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五章重逢(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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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用罷晚飯,楚思便纏著母親,一定要拖著母親一起安寢。

    “我剛來這裏,還不習慣這裏的水土,若是一個人睡,一定會覺得害怕!”楚思振振有詞道:“隻有娘親在身邊的時候,才能安穩地睡覺。”

    葉瑤笑了笑,卻沒說話,而是轉頭去瞧楚淵。後者到時沒有搖頭,而是說道:“也好,不過,隻限三天。”

    “為什麽?”楚思不服氣地看向母親,說道:“三天哪裏足夠?至少也要三個月才成。”

    葉瑤拍了拍小女兒額肩膀,以示安慰:“等三天之後,再說三天後的事情吧!也許,到時候,你又吵著鬧著要自己睡了!”

    楚淵並未有鬆口的意思,轉而問起了別的事情,問起了小女兒過去的修煉事宜。他的意思,自然要把楚思留在黑水城中,如同培養楚祈一般,引導著楚思修煉、讀書,並且接觸淵盟中的一應瑣事。

    他到時沒指望著小女兒一定要繼承家業,但自保的本事卻是必須都得學會,一樣也不能少。

    雖然見麵的時間不長,小丫頭也隱約意識到,自家這個父親不似母親一樣好說話了,倒是沒有對著幹,而是做乖巧模樣,一一應了下來。

    晚飯之後,楚祈帶著自己的小妹妹逛黑水城,葉瑤則和楚淵去了書房,商量起日後的安排來。

    其實,核心問題都是圍繞著楚思進行的。

    葉瑤自己也承認,過去的那些年,她一直覺得有愧於這個女兒,因此,大部分時候,對楚思基本上都是放養的,凡事都憑著她的興趣來,很少要求她做到什麽。

    “許是女兒家的原因,這丫頭的性情有點兒霸道!”葉瑤有點兒歉疚地說道:“偏偏那時候我身邊形勢複雜,著實沒有辦法在她身上投入太多心血,隻想著讓她過得舒心一些就行!”

    “還好,沒當麵鬧起來,我便已經很滿意了!”楚淵笑了笑,說道:“血脈親緣也不是天生就有的,總要朝夕相處才能存下幾分情誼。那是聰慧的小姑娘,我想,她很快就會適應新的環境。”

    “就是因為天性聰慧,才讓人為難!”葉瑤也笑了笑,說道:“算了,這些事情都有你安排。”對於養孩子,她其實並不是特別擅長。

    “放心,不會有事!”楚淵淡淡笑了笑,說道:“我有分寸!還是說說瀚海平原的事情吧!”

    葉瑤想了想,將瀚海平原中發生的一切,還有有關天依樓的消息一一道來。

    楚淵並不覺得如何意外,他在蕩平四大神山的時候,對天依樓的事情也多少有點兒了解,知道這事兒的幕後黑手,其實是天依樓裏的兩個老怪物。

    事實上,也正因為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才一最快的速度提升修為,陽謀陰謀一起上,先一步拿下了四大神山的力量。

    顯然,四大神山的四個山主,就是十二門徒中的四個。

    “那四個原山主現在都在什麽地方?”葉瑤問。

    “有一個逃出海了,兩個死在內訌中,還有一個下落不明!”楚淵說道:“這四人都是大宗師境界的靈術師。”

    葉瑤沒有詢問他究竟是幹翻四大神山的,卻悄悄把古城器靈取出來,問起了其餘幾個傀儡的下落。

    古城器靈靜靜注視了楚淵一番,半晌後,對葉瑤說道,說道:“資質尚可,氣度不錯,你挑人的眼光還算不錯!”

    葉瑤笑了笑,沒理會器靈的考量之語,問道:“前輩可能感知到另外幾個門徒的下落?”

    “可以!”器靈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原來的四個大宗師,應該都隕落了,我現在能感知到的,有兩個是宗師境界,還有另外兩個是小孩子,還隻是靈術師。”

    “他們的方位和相貌呢?”葉瑤又問。

    “那就必須得親眼見一麵了!”器靈說道:“我隻有一個大概的印象,知曉其中兩個是男子,兩個是女子。”

    “前輩既然凝出了實體,是不是就不需要依附在古城中了?”葉瑤問。

    “現在還不行,長生石的數目不夠。此外,還需要去把我的精血都取來。哦,你們現在的實力,到時可以去闖一闖了。我的精血,還有過去收起來的寶貝,都在東海中。”古城器靈說道:“本想等你進階大宗師後,再往那裏走一趟,現在卻是不必這麽麻煩了!”

    楚淵已經是大宗師境界了,葉瑤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進階的,而葉瑤覺得,自己離那一個層次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先把那四個天依樓的傀儡找出來吧!”楚淵對於闖東海的興致不高,輕聲說道。他現在擔心的,是把天依樓的細作混進了淵盟中,

    “如果天依樓意識到蒼冥大陸的秘密已經被看穿的話,大概會主動找上門來!”葉瑤想了想,說道。

    “那等修為有限的,自然就不必去理會他了,就算是我們揪出來,天依樓馬上就會換一個傀儡,意義不大!總的來說,還是去東海的事情比較重要。”古城器靈略有些煩躁地說道。“我那精血也是有保質期的,若是再耽擱下去,隻怕就算是找到了辦法,也不能凝出真實軀體了。”

    “你真的隻是想凝出實體?”楚淵顯然不覺得這古城器靈的目的真的如此單純:“我曾聽人說,神念修煉到極致時,靈術師可以強行奪他人的肉身,也就是借屍還魂,或者說奪舍!”

    “你說的時離魂術和移魂術。”古城器靈平靜地說道:“而且,這種術法隻能對宗師境界以下的人施展,魂魄和肉身的修為差距還不能太大。並不是想離魂就能離魂,想移魂就能移魂的!再說了,身體還是自己的好用,修煉起來便方便。”

    言外之意,他老人家還看不上當今這些晚輩的皮囊,楚淵純屬多慮了。

    “現在已經是深秋時分,東海沿岸正好是雨季。還經常有海風登陸。這時候出海,太危險,也多有不便!”楚淵卻沒有馬上答應下來,說道:“等到明年三四月份,到時個合適的時候。”

    “好吧,若是到明年,應該也不算晚,就這麽定了,具體哪一天,隨你們自己做主!”器靈淡淡說完這句話,便自顧自回了古城。臨走時,又對葉瑤道:“我的本體,你沒有必要總帶在身上,特別是你們不想被窺測隱私的時候!”

    葉瑤臉頰微紅,忽然意識到,她和楚淵一下午的翻雲覆雨時,古城裏的器靈大概能看得一清二楚。

    將古城的本體擺到了房間外,葉瑤和楚淵說了一會兒話,夜色漸深時,楚祈帶著楚思回了家,葉瑤便帶著小女兒回了房間,一一問道:“都看了什麽?夜市裏熱鬧不熱鬧?和哥哥相處的怎麽樣?”

    “還好啦!”楚思看起來玩得很高興,將一路上的見聞一一說來,最後道:“集市上的吃的很多,可哥哥不許我隨便買。哦,這裏的人使用的貨幣是妖核和金銀,而不是晶幣。還有,哥哥很照顧我。”

    “有沒有不如意的地方?”葉瑤問。她能從自家小女兒的眼神裏,看到一抹淺淺的憂傷。

    楚思皺了皺眉,說道:“身後總有人跟著,好不方便!另外,我不喜歡她們的眼神,嗯,就是哥哥身邊那兩個婢女的眼神。她們瞧著我的模樣,就是是在看一隻忽然間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好像我撿了多大的便宜一樣。”

    尋常人家的女孩子,大概從讀書的那一日起,就要學習各種禮節,講究一個言談舉止的溫文爾雅。相比之下,楚思就顯得野性十足了一些。葉瑤其實大致猜得出,肯定有人在心中暗暗看好戲。

    “這些話可和你哥哥說過?”葉瑤問道。

    “我才不會和他說這些呢!”楚思馬上搖了搖頭,聲音輕快地說道:“我根本不需要,也不屑和她們一般見識。若是這黑水城不歡迎我,我大不了回水悅城好了!”

    葉瑤笑了笑,說道:“我們大概要在這裏多停留一段日子了,放心好了,母親明天一早就和你哥哥提一提,建議他將身邊的人好生清一清!你是這裏的主人,不是客人,沒有必要遷就其他人。”

    “我知道!”楚思點了點頭,說道:“來這裏之前,父親和哥哥的樣子,和我想象中大不相同。哥哥總是一副溫文爾雅的貴公子模樣,可有他在的時候,其他人鮮少敢擅自開口說話。父親看起來有點兒冷靜的過分,不像娘親那般,對我百依百順!而且,就連娘親好像也得聽父親的。我覺得,自己日後的生活,肯定不會再如以前那般隨心所欲!”

    葉瑤笑了笑,問道:“那麽,喜歡哥哥和父親嗎?”

    楚思先是點頭,而後又搖頭,說道:“從今天的相處過程中來看,父親和哥哥都不會苛待我們。但是,我總覺得,這兩個人都有點兒……”她想了想,說道:“看上去通情達理,可其實呢,一點兒都不好親近!”

    “是不是害怕他們不喜歡你?”葉瑤到時能理解她的這份惶恐和不安,想了想,笑了笑,說道:“娘親的女兒,不需要強迫自己去討別人的歡心,隻要自己過得高興就好!隻要你過得好,他們也會真心為你高興!所以,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也不需要太多試探,若是喜歡,就主動親近,若是不喜歡,隻保持著表麵上的尊敬也無妨!”她從來不覺得,是親人就必須相親相愛。一個人的一生,隻有對得住自己了,才有能力去對得住別人。

    楚思有點兒訝異地瞧著葉瑤,說道:“娘親,我不是應該好好和哥哥和父親相處嗎?”她皺了皺眉,說道:“我不想讓他們失望。”

    葉瑤柔聲說道:“不必擔心這些,根據母親多年的經驗,在你父兄麵前,想讓他們失望其實很難。換言之,如果你覺得,自己讓他們失望了,那原因一般不是出在你的身上。”

    論行事手段,論算計人心,她想,楚祈和楚淵這對父子都不是庸手。也就是說,他們若是想好好栽培一個人,那個人基本上都不會變成人生的失敗者。相反,如果這個人還是長歪了,就說明他們不曾在乎過那一個人,也不曾對那個人用心過。

    楚思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她大概明白自家母親的強盜邏輯,真正為她著想的人,一定知道怎樣對她更好。而那些好心辦壞事的,多半是因為一開始就不從用心。

    葉瑤見此,笑了笑,特意撿了些往事,當成故事說給楚思聽,直到倦意從心裏頭升起,進入沉沉夢鄉。

    第二日一早,一則消息像是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傳遍了黑水城。

    “聽說了嗎?淵盟的盟主夫人,還有遺落在外的帶著小千金回到城主府了。眼看則就要到十月份的雪芙蓉花會了,在那一次盛會上,這兩位可人兒一定都會露麵!”

    “什麽?盟主還有一個遺落在外的小公主?哎呀,那華鴻影姑娘怎麽辦呢?先前,城裏不是一直傳說,說她和盟主大人是天生一對的未婚夫妻嗎?”

    “什麽未婚夫妻?這你就不知道了,想那少盟主都有十多歲了,盟主在過去的五六年裏,什麽時候有過成親的念頭?哼,對於及冠男子來說,哪裏有一直“未”婚了三年的未婚妻?”

    “對啊!重新回來的盟主夫人和少盟主模樣好像,仔細說起來,人家這位夫人才是正經八百的原配嫡妻呢!且不說盟主對華鴻影根本就沒有那個心思,就算是有,新近回家的盟主夫人可是有少盟主做依仗,如何會怕了一個還沒關門的側室呢!”

    ……

    街頭巷尾,類似的議論聲從來不曾間斷。華鴻影帶著帷帽,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走下馬車時,進入茶樓時,便聽了滿滿一耳朵的流言。

    她拳頭猛然攥了起來,指甲深深陷進肉裏,留下一道長長的掐痕。她定了定神,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等著早就約好的客人。

    大概半個時辰後,又有一輛馬車停了下來。馬車裏走出來一個穿著鬥篷的男子,這人大半張臉都藏在鬥篷下麵,周身縈繞著中沉沉的氣息。

    夥計被這人的裝扮嚇了一跳,根本沒敢上前招呼。卻見烤串的位置上,一個帶著帷帽女子站起身來,示意茶夥計上茶。

    鬥篷男在華鴻影的對麵坐下,壓低了聲音道:“盟主的原配嫡妻回來了,我便知道,你華鴻影隻怕早就等不及出手了。說吧,今日約我過來,又是為了什麽事情?”

    “隻要你把這事兒做得幹淨利索,我不會虧待你!”華鴻影壓低了聲音說道:“至於我的目的,想來不用說,你也清楚。”

    “你該不會把注意打到城主府去了吧?”鬥篷男低聲說道:“事先說明白了,我不會替你去城主府行刺!且不說那位新近回來的原配夫人實力如何,單單一個少盟主,便能讓我吃不了兜著走!”

    “當然不是讓你城主府出手!”華鴻影低聲道:“我會把她,還有她的那個小女兒引出來,你伺機下手!哼,我到時要好生看一看,如果那個女人連命都沒有了,還能不能變成鬼,來和我爭盟主!”

    “如果事後盟主追查下來的話,你能脫得了幹係嗎?”鬥篷男道:“如果她和你一道離開城主府,結果人家出事了,而你卻完好無損,豈不是有欲蓋彌彰之嫌?”

    “誰讓你去暗殺他來著?”華鴻影沉聲道:“你隻要幫我選一個人,在把一封信放到她的身上就行了!殺人這是下下策,我才不用呢!”

    “你要敗壞人家名聲?”鬥篷南低低笑了一生,說道。

    華鴻影將手下的一個信封向前一推,放到鬥篷男前方,說道:“這是信件,你收好了!”

    鬥篷男沒有說話,直接把書信藏到了衣袖裏。然後,兩個人前後起身,離開了熙熙攘攘的茶樓。

    臨出門時,華鴻影的眼睛眯了眯,閃過一絲危險的弧度。然後,她上了馬車,冷冷扔下一句話:“去城主府!”

    卻說第二天一早,葉瑤正在書房中查閱地圖時,就聽下人前來通稟:“夫人,華鴻影在門外求見!”

    “她有何事?”葉瑤問。

    “說是聽說您和大姑娘回了府,特意前來賠罪致歉!”侍女是個生麵孔,恭恭敬敬道。

    “不見!”葉瑤想也不想地說道。

    侍女欲言又止道:“夫人,還請三思!華鴻影在黑水城裏的地位,頗為不一般,您若是直接推據地話,隻怕於名聲有礙!”

    葉瑤想了想,終究點了點頭,說道:“既如此,請她進來吧!”倒不是因為顧忌名聲,純粹是覺得,如果公然不見的話,未免有怯戰的嫌疑。

    侍女領命而去,沒多會兒,在正廳之中,葉瑤見到了這個一身華貴,容色極盛的華鴻影。

    “華姑娘的身體可好?昨日不知姑娘身份,出手一時失了分寸,還請勿怪!”葉瑤一見麵,就對華鴻影說道:“不過,花姑娘乃是雲英未嫁之身,那般在人前對胡言亂語,也著實有失分寸,是不是?”

    華鴻影的一張臉有變綠的趨勢,她咬牙忍了忍,做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欠身一禮,硬壓著心頭怒火,說道:“華鴻影從未見過夫人,一時不識廬山真麵目,衝撞了夫人,還請見諒!不過,小女子昨日所言,卻絕非是捕風捉影。這婚約一事,乃是師尊和盟主的師叔親自定下來的,雖然隻是口頭之約,華鴻影也斷然不敢違背!”

    “少盟主那麽大的一個人擺在那裏,盟主又從來沒說自己的發妻原配死了沒了,明知道正室嫡妻還在,卻還敢定什麽婚約,難道這種事兒還合情合理不成?”葉瑤淡淡說道。

    “夫人容稟,當初這婚約訂立之時,隻說是兩家結秦晉之好,並未明說是以正妻之禮聘娶,或者是是側室之禮過門。”華鴻影咬了咬牙,顫顫巍巍地說道:“鴻影不敢肖想正室之位,甘心居側室之位,服侍盟主和夫人!”

    “算了吧,我沒有引狼入室的習慣!再說了,你們盟主也已經有了資質絕佳的少主,不需要旁人來綿延子嗣了!”葉瑤不客氣道:“也請姑娘自重身份,莫做這些自甘下賤的事情。”

    “夫人這是要將昔年婚約作廢,不守承諾嗎?”華鴻影的聲音雖然低而弱,還是堅持道:“若是這種事情傳出去,隻怕不止對夫人和少主名聲有損,對盟主也沒有好處!”

    葉瑤漸漸沒有耐心和這個華鴻影周旋了,冷冷說道:“盟主在和本夫人成親前,曾經有過三個未婚妻,都是在成親前的一段時間,莫名其妙地沒了,我想,對於你來說,能活到現在真是件了不起的事情!”

    “夫人這是在威脅小女子嗎?”華鴻影縱然是再好的耐心,這會兒也忍不下去了,冷冷道:“卻不知盟主大人知不知道夫人的想法,如果他知道的話,還會不會對夫人以禮相待!”

    “旁人的家務事,用得著你來操心嗎?”葉瑤站起了身來,說道:“我知道,這些年,你沒少以盟主準夫人自居,還時不時散播這樣的流言。哦,或許你有點兒背景和靠山。可是,我可以實話告訴你,盟主之所以懶得理會你,不過是因為你的存在對於我來說,根本沒有半點兒威脅。在本夫人不在這裏的時候,與其放著一個空位子惹人覬覦,還不如挑一個擋箭牌來,擋住那些亂箭。”

    見華鴻影的臉色變得慘白,葉瑤繼續說道:“知道這樣的箭靶子,需要具有什麽特點嗎?第一,出身和手段不能太差,不能輕而易舉地被別人鬥倒,二來呢,這個人不能太重要,免得事後卸磨殺驢不方便。很榮幸,你就是這麽一個箭靶子。而現在,激流不退的後果,就是屍骨無存!”

    “你胡說!我才不信,盟主大人是如此打算的呢!葉瑤,你流落在外七年,誰知道遇到過多少野男人,我才不相信,盟主還願意把你當成寶貝,好好的供起來!”

    華鴻影從來沒有往葉瑤說的那方麵考慮過,她想過,楚淵或許是不信任她,不想給兒子找個繼母,或者是迫於師門的壓力,不得不不情不願地背著這個名頭。

    但是,她怎麽都沒想到,自己的作用,竟然會是一個擋箭牌!還是個用過了就扔的擋箭牌!

    這已經不是做人的失敗了,簡直就是恥辱!

    “是與不是,你自己問盟主大人好了!”葉瑤冷冷道:“我知道你今日上門,根本不是來賠罪或者道歉的,一定懷著些不可告人的鬼胎。在城主府動手的話,諒你還沒有這個膽量,那就隻能想辦法把我拐出去下手了,所以,我一定不會陪著你出去。好了,話已經說完了,華姑娘若是無事的話,還請離開吧!”

    “你……你簡直就是個鄉野潑婦,根本配不上盟主夫人的位置!”華秋月又是慌亂又是羞惱,連自己的本來目的都忘了,口不擇言道:“葉瑤,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不勞華姑娘費心了!本夫人今日來見你,不過是想提醒華姑娘一句,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說清楚!”葉瑤淡淡說道:“若是還有下一次的話,還請華姑娘自求多福!”

    話落,她也不理會華鴻影的目瞪口呆,自顧自回了書房,繼續琢磨地圖!

    前往書房的路上,侍女有點兒擔心的說道:“夫人,您這般直爽,傳出去會不會不好聽?”

    葉瑤淡淡搖了搖頭,說道:“無礙,且不說我不在乎這所謂的名聲,她究竟能不能把話傳出去都是個問題!”

    這侍女是從瀚海平原跟過來的,並不知道自家主人身為宸王妃時的名聲,小聲建議道:“夫人,您這麽做,會不會惹來盟主的責怪?”

    她越是觀察下去,就越是發現自家女主人的性子特別跋扈霸道。在人前的時候,還能說是夫唱婦隨,可到了人後,這就是一隻真材實料的母老虎了!

    見葉瑤不說話,又小聲說道:“其實,少盟主已經開始理事了,盟主便是納幾個側室妾室來做擺設,也礙不著您和少主的地位。如此一來,倒是還能博一個賢良大度名聲!”

    “他們那是癡人說夢!”葉瑤重重冷“哼”了一聲,說道:“你們家盟主生了一雙火眼金睛,我便是在怎麽變,也瞞不過他老人家的法眼,既然如此,還不如給自己省省力氣,也給別人省省心,把這個念頭徹底掐滅!”

    葉瑤是一個格外看重“忠誠”二字的人,對於背叛,哪怕隻是名義上的背叛,也絲毫都無法容忍。而且,她處理這類問題的方法一向簡單粗暴,務必如秋風掃落葉一樣,把一切可能掐滅在萌芽之中。

    如果楚淵敢和別的女子生出什麽情愫來,她一定會將那個女子,連同背叛自己的人,俱一刀兩斷。

    侍女不敢再勸,她下意識地覺得,自家主子這可不是說說而已。

    葉瑤定了定神,走進書房,當把厚厚一遝地圖查閱了個差不多時,就已經是正午時分了。

    午飯還是擺在她的房間中,因為楚淵突然出關,楚祈那邊的事情就少了很多,從而可以一心一意領著楚思熟悉環境。

    事實上,說是熟悉環境,其實就是指揮著下人布置自己的房間和庭院,從城主府裏挑選日後的侍女,還有整理自己的隨身之物。

    用午飯的時候,楚祈和楚思這對兒兄妹來得早一些,這二人也聽到了華鴻影來府中求見的事情。當時葉瑤和華鴻影的對話,也不知怎麽的,竟然傳到了楚祈兄妹耳朵裏。

    這兩人一見到她,便小心翼翼地問起華鴻影的事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一件小事而已!”葉瑤有點兒哭笑不得地說道:“如此也省的她再上門!”

    楚祈隻是溫潤地笑了笑,順便把華鴻影的來曆大體說了一遍。楚思雖然還不太懂夫妻之間的事情,卻也隱約感覺到,有個瘋女人要跟母上大人搶父親,打定了注意,要替自家母親出一口氣。

    沒多會兒,楚淵過來了。沒有人再提起華鴻影的事情,仿佛這件事從來都不曾發生過一樣。

    用罷午飯,楚祈要自己去處理部分庶務,楚淵卻是將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都拿了出來,專門指點楚思的讀書和修煉。

    楚思原先也是有正經夫子的,但那位夫子的教書方式和尋常夫子區別不太大,都是從背書開始,一般都是儒家的四書五經開始讀,到年紀大點兒的時候,再額外加上一些史書。

    葉瑤特意和楚思原來的夫子商量過,在啟蒙材料上做了刪減,雖然還是用儒家經典打基礎,但後麵明顯多了史書和傳記,當然,更沒有什麽“三從四德”的禮教內容,頂多就是能讓學生的眼界更寬廣,學識更淵博而已。

    顯然,楚淵是覺得,這樣的讀書模式不大令人滿意。他選的啟蒙材料,很少有儒家的經典,更多是道家、兵家的典籍。

    在他看來,儒家的好多內容宣揚大仁大義,卻難免讓人覺得懦弱和虛偽,而道家和兵家的內容更無情冷漠,卻能引導著人去看最冰冷最真實的世界。

    盡管這種去看最黑暗,最冰冷的世界的過程,常常很讓人煎熬,但卻能引人思考,從另外一個層麵,使人更坦誠更理智。

    當初,小楚祈就是楚淵親自做夫子,這般手把手地,親自教出來。

    從下人們的閑言碎語中,葉瑤大致知道,現在,楚祈的年紀雖然小,卻顯然已經能獨當一麵了。據說,楚淵閉關的時候,主持大局的人就是他。

    葉瑤一向覺得,按照楚淵那種教法,教出早慧的天才很正常。想當初,她也是在到了楚淵身邊後,也從這一套東西開始學起,然後迅速成長。

    到了下午的時候,黑水城有幾戶人家的女眷上門拜訪。葉瑤沒有推拒,就在客廳了見到了她們。

    結果發現,其中有一半的人,她都不認識,熟人倒是也有,那都是跟了楚淵多年的人家。

    和華鴻影比起來,這些婦人姑娘們的態度就要顯得誠懇多了。她們不關心這盟主夫人的寶座花落誰家,反倒是更關心楚祈的天衛軍選了什麽人,有沒有辦法走走後門,把自己後輩送進去。

    葉瑤想起當初鬧得那一場烏龍,就覺得有點兒不倫不類,卻也沒有答應,隻是把事情都推到了楚淵的頭上,隻說自己初來乍到,坐不得主。這一來二去之後,那些夫人也識趣告辭。

    葉瑤把這一波人送出去的時候,再回到房間時,就已經是黃昏時分了。

    用晚飯的時候,楚淵帶著楚思先一步進來。這對父女之間的關係看起來融洽了許多,至少,楚思一副神采飛揚的模樣,瞧著自家父親的眼光裏,也多了幾許崇拜和敬重。

    看來,這對兒父子女的下午時光度過的很愉快!

    用過了晚飯後,楚思居然一點兒都不怕自家的冷麵父親了,反而纏著楚淵去演武場比試身手。楚淵起身應了下來,帶著小女兒離開。

    楚祈卻留了下來,提醒道:“母親,那個華鴻影,大概在背後折騰了一點兒小動作!”

    “華鴻影?”葉瑤揚了揚眉,點了點頭,說道:“我會小心!她有可能把手伸到城主府嗎?”雖然,她覺得這個可能性不高。

    “按理說是不能,但不排除有人見利忘義!”楚祈笑了笑,說道:“您以前的侍女,大多因為年紀大了,各自嫁人了,父親和孩兒也用不了多少仆婦服侍,別人沒有空子可鑽。可您和妹妹回來後,侍女就顯得明顯不足了。如今新添置的這些,都是新近匆忙精挑細選出來的,其中定然也不乏心懷鬼胎的。隻是先前父親的院落一直沒有仆婦婢女,孩兒的年紀又小,沒有人能動歪心思。可現在的話,可就不一定了!”

    他說的這個歪主意,顯然又是女子之間因為嫉妒、爭寵、媚上引發的小規模衝突。

    也對,先前主母不在,少主年幼,府中侍女本就不多。那些有心攀龍附鳳的婢女丫鬟,頂多就是打一下楚淵的主意。可楚淵身邊防守嚴密,他本人的手段也不可小視,在沒有人成功的時候,後宅自然就一片平靜。

    而現在呢,一個主母忽然間從天而降。這下子,那些嫉妒的、攀比的、有心鑽空子的心思,就像是春雨後的野草似的,就突然躥出來了。

    這就好比皇帝的三千後宮,當無人能得到寵幸時,後宮中通常都是一片風平浪靜。但一旦某一個人露出了頭,得到了寵幸,馬上就會眾矢之的,

    而這個華鴻影,其實更像是一顆試金石,一枚用來試探葉瑤底線的棋子。

    因為自家兒子那一句話,葉瑤到時留心起自己身邊的侍女來了。

    她這一次來黑水城,隻帶了兩個侍女,其中的一個白瑾還送到了楚思的身邊。剩下的七八個人都是生麵孔,瞧著倒像是新近從別處挑選過來的!

    不管怎麽說,她覺得,自己大概不能再一直做甩手掌櫃,對府中的中饋不聞不問了。

    不過,這真正要做什麽事情的時候,她便明顯感覺到了缺人的困窘。城主府裏的人她雖然也能指使得動,可總歸沒有自己人用起來順手。

    她正打算想辦法去弄一批可用的人手來時,她身邊的一個侍女向她告密,說是瞧見了另外一個侍女偷偷出府,和華鴻影會麵。

    主動舉報的侍女名叫澄心,她是葉瑤房中的二等丫鬟,被舉報的侍女名叫新月,是一個模樣周正,打扮明豔的一等丫鬟。

    “奴婢確信,自己的確看大華鴻影和新月悄悄接觸,從那以後,這新月身上就明顯多了很多錢財和首飾,其中還有幾件用附靈材料做成的,價值絕對不是她一個小丫鬟所能用得起的。”那一天,澄心在葉瑤麵前說道。

    “既如此,繼續盯著她,看看這個新月究竟要做什麽!”葉瑤沒有說相信,也沒有說不信,平平靜靜地說道:“等事情辦成了,我定然不會虧待你!”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盡力而為!”那澄心麵上露出一抹喜色,說道。

    葉瑤其實也沒指望澄心真的能發現什麽天大的秘密,她隻是將自己的神念送出去,悄悄觀察著城主府中的一眾侍女罷了。然後,這麽一“觀察”,還真叫她發現了好些有趣的事情。

    說起來,這城主府中各處,在下人們中間,競爭最激烈的,卻是少盟主楚祈、楚思還要葉瑤這三個人的住處。

    不過,楚祈能壓得住自己院子裏的人,那裏的侍女最多也就是玩點兒無傷大雅的小把戲。楚思那裏最熱鬧,特別是楚淵親自教小女兒讀書修煉後,府中上下盛傳盟主寵愛小女兒的事情,丫鬟中明爭暗鬥不斷。但因為有楚淵在上麵壓著,鮮少有鬧大的事情。

    當然,其中還有一些細節,讓她特別不舒服。比如說,她便聽到了好些議論她和楚思的話。其中不乏貶低,或者是故意抹黑的內容。

    而那個所謂的新月,更是堪稱交遊廣闊,葉瑤大致算了算,她和府中的十幾個丫鬟仆婦都有往來,要麽是姐妹,要麽是姑婆,還有些是嫂子弟妹之類的存在。

    就算是這些人的用心很簡單,不外乎是想看戲,或者是湊熱鬧的心思罷了,她還是非常不滿意。幹脆去尋了管家來,表明自己要接受掌家權!

    “什麽?”這管家是個麵目無情的中年男子,他身子幹瘦幹瘦的,渾身沒有幾兩肉,瞧見葉瑤的時候,麵上露出一抹驚詫,說道:“夫人,這事兒屬下不敢擅自作出,還得去請示盟主或者少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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