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逍遙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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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宸王殿下,葉姑娘,裏麵請!”持言微微垂眸,手裏的拂塵輕輕一掃,做了個“請”的手勢。他的拂塵似乎有些老舊了,輕輕搖晃的時候,落下一層狀如輕塵的粉末。
“你們後退!”楚淵對著身後人喝了一聲,凜冽袖風掃了出去,將那些粉末凍成了肉眼可見的冰渣子。
“宸王殿下好手段!”持言眼中精光一現,手上的拂塵一甩,那白色的絲線陡然邊長,如同章魚的觸手一般,向著楚淵撲去,口中冷喝道:“且接我一手千絲纏!”
“這拂塵原來也是活物!”葉瑤在那白色絲線抽長的時候,便感覺到了自上麵傳來的險惡氣息。她笑了笑,卻倏然出手,冰影劍急刺而出,一劍斬向那三千拂塵絲線。
拂塵絲好似遇到了克星一般疾退,楚淵那邊右掌輕翻,冰靈力凝成了一朵八瓣蓮花,在他的手掌上打了個旋兒,蕩悠悠飄落出去。靈力化實,掌上生花,這是高階靈術師的典型特征。而八瓣蓮花,這說明他的修為是八階。
持言的臉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而葉瑤手裏的冰影劍也挽出了一個劍花,身隨劍動,轉眼間就到了持言跟前。
無形的長劍猛地將拂塵絲斬作兩段,那雪白色的拂塵絲瞬間化作焦黑,撲簌簌落地。而楚淵的冰蓮花已經飄到了持言近前,眼看著就要紮進他的胸口中。
卻見持言眼前金光一閃,一團金色的虛影迎上了冰蓮花,兩相交擊,激起的衝擊波直接玄天觀的大門擊成了齏粉。
持言趁機逃進了道觀中,楚淵的第二朵掌上蓮花已經成型,再度飛了出去。葉瑤手裏的冰影劍也馬上脫手,同樣追上了持言。
“徒兒們,動手!”持言到底閃避不及,後背上再度爆發出一層金光,略一側身,冰蓮花和金光撞到了一起,葉瑤的冰影劍卻無聲無息地穿透了他的肩胛骨。
然而,隨著持言的一句話落,似是嚇呆了的道童眼神倏然變了。原本的懵懂無知化成了嗜血猙獰,完全不顧什麽招式,如餓虎出籠一般,向著最近的親衛撲去。
“你們且退!”葉瑤身形一飄,搶在那親衛還手之前,一把擒住了道童的是手腕。
誰料,那道童的力氣大得很,竟然甩脫了葉瑤的手,一把向著葉瑤抓去。
“葉姑娘小心!”有個親衛上前幫忙,一劍刺進道童的心口。可是,那道童心口中劍,卻沒有鮮血流出來,而是身子一折,輕盈撲倒了那親衛身上,趁機在親衛的手背上抓了一道。
“別碰他,他已經不是人了!”葉瑤躍步上前,一手抽出道童體內的長劍,另一手拔下頭上的玉簪,玉簪向前一刺,猛地刺穿了那道童的心口。玉簪在他心口一攪和,在拔出來時,簪子尖端已經多了一條金色的蟲子。葉瑤手指一用力,生生將蟲子捏成了肉泥。而後,那團肉泥又變成了焦糊色,這才算徹底沒了生機。
這時候,被這道童抓過的親衛已經覺得不對了。葉瑤轉身看去,隻見他的麵色和眼珠子開始轉紅,一如那道童發狂前的模樣。暗道一聲不好,直接以玉簪劃開了掌心,將鮮血滴到了他的傷口上。
“這是傀儡蠱!”葉瑤和姽嫿打過交道,對這裏麵的門道知道幾分,出言提醒道。“盡量不要被他們抓傷,若是被抓傷了,來我這裏處理傷口。”
這時候,楚淵十來個道童從道觀裏湧了出來,他們與先前的道童別無二致,眼睛子如血一般紅,麵色猙獰,偏偏又力大無窮,身姿輕盈。最關鍵的一點,根本不怕疼,就算是把對方的腦袋砍掉了,身軀依舊在攻擊重親衛。
“先撤退!”楚淵高聲喊了一句,一把拉起楪祈葉瑤,向著一側退去。同時對身後的親衛道:“用火雷珠!”
緊接著,“轟隆隆”一聲響起,身下便是一陣地動山搖。
等到煙塵散盡,葉瑤抬起頭來,卻見那道觀已經塌了大半,發狂的道童被土石埋到了地下,那個持言退得及時,但一條腿被石頭壓住了,此時根本逃不掉。他的身上,還有葉瑤的那把冰影劍。
“持言!”楚淵欲上前,卻被葉瑤拉住了:“還是我去吧!”她修煉的功法專克這種邪門的蠱毒之術。
“不用!”楚淵搖了搖頭,走到麵無人色的持言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據我所知,巫門弟子以血養蠱,但能驅使的蠱蟲數量有限。而且,一旦主人實力衰退,修為下降,蠱蟲便會反噬主人。你種在道童身上的傀儡蠱已破,又身受重傷,應該已經覺察到蠱蟲的反噬了,是嗎?”
持言點了點頭,卻乞求地看向葉瑤,嘶聲道:“救我!我的本命蠱名叫金光蠱,它吞噬了我以後,也不會放過你們。你救我一命,我就把十三年前的隱秘和盤托出。你們不是想查華皇後的死因嗎?這世上,隻怕沒有誰比我更清楚了!”
“我們可不會蟲蠱之術!”葉瑤為難地攤了攤手,說道:“我們該怎麽救你?”
持言青著臉道:“之前的瘟疫解藥便是你弄出來的?你的解藥對付得了影蠱,自然也對付得了金光蠱!”
葉瑤手裏還真就有這解藥,見楚淵點頭,便扔了一瓶過去。
持言忙不迭吞下丹藥,葉瑤又取出一瓶,交給身邊的秋楓鳴,說道:“以防萬一吧!”
秋楓鳴接過來,叫過去幾個親衛,一一分發下去,帶著這些人去清理道觀中的活人。
除了十來個被埋到地下的道童,這道觀裏還有十來個負責掃灑的丫鬟和仆婦。這些人都還活著,隻是受了點輕傷。
“留下兩個人在這裏,其餘人帶著她們回錦州,等我們回去後,再分別問話。”楚淵對秋楓鳴道。
“是!”秋楓鳴點了點頭,又叫了一個親衛陪著自己留下,其餘人將那些幸存者綁好,徑直下山。連道觀都塌了大半,山下的陣法也毀了個徹底,倒是不必擔心他們迷了路。
卻說那持言服了解藥後,難受了好半天,才能正常說話。
“二十多年前,貧道那二師兄已經在天京城裏闖出了名頭。忽然給貧道來了一封信,請貧道去一趟天京城。在那裏,貧道平生第一次見到了寒露花。”這個持言知道自己必須馬上說出點兒有分量的東西,清了清嗓子,又道:“貧道自幼隨師父學習毒蠱之術,對這寒露花是隻聞其名,不見其物。當下心中好奇,就把寒露花可以研製成上等寒毒的事情說了出來。後來,華皇後身死,還有殿下毒發,差不多都與這些有關係。”
“僅僅這些,可不夠換你一條性命!”楚淵道:“先帝和如今的皇帝都不是心慈手軟的人,你的手裏若是沒有活命的把柄,還能安安穩穩地活到今天?”
持言卻耍開了滑頭:“可是,貧道若是現在就把這份底牌交出去,豈不是更沒了活命的底氣?再說了,王爺身上的寒毒還未化解,貧道可是這事兒的罪魁禍首,您能保證不報複貧道嗎?”
“你有辦法化解寒毒?”葉瑤在一邊問道。
“或可一試!”持言心裏其實沒有把握,也沒敢把話說死,留了三分餘地。
“既然如此,你還怕什麽?放心好了,你的價值遠不止如此。對於你的大師姐和二師兄的下落,本王也感興趣得緊。”楚淵將他的話聽在耳朵裏,懶得計較,直接問:“這觀裏東西,你需要帶走什麽?”
“咳咳,不用,您把貧道帶走就足夠了!”持言的眼珠子轉了轉,說道。
楚淵略略點頭,突然出手,一掌砍暈了這個持言,又封住了他幾大靈脈,用布條裹成了一個大包袱,交到秋楓鳴手裏。
而葉瑤則走向那殘破的道觀,放開感知,朝著自己最不舒服的地方而去。
她大致總結出了規律,她的靈力和這些毒蟲正好相克,這大概就是天敵的關係。她能感知到毒蟲的生氣,而藏有要緊事物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充作看守的毒蟲。
道觀裏的東西委實不少,特別是一處專門放典籍的藏書閣中。葉瑤翻看了一下,裏頭除了雜記和醫書,居然還有一個厚厚的記事簿。如同日記一樣,裏麵記錄了不少昔日的隱秘。
除此之外,最關鍵的就是一個藏在暗格中的鐵盒子了。葉瑤抬手滅了暗格裏一匣子五彩斑斕的毒蟲,撬開盒蓋,卻發現裏麵竟是用龍鱗帛寫就的書信。
看來,以後要做什麽壞事,絕對不能用這種耐用又不易損壞的東西傳遞消息。看吧,如今,這可是鐵證呢!
他們四人收拾了一番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便帶著昏迷不醒的持言上車。葉瑤從廢墟裏撿了一張畫卷,上了車後,打開,發現那畫卷中是一個古裝美人兒。
那女子容顏極美,仿佛走下圓月的嫦娥,又仿佛臨水撫竹的湘妃。那是一種清麗絕俗的美,顧盼傾城,遺世獨立,隻驚鴻一瞥,就能讓人失了魂魄,迷了心眼。
“這該不會就是持律吧?”葉瑤輕聲說。
楚淵仔細看著畫中的女子,卻說了一句好似不相幹的話:“聽說,這世上有種美人蠱,可以將任何女子轉化成絕世佳人。這畫中人的美貌,太不真實了,就像是鏡中花,水中月。”
葉瑤訝異道:“哦?天下竟有如此奇物?不過,事情應該不是如此容易吧?”
“世上哪裏有這樣的好事!”楚淵笑道:“所謂美人蠱,其實隻是一種幻蠱。隻是讓一個人看起來絕美,可事實上,對容貌的真實改變不大。”
葉瑤笑了笑,說道:“所以,若是想在眾人麵前保持這種美麗,就不能讓任何不知情的人近身。所謂隻可遠觀,不可褻玩,想來就是如此吧?”
楚淵淡淡點了點頭。
這時候,天色已經近午。馬車並沒有駛向錦州的官驛,而是拐向了城東的逍遙林。逍遙林在錦州稱得上是名聲響亮了,那裏是江湖門派逍遙派開山立派的地方,高手輩出,連朝廷都不願意輕易招惹。
“殿下與逍遙公子有舊?”馬車聽到逍遙林前時,葉瑤出聲問。她記得,這一代逍遙門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名叫林一鶴。在江湖上,以清正任俠的君子之風聞名。
“算是有幾分交情吧!”楚淵說。“幾年前,他去天京城遊曆,與我打多幾次交道。這人看著像是正人君子,其實,小心思比哪一個林家的長輩都多。”
正說著話,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人帶人迎了出來。江湖人把此人稱作是“林下君子”,並不是沒有原因的。但從外貌上看,此人的容顏不是特別普通,但也不是過分的俊美,恰到好處地調和了江湖人的粗獷和讀書人的斯文。不是特別讓人驚豔,卻總是下意識地讓人覺得安然和舒適。
“斂之兄,小弟可是等你多時了!”林一鶴在車前拱手為禮,說道:“你身邊的幾個兄弟已經在山門中安置下來了,我送諸位去客院!”
“有勞林兄弟費心!”楚淵帶著葉瑤走出馬車,倒是沒有擺親王的架子,而是以江湖平輩的身份還禮道:“我們的行蹤需得保密,不能被外人探知。”
“那是自然!”林一鶴此時方看向葉瑤,笑道:“這位就是未來的嫂夫人吧?在下逍遙派林一鶴,幸會!”
“林門主,幸會!”葉瑤打過招呼,事先安置在這裏的宸王府親衛也迎了出來,他們將人事不知的持言帶走後,安置到了寬敞的客院裏。
“三年不見,斂之兄的修為似乎又有精進!”前往客院的路上,林一鶴笑道。“小弟這些年俗務纏身,疏於練功,隻怕早就不是斂之兄的對手了!”
“我觀林兄弟的修為已到六階巔峰,似乎隨時都有突破的可能!”楚淵凝視著林一鶴說道。“以林兄弟的年紀,如此年紀如此實力,已經足以將逍遙派發揚光大了。”
葉瑤此時方知,這個林一鶴似乎不知道楚淵那一重親王身份。他一直稱呼楚淵“斂之”,葉瑤知道,這個“斂之”是楚淵的字,隻是平日裏,他極少用。
“斂之高看為兄了!說句實在話,小弟這些日子,正為著南疆局勢擔心!你也知道,桓青去年沒了,桓家軍分裂成了三支,各自為政。如今,朝廷也插手南疆亂局了,這場麵委實叫小弟寢食難安。”林一鶴憂慮道。
“哦?這是為何?”楚淵問說:“斂之久居天京,對天京城中的各家權貴多少有幾分了解,林兄弟若是信得過為兄,為兄或許能幫上一點兒忙。”
林一鶴眼中流露出一抹感激,看了看左右,為難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先去安歇,等入了夜,小弟在露台置酒設宴,咱們在細說這些煩心事。”
楚淵點頭道:“一切都依林兄弟!”就在這時候,山林變得稀疏起來,一座古樸的大宅第出現在眾人眼前。
逍遙派的總壇其實是一個山莊,走進大門,前邊是門派議事的地方,後麵則是門人弟子起居的地方。客院相對清淨,坐落在宅子的西南角上,園子裏種滿了四季常開的月梅花。
“林兄弟,嫂夫人,你們且在這裏安歇,若是有什麽需要,隻管來和小弟說。”林一鶴說道。
“多謝!”楚淵說。
這時候,一個穿著青色緊身衣服的男子在客院外說道:“門主,桓府的大管家在林子外求見!”
“什麽?他這麽快就來了?”林一鶴眼中現出苦惱之色:“好生招待著這個大管家,我馬上去過去!”
“是!”那青衣弟子恭敬道。
楚淵見林一鶴一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就知道這人是有意讓他主動幫忙,遂道:“是桓勇的人?”
“正是!”林一鶴竹筒倒豆子般說道:“兩天前的夜裏,桓勇把我叫到了桓府,要我幫他殺一個人。你也知道,逍遙派想在這逍遙林中立足,少不得要與當地的官府交好。平日裏,這種互相幫忙的事情並不罕見。隻是,這一次,桓勇讓小弟去做的事情實在太大,我這裏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桓勇要殺誰?聽說,太子和兩位王爺南巡,今日恰好趕到錦州。他要林兄弟對付的,該不會就是這三位中的一個吧?這可不是什麽小事!”
“可不是!逍遙派家小業小,可沒膽子跟龍子鳳孫硬碰硬。再說了,就算是得手了,萬一桓勇怕事情外泄,想要對小弟殺人滅口呢?十萬鎮南軍鐵騎下,就是有十個百個的逍遙派,也難逃這場禍事!”林一鶴焦躁而煩惱地說。
“看樣子,林兄弟心裏已經有了主意了?”楚淵不懂事人腦梗塞道。
“不敢說是什麽好主意,這事兒還要請斂之兄弟幫忙!”林一鶴道:“想當初,小弟誤闖宸王府,險些死在宸王府的陣法中。還是斂之兄幫忙,才得以逃出生天。小弟不欲助桓勇為惡,就隻能把此事密告宸王殿下,請他出麵,伸手拉逍遙派一把。可惜,小弟根本沒法子在不驚動桓勇的前提下,接近宸王殿下,隻好請斂之兄代為出手了。”
葉瑤總算聽明白林一鶴的意思了。看來,桓勇要林一鶴刺殺的人,十之**就是楚淵。
林一鶴又道:“今天早晨,城門口發生的事情城裏已經傳遍了。桓勇本想給太子等人一個下馬威,結果卻被宸王殿下狠狠打了回來。由此可見,宸王殿下對桓勇也是厭惡至極。如今,還能搭救小弟一把的,怕是隻有斂之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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