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芩息和林景軒談完話後，行至偏廳時，雪夕正慵懶地倚在凳子上睡覺。她的姿勢豪放，一雙腳蹬在桌上，身子斜斜的倚在椅背上，一頭長發已垂地上，正仰頭睡覺。真是一點沒有女子該有的樣子。

    這一幕在芩息看來卻是那般隨意灑脫，他放輕腳步，走到雪夕麵前，輕輕扶起雪夕的一縷發絲在手裏把玩，喃喃自語道“蕭雪夕……嗎……”

    雪夕在此刻醒了，看到芩息然後懶洋洋地翻身，繼續窩在凳子上用倦意滿滿的語氣說“芩息，你們的事情商量好了？”

    “恩，商量好了。景軒兄會在這小住一陣，雪夕你呢？聽師傅說，玉公子護得緊，所以今年是你第一年下江湖，師傅和玉公子都來信讓我多多照顧你。

    我派了人，在荒原雪陸的岔口等你，可卻沒料到你行了水路，一下就失去了你的消息。這一陣都在派人尋你，沒想到你卻自己先一步找來了。”

    “是啊，也不知道爹爹中了什麽邪，非讓我拿了武林盟主再回去。可距離武林大會還有一整月時間，我可呆不了那麽久，小白還在家等我呢。於是便想，索性把那些可能會當上武林盟主的人都挑戰一遍，如果贏了這樣我也算是武林盟主啦。”

    “你這是什麽邏輯。沒有武林眾英雄的見證，也沒有武林會官方的承認，是不能算武林盟主的。”芩息一麵說著，一麵從桌上拿過一個橘子，細心剝開遞給雪夕。

    雪夕接過橘子，一口下肚，在嘴裏還含著橘子的時候就說話“啊，這樣啊……那豈不是非得等一個月……”

    “吃完再說。”芩息拿出手絹，溫柔地替她擦去嘴角的汁水，“對了，小白還活著？”

    “我有很多隻小白啊。”雪夕回答得很自然，芩息笑了，不知道該說她是薄情還是多情。

    雪夕看著芩息的笑，眨巴著雙眼，“芩息你還有別的別名嗎？不然我叫你小青吧。我發現你穿青色很好看，肅肅如鬆下風，高而徐引。恩，好看。”

    “是嗎？我也發現，雪夕你遠在天邊的時候最好看。”

    恩？這話不對啊……

    “你這是煩我咯？”

    “怎敢。”

    屋外送食的下人都是一臉吃驚，往常不苟言笑的公子，看似難以接近的公子，從不近女色的公子，如今卻在一位姑娘麵前笑得開懷。而且就在這麽短短幾個時辰內……

    這位姑娘究竟是何方神聖，一來就壞了公子三個規矩……

    下人們盡管很想進去看一看這位姑娘廬山真麵目，可卻又不忍心破壞屋內的美好，於是都靜站一側，聽著裏麵的笑語高歌，好似自己的心頭也開始暖起來。

    後院東廂客房內，林景軒站在窗前賞月，屋內沒有點燈，隻有淺淡的月光照進來，朦朧間能看到角落裏站著一個人。

    “公子。”

    “你去查查蕭雪夕自出關之後，都去了哪裏，做了什麽。還有派人盯緊她，見了誰，什麽時候見的，全部都要告訴我。”

    “是。”

    角落裏的人領了命便一閃而去，來無影去無蹤，仿佛從未出現一樣。

    “沒想到會在這遇到蕭雪夕，確實是多了很多麻煩。”林景軒說著伸手去撫窗台上的那枝花枝。那是一朵玉蘭，無葉無伴，一朵開在枝頭。“不過誰也不能影響我的計劃。”

    紅日東升，芩府裏也開始熱鬧了起來。

    “雪夕？還沒醒嗎？”芩息站在門口，輕叩門扉問道。等了一陣之後，屋內還是無人問答，床上那人定是在酣睡中不願搭理自己。他無奈地笑著，剛轉身準備走，恰巧遇到林景軒從房內出來。

    “景軒兄，早。”

    “息兄早。”林景軒回做一禮，看芩息站在門前，似正欲離去，“蕭姑娘還沒醒嗎？”

    “沒有。”芩息說著又是無奈的笑。

    “是不是息兄的方法不對，不如試一下這招。”林景軒說著，走至房門前，一斂容，透過門朝屋內飛去一柄利刃。

    在利刃快接近雪夕的時候，她懶懶地伸手穩穩握住那柄劍，起身打著哈欠大喊“芩息，你怎麽用這種方式喊我起來啊。和爹爹一模一樣，和你說，這種不好的東西不要……”

    雪夕邊說邊走至門前打開房門，當她發現林景軒也在外麵時，不由得愣住。

    “蕭姑娘早，不知可否把匕首還給在下。”林景軒微微笑著，墨玉一般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狡黠。

    “你的匕首？哼，奸佞小人，趁人之危，在我睡覺時向我投暗器，算幾個意思。宣戰嗎？”

    “怎麽？如果這匕首是芩公子放的，那便是溫柔地喊你起床，是我放的，卻是奸佞小人？

    蕭姑娘可真是偏心。”

    “你以為小青能和你一樣嗎。”雪夕說著，把匕首丟給林景軒，然後挽著芩息的手腕就開始跑。“小青，我們快走快走，我們倆把早餐都吃完，不要給這個小人留。”

    “怎麽可以這樣，景軒兄也是客人。”

    “我不管，反正他不是我的客人。”

    景軒看麵前跑開的兩人，目中浮起一層淺淺的笑，卻帶著一絲陰霾。

    早膳之後，芩息說要帶雪夕去看看芩府的鋪子，可不知道為何林景軒也跟了過來。

    芩息念景軒是客，便不好開口趕他走，但雪夕卻極不樂意了，一路上不是在擠他，就是使絆子希望他摔倒。

    林景軒臉上淺淡的笑意不變，每次都是怡然繞開雪夕的惡作劇。這行人走在街上實在太過招惹，一個清雅如竹，一個白衣勝雪，一個墨雍似玉。

    大家在三人路過時，無不探頭張望，街上人頗多，店鋪開門做生意，街上攤販早已擺好攤，叫買的、還價的、鄰裏招呼的、婦人東長西短的……各種聲音交集，各色人物聚集，匯成熱鬧繁榮的街市。

    三人閑走在街上，隻有路過一些商鋪時，傳來芩息淡淡的介紹。

    “這是芩府的當鋪，也是整個舒城最大的當鋪。”

    還有雪夕的誇讚。

    “哇，真的很大，好漂亮呀。”

    “這是芩府的酒樓，也是曆屆商事議會的場所。這是芩府的銀鋪。這是芩府的藥房，還有幾間開在稍遠的郊區。…………”

    一路下來，雪夕了解到芩家現在在商業中所涉及的領域寬又廣，幾乎所有的領域都有參上一腳，甚至包括賭場與香樓。並且芩息的地位很高，路上的小販，商鋪的老板見到芩息都會恭敬地叫上一句“芩公子”，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也好，幾乎一整條街上的人都認識芩息，有些看到芩息還會送來兩三個自家的雞蛋瓜果。

    聽說芩息經常會在府前施粥，而且創辦了一個免費租聘製度，借給百姓三隻雞，待這些雞產下小雞後，再原送回三隻雞即可。也因為這個製度，邊上的百姓們漸漸富裕了起來。

    雪夕看在眼裏很是開心，芩息說過他希望百姓的日子能好過些，如今他做到了。爹爹說芩息拜入紫姑娘門下之後，硬是把六年所學的武學化在三年裏學完，還好他潛質不錯，是習武的好苗子，這些武學消耗起來也沒問題。於是他比自己早了三年下山。

    剛下山那會，所有人都沒了芩息的消息，大家都擔心他是不是又遇到了瓊家，被瓊家困住，甚至……紫姑娘擔心了一陣不放心還出山去尋過，也沒結果，沒想到一年後竟聽說芩息經商了，買賣做得還挺大。

    雪夕一直很想偷溜出來看看芩息，可爹爹管得緊，蕭家有一門武學在修煉途中絕不可以斷，於是這麽一等又是三年。等自己真的可以下山來時，卻忘了非要去找芩息的理由了。

    如今又遇到芩息，還看到芩息過得這麽好，真的是很開心很開心。

    雪夕就這麽高興了一路，回程的時候不免又被林景軒揶揄了一下。

    “看來蕭姑娘今日見到芩公子家大業大，甚是開心啊。”

    “關你什麽事啊！”

    二人一路吵著回到府上，芩息一直小退開半步看著麵前你一句我一句的兩人，嘴上帶笑，可眼裏卻浮出一絲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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