城裏引起了軒然大波。

    “真沒想到啊，三老爺居然成了新家主！”酒館裏，老酒客飲了一杯新釀的菩提雪，搖頭晃腦道：“我還以為是大公子呢！到頭來，居然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大公子即將去南疆赴任！”有消息靈通的人說：“那可是實打實的軍權啊，大公子隻要在南邊站穩了腳跟，整個葉家都不能薄待他。而如今這個葉家家主之位嘛，還不是老太爺說是誰的，那就是誰的！”

    “老兄說的倒是輕巧！桓家軍可是有主的，哪裏是這麽好掌控的！”一個青年書生走過來，把手裏的酒壺往桌子上一擲，插言道：“小弟聽南邊來的商隊說起過，桓家軍悍勇，隻認拳頭不認人。外人到了那個地方，甭管是龍是虎，都得時刻提著小心。軍權是好，卻也是要命的東西。”

    “照小哥兒這麽說，葉家的這個三老爺，如今倒是撿了大便宜了？”

    “這卻未必！三老爺想坐穩家主之位，可不容易。您看，葉家三房中，長房的女兒嫁得好，一個是太子妃，一個是宸王妃；二房與東宮關係匪淺，二夫人是當今皇後的嫡親堂妹；三房有什麽呢？除了老太爺的支持，什麽都沒有！老太爺年事已高，他老人家在的時候，還好說，萬一他老人家不在了，誰又能說得準呢！”

    “小哥兒高見！”

    “哪裏，哪裏！”書生被人恭維著，多喝了兩杯，心裏一高興，又道：“三老爺看似撿了個便宜，其實呢，是一屁股坐在了刀尖上！旁人隻需蟄伏待機，韜光養晦，等老太爺一去，就能趁勢而起，嘿嘿，將來，誰能說得準呢！”

    這時候，窗外的長街上傳來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書生向外一瞧，認出了馬車上的標識。

    “宸王府？”他若有所思地轉了轉酒杯，又是一杯酒飲盡，低笑道：“天京城要起風了！”

    “小哥兒這話是什麽意思？”一個中年人殷勤湊過來，給書生斟了一杯酒，問：“天京城裏起風，和宸王府有什麽關係？我打聽過，宸王府的人圍了寒山寺，聽說是為了宸王殿下的那位準王妃。”

    “閣下知道的很多啊！”書生眼前有些迷離，想來是喝得太多了，嘴裏卻還在暈乎乎說道：“除了宸王殿下，寒山寺裏還有誰？”

    “據說，慕王殿下、太子妃都在那裏。後來，太子殿下也過去了。”中年男子目光一轉，低聲說。

    “哦！慕王殿下，太子殿下，我的意思是，這兩個人之間，八成要起風了！嗬，慕王殿下身後是蕭家和太後，太子殿下身後，是蘭家和皇後，早晚都是要出事的。”青年書生含混不清地說。

    “這卻是為何？”中年男子問。

    “你問我為什麽？嘿嘿，這是天機，不能輕泄！”酒越喝越多，書生眯著眼睛說完這句話，身子一個趔趄，一頭栽到桌子底下。

    醉酒的書生悠悠醒來時，卻已經不在喧擾紛雜的酒館，而是在一張柔軟華貴的大床上。

    “公子，您醒了？”少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一身丫鬟裝扮，端著一盆水，走進門來。

    “我莫非是在做夢？”書生搖了搖發懵的腦袋，笑道：“姑娘，你可知道，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那丫鬟笑道：“我家老爺見公子醉倒了，怕您著涼，就命下人把您接到家中暫住！”

    “你家老爺？你家老爺是誰？他為何如此照顧在下？”青年書生連聲問。

    “婢子哪裏知道這些！公子，這些話，您還是親自問我們老爺吧！”丫鬟想了想，放下水盆，又道：“我家老爺姓葉，是新任葉家家主！”

    “葉誠？”書生驚訝地叫了一聲，眼中閃過些許暗光，又做出誠惶誠恐的表情，道：“還請姑娘帶路，引在下向你家主人道謝！”

    丫鬟服侍著書生洗漱好，走出房間，來到了一間寬敞明亮的書房。

    這裏曾經是葉昶的書房，便是這個院落，也曾經屬於葉昶。

    但是現在，這裏的主人是葉誠。

    書生一進門，便看見了一個有點兒眼熟的中年人。

    他腦筋一轉，已經想明白了，拱手道：“在下見過葉家主！小子眼拙，在酒館中，居然沒認出您，還出言無狀，慚愧，慚愧！”

    “公子不必惶恐！”葉誠淡淡笑了笑，說：“公子眼光敏銳，機謀過人，葉某欽佩得很！不知公子怎麽稱呼？”

    書生打躬道：“小子姓高，單名一個柘字，本是來參加春試的書生。葉家主有事，隻管吩咐，小子願效犬馬之勞！”

    這個叫高柘的小子究竟是什麽來曆，葉誠早就查清了。一個進京的寒門學子，有點兒才名，但生活落魄，家世微寒。

    一個有意招納賢才，一個有意投靠，兩人迅速談攏，說起當下的局勢。

    “依你所見，葉某想坐穩葉家的家主之位，該當如何？”葉誠開門見山地說。

    “依在下愚見，家主應當先分清楚，誰是朋友，誰是敵人！”高柘清了清嗓子，詳細地說：“能威脅到您身份的人，隻有兩個，一個是長房的嫡公子，一個是二房的二老爺。這其中，長房的嫡公子即將遠赴南疆，威脅不到您的地位，這是可以拉攏，可以變成朋友的人。二房的二老爺也是嫡子，又身在官場，有人脈，他是對您威脅最大，也很難籠絡。所以，小子以為，如今，您應當盡快與長房交好，打壓二房，穩固地位。”

    葉誠頻頻點頭。這小子一開口，就給他以茅塞頓開之感。

    “哦，敢問家主，昨日，寒山寺究竟出了什麽事？”高柘問。

    “昨日？如今是二月十六日的夜裏，公子不過睡了一個時辰。”葉誠道。

    “是小子糊塗了！”高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家主請說！”

    “此事說與你聽也無妨！昨日晌午，有人前去刺殺準宸王妃，事敗，被聞訊趕去的宸王殿下當場擊殺。之後，宸王府府衛圍困了寒山寺，徹查刺客來曆。結果卻發現，刺客出自東宮府衛，臉上卻蒙著慕王府府衛的麵具，刺殺我府上的三姑娘。”葉誠道。

    “這麽說，太子有陷害慕王的嫌疑！”高柘若有所思道：“家主可曾發現，東宮和慕王府很快就要對上了！二老爺肯定是要站在東宮一方了，家主，這是您的機會啊！”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站在慕王府的隊伍裏？”葉誠蹙了蹙眉，頗有不讚同之意。

    “非也！”高柘忙道：“站到太子的對立麵，並不意味著支持慕王。東宮的刺客刺殺的人，是府上三姑娘。您為了自家兒女的安危，請陛下懲戒太子，整頓東宮，誰能說一個不字？何況，三姑娘是您長兄唯一的嫡女，您心疼侄女兒，冒著得罪太子的風險，為晚輩討個公道，豈不是既能交好長房，又能得一個賢悌之名！”

    “公子高見！”葉誠覺得這個辦法不錯，當下定下了主意。

    高柘微微一笑，瞧著身上還沾染著酒漬的衣裳，眼神深邃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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