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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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十分,一隊官兵團團圍住了富貴客棧。
葉瑤其實並沒有入睡,她此行帶了不少書,一有時間,便拿出書冊翻閱。
特別是其中的一些醫書,在路上,她時不時停下來,扮成行醫的郎中,去山野裏采藥,或者是給看不起病的窮苦病人診治。
自然,對於初學者來說,看不準是常事。但她還有一張底牌,實在沒辦法了,就用自己的靈力,悄悄“強化”一下藥效。總之,病人的醫藥都是她自己負責,而且保證治好,如此,也不算愧對這些撞上來的“實驗體”了。
讓人驚喜的是,她還有些額外的收獲。除了醫術,對於自己的靈力,葉瑤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姽嫿留給她的小冊子上,有不少療愈之術的法門。配合著她的靈力使用的時候,效果總是格外得好。
比如說,處置內傷和外傷的手裏有不同,複原和驅毒的手法也有不同。這些源自實踐的經驗,都不是耳提麵命和讀萬卷書所能學會的。
“所有人都起來,縣老爺來查私貨了!”差役的嗓門很響亮,如洪鍾一樣,透過赭色的窗紗,傳進人的耳朵裏。
葉瑤站起身,打開門,就能看到了一身黑色皮衣的秋楓鳴。他的手裏提著鞭子,站在門口處,一副警惕模樣。
這時候,一隊差役提著燈籠,匆匆走上了樓梯,來到二樓各處的房門前。
“都回自己的屋子,站在外邊幹什麽?”領頭的是個四十來歲的男子,國字臉,八字眉,膚色黝黑,從他一身的官服上能大致看得出來,此人應該是青平縣的縣令,這座山城的父母官。
王慎,葉瑤還記得這個名字。為了這次南下,她做過不少功課。記下龍驤國的行政地圖和地方官的名諱、喜好、相貌,不過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小姐,您先進屋吧!”秋楓鳴低聲說道。
“嗯,你也進屋吧!王慎這個人,我有些印象。”葉瑤看著那個背著手,做出一副威嚴模樣的男子道:“這人是個老古板,做事迂腐又剛愎,一直都在窮困的小縣做縣令。今年春天,他的一個族兄得了太子的青眼,就想辦法把他調來了青平縣。”說到這裏,她停了停,笑道:“如今,大約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時候吧!”
沒多會兒,王慎領著兩個差役,站到了葉瑤跟前。
“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做什麽男子打扮?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不知道什麽是體麵了!拋頭露麵還不算,還學起了燕趙遊俠的行徑!你家大人呢?怎麽讓你孤身在外?”王慎眯了眯眼睛,以教訓的口吻說。
葉瑤把早就編好的話拿來應付:“回稟大人,民女是跟著師兄出門的!至於我家大人,就隻有師父一個。可是,他雲遊去了,家裏沒旁人了,就我們兩個。”
“牙尖嘴利!”王慎沒想到,居然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隨即又教訓道:“還有規矩沒有?大人我問話,你居然還敢反駁!你是說,大人我說的都是錯的嗎?就算是家裏沒有旁人了,你也不能隨便跟著人出門啊?你的貞靜家教呢?家教呢!”
葉瑤不說話了,隻是做出一副恭順的模樣,安靜地聽著。
世上便是有這樣一種人,隻有在貶低別人的時候,才能享受到所謂的優越感和尊榮感。為此,他們會想方設法的,尋找所有能利用的機會,借助所謂的“教條”,所謂的“規矩”,所謂的“資格”,享受這種站在別人之上的滿足。
這樣的人,往往迂腐而剛愎,心性狹隘而好記仇,最是容不得旁人反駁和質疑。麵對他們,你隻能做兩件事:一是給他機會,讓他發泄完,然後離開;二是徹底毀掉他,再也不給他發作的機會。
這是上輩子,淵教給她的“待人”之道中的一條。葉瑤聽著王慎的“長篇大論”時,在心裏出神地想。
沒多會兒,忽聽房間裏傳來一聲驚“咦”。葉瑤轉回頭,便見一個小個子差役舉著一個黃布包裹,興奮道:“大人,找到了!他們藏得倒是嚴密,居然塞到了桌子上的暗格裏。”
“那不是我們帶來的行李!”秋楓鳴沉聲說道:“想來是店家或者別的行商留下的。”
“這東西難道不是從你們房間裏搜出來的?”王慎道:“認證物證在此,你們有什麽好抵賴的!還不趕緊交代,你們的上線是誰,銷贓的地方在哪裏!看在你們年幼無知的份上,大人我尚可以手下留三分情分。”
“這東西的確不是我們的!”葉瑤蹙眉道:“我們進來的時候,隻各自帶了一個裝著換洗衣服的包裹,以及一個裝書的木箱。客棧的掌櫃引我們進來的,大人可以向他求證!”
“還敢抵賴?”若是旁人,這會子早就跪下磕頭求饒了。王慎見這二人居然還敢指著脖子叫板,當即一拍手,怒道:“來人,把這兩個刁民給本官拿下!莫以為仗著年紀小,就可以詭言狡辯,不敬王法!”
衙役們應了一聲,便要上前拿人。
“放肆!”秋楓鳴臉色一沉,上前一步,周身靈力一振,擋下了兩個上前的衙役。
“你們敢藐視官威,抗拒朝廷?莫不是想造反了!”見秋楓鳴周身氣勢凜冽,王慎也不由後退了一步,提著嗓子道。
什麽時候,你一個縣令就能代表朝廷,代表王法了?合著對你動手,就是舉兵謀反,弑上犯君?聽了這樣的話,葉瑤反而笑了:“大人容稟,我和師兄無意冒犯大人威嚴,隻是有幾句話,不吐不快!五百年前,我朝太祖皇帝立國之初,曾誡言子孫,說是舉凡為政者,當廣開言路,廣納良諫,不使百姓有怨不能說,有苦不能訴。如此,才能察為政之得失,知施政之利弊。大人身為一縣之長,身負曆代帝君遺澤與深恩,身負千百黎民厚望與仰賴,定然不吝撥冗,聽我等一言,然否?”
太祖皇帝說過這句話嗎?王慎覺得有些懵,卻也被葉瑤那一堆“高帽子”捧得飄飄然,點了點頭,道:“看來,你還是個飽讀詩書的,你說吧,本官聽著!”
葉瑤讓人把搜出來的包袱取過來,從包袱的褶皺裏,挑出了幾點橘黃色的碎木屑,還有一根紅色的動物毛發。
“大人且看,這木屑呈橘黃色,光滑似魚鱗,仔細輕嗅,能聞到略微有些苦澀的柏木清香。這是苦柏木的木屑,產自南疆,因為硬度高,韌性好,是權貴人家車駕所用木料。還有這一根毛發,應當是從拉車的牲畜身上沾染到的。”說到這裏,她推開窗子,一指夜色下的馬車,道:“大人可知,我們乘坐的馬車,沒有用苦柏木木料,就是拉車的馬,也不是紅馬,而是一匹青黑色毛發的馬。”
她停了停,揭開包袱,裏麵是一堆青黑色的凝膠狀物質。因為打開了包袱,一股淡淡的麝香味和血腥味彌散看來。
“這是紫蟾膠!”葉瑤略一沉吟,說道:“此物產自南疆紫蟾蜍的皮囊裏,有小毒,極重,可以腐蝕人手。但因為它的毒素有麻痹鎮痛作用,毒性又不大,被傷到的人往往不能自知。隻是會在事後,留下怎麽也洗不掉的焦黑色的灼痕,看起來頗為醒目。”
說到這裏,她停了下來,看向不知何時走上來的周掌櫃,目光落在他掩在袖子裏的手上,淡笑道:“周掌櫃,您可否為我和師兄作證,這個包袱,根本不是我們帶進來的,是嗎?”
周掌櫃瞳孔一縮,忙賠笑打躬道:“小的可以為兩位小公子作證!這個包裹的確不是他們帶進來的。小的記得,幾天前有一撥客人經過,走的時候,便落下了一個包裹。小的想,他們說不定會回來取,就一直放在房梁上,沒讓人動。”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怎麽不早說?”王慎瞪了周掌櫃一眼,問:“那人長什麽模樣,叫什麽名字,從哪裏來,又要往哪裏去,你都給我一一說明白!”
周掌櫃愁眉苦臉地撓了撓頭,正要開口,就見一個師爺模樣的人走上樓來,說:“太爺,這裏不是說公事的地方。您看,把這些人都帶回去,讓他們去堂上說,說完了,直接簽字畫押,您看怎麽樣?”
“就依著你吧!”王慎打了個嗬欠,許是意識到葉瑤不好惹了,不敢再說什麽,提步就往外走。
葉瑤自覺無事了,便自回房。誰曾想,那個師爺卻走了上來,攔在二人跟前,眯著三角眼笑道:“在下看兩位談吐不凡,想來定是書香人家出身吧?”
“我和師妹並非出自官宦人家!”秋楓鳴說道:“閣下若是無事,便請讓開,師妹勞累了一整天,正需要休息!”
“別啊!”師爺虛笑了一聲,說:“原來不是官宦人家出身啊!真是可惜了,可惜了你師妹著一副花容月貌啊!”
葉瑤直覺此人心裏沒藏著什麽好事,一拂袖,一股勁風飄出去,將這猥瑣師爺扇到了一邊,自行進了房間。
那師爺摔了個倒栽蔥,忙不迭爬起來,又要上前。秋楓鳴橫在他身前,手裏的鞭子一揚,竟是如劍鋒般抖得筆直,橫在了師爺的脖子上:“我這這鞭子卻是不認人的,再上前一步,小心刀槍無眼。”
“別!別介啊!”師爺小心地後退了幾步,被幾個差役扶著,狼狽滾下了樓梯。
葉瑤把東西整理好,站在窗前,向遠處瞧了瞧。
牛車依舊停在原地,十來個差役上上下下忙活,把到處都翻了一遍。呃,除了疑似有瘟病的牛車!再看到自家馬車上,那些被擺得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心頭暗暗生怒。
蠢貨!王慎正背著手走到庭院裏,聽一個差役說了幾句話,居然就愣是沒想到,身邊的那輛牛車大有乾坤。
最起碼,拉車的是一隻少見紅牛啊!這種牛比黃牛更少見,但力氣和耐性卻更好,最適合來拉一些沉重的貨物了。她能肯定,那個裝著“私貨”的包裹,就是從那輛牛車裏下來的。再聯想到周掌櫃手上的焦痕,不難推測出,牛車用瘟病的假象蒙混過城門口的官兵,從而把“私貨”運到客棧。而店老板呢,他就是一專門銷贓的,負責接收各種違禁品,並暫時儲存。也許,還負責聯係買家。
至於裝著違禁品的包裹是怎麽跑到自己房間的,應該是店老板怕有人來突擊檢查,刻意存進來的吧!沒查到的話,事後取下來,照樣能換錢,查到的話,也可以推到住客身上。真是能進也能退的打算!
“小姐?”秋楓鳴走了進來,瞧見窗外的情形後,也不由皺了皺眉,輕聲道:“這周掌櫃,做事也忒不地道了!若非小姐聰慧,今日,說不得就要被他陷害了!”
葉瑤笑了笑,說道:“也是我們不小心,給他們留了空子鑽!下次留意一些就好。”
秋楓鳴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又道:“您剛才對那王慎說的話,真的是太祖皇帝說的嗎?”
葉瑤攤了攤手,淡淡笑道:“這我哪裏知道!不過信口胡謅了,拿來糊弄王大人罷了。他那人啊,寧願不懂裝懂,也斷然不肯在人前承認自己無知的。”
秋楓鳴也笑了笑,心中暗道,他就知道,十之**是這樣。這一路上,他可是沒少聽葉瑤的那些有出處無出處的調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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