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蔣琬之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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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裏的暗衛都知道蔣琬曾經是蕭桓的女人,對蔣琬出手多少都帶了幾分顧忌,而平日裏柔柔弱弱一陣風仿佛都能被卷走的蔣琬,此時卻忽然像是神力大開一般,不管不顧的想要從包圍中衝出來,目標就隻有沈承君一個。
朔月跟冬夏立時奪了其中兩名暗衛的兵器,縱身躍進戰圈,一左一右分別朝著蔣琬出手,毫不留情。
然而,當兩人的劍刺進蔣琬身體的那一霎,兩人都升起一抹震驚!
聲音不對!
手下兵器的觸感也不對!
更詭異的是,兩道傷口竟然都沒有血流出來!
人受了傷怎麽可能會不流血呢!
“你們倆別動!其他人全都後退!”沈承君忽然想到了什麽,高喊了一聲,然而,還是遲了。
冬夏在沈承君喊出口的同時,已經將兵器後撤,抽離了蔣琬的身體。
隨著那柄劍一同離開的,還有一道黑光,順著劍鋒離開的軌跡,飛快的朝著冬夏的手腕射了過來!
冬夏早就被這一幕給嚇得呆住了,等她反應過來早就來不及,幸好站在她身側的朔月比她先一步反應過來,伸手用力一扯,將冬夏拉到了旁邊,那道黑光撲了空,撞到了地麵上,發出滋滋的響聲。
與此同時,眾人也都看清了那道黑光究竟是什麽,有人忍不住直接當場吐了出來。
那哪裏是什麽黑光,根本就是擰成一團的通體發黑的一堆蟲子!
朔月因為拉扯冬夏的關係,原本停留在蔣琬體內的那柄劍也因此移動了位置,雖然沒有徹底抽離出來,但還是跟傷口之間有了縫隙。
同樣的小黑蟲順著傷口沿著劍身爬了出來,朝著手柄處蔓延。
因此,朔月也不得不丟開手,拉著冬夏向後縱越到幾米外。
而那黑蟲似乎並不能離開寄主太久,不過片刻之間,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幹成了蟲屍,僵死掉了。
“那是什麽鬼東西啊,真惡心。”
冬夏扒拉著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後怕,往朔月的身邊靠了靠,一臉慶幸道:“幸好你拉我一把啊,要不然即使不被這髒東西咬一口,沾到衣服上我也要惡心得吐半個月。”
“沾到了就不是吐那麽簡單了。”沈承君麵沉如水,與身側的蕭桓對視了一眼。
這種東西他們可不是頭一回見了。
當初在京郊城外的那個黑袍人,也曾因為蕭桓的一劍爆出了大批的蠱蟲,結果被沈承君先一步破解,那時候冬夏等人還都在巫術的控製中,所以才對當時那一幕沒什麽印象。
“啊——”
此時,蔣琬已經在劇痛之下恢複了理智,看到自己身上被戳了兩個窟窿,窟窿裏還在源源不斷的爬出蟲子,蔣琬嚇得大聲尖叫。
但因為身體虛弱的關係,即使用盡了全力,那聲音也小的可憐。
當她看到房間裏不僅有神情防備的暗衛,還有負手而立神色冷峻的蕭桓時,眼中升起一道希望的光亮,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朝著蕭桓的方向蠕動。
“救我……王爺,救……救救我……”
蕭桓握著沈承君的手微微收緊,薄唇抿成了一線。
這種情況下,別說是蔣琬胸前的兩處致命傷已經回天乏術,就單是她體內那些蠱蟲,活著於蔣琬而言,比死了還要悲慘。
蔣琬現在之所以還沒有氣絕死掉,完全就是體內那些蠱蟲的作用,說白了,她其實已經是一個活死人了。
蕭桓腳步沒有動,眸光閃了幾下,伸手從沈承君腰上將她的荷包摘了下來,從裏麵取出兩根銀針,手一抖,銀光直沒進了蔣琬咽喉。
蔣琬倏地瞪大眼睛,怎麽也不相信她苦苦的哀求卻換來了蕭桓的無情擊殺,她怎麽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會死在自己深深喜歡的這個男人手裏。
為什麽。
蔣琬的喉嚨滾動了幾下,嘴連續張了好幾次也沒有發出聲音來,視線已經模糊的讓她看不清蕭桓的臉。
隻是即使看不清,她仍舊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知道此時那人臉上的表情是怎樣的疏冷漠然。
她曾以為,他會是自己的救贖,是她一家人的希望,哪怕他總是拒人於千裏之外,淡然又冷漠,她也不在乎。
可是,當有一天那層堅冰為另一個人融化,那眸光為另一個人升溫,她便發了瘋。
蕭桓,蕭桓。
她目的不純的接近,卻不小心把自己的心也搭了進去,而他,直到她死,還是站在那個女人身邊冷眼旁觀。
蔣琬忽然慘笑出聲,此生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主動將自己的目光從蕭桓身上移開,望向了他身邊的沈承君。
說不出話,但蔣琬眼裏的祈求,房裏的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承君站在那裏,目光清冷,看著蔣琬的目光一點點渙散,那份哀求越來越卑微,動也沒動。
蔣琬想在臨死前求她什麽,沈承君很清楚,蔣琬必死無疑,沈承君也很明白。
或許蔣琬這樣可憐的樣子會讓旁觀者動容,但她從來就都不是一個旁觀人。
曾經,在荒涼孤立的黎華院裏,她也曾用這樣期待渴望的目光,日夜在病榻上從那扇窗裏望出去,在心裏祈求上蒼保佑她沈家最後一脈骨血平安。
那時候的她,同樣的絕望,同樣的生不如死,可是她連一個肯聽她說出請求的人都沒有,還要經常接受蔣琬幸災樂禍的炫耀。
蔣琬沒有因為沈家的敗落就放過她的弟弟,她也沒有理由因為蔣琬的死就寬容她的家人。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如今她們也隻是互換了位置,此時的蔣家人畢竟還活著,而那時的沈家人早就歸了塵土。
昨日因,今日果,因果循環,如今,也不過是一場清算。
蔣琬努力的撐著自己最後一絲神智,瞪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沈承君的臉,想要在她的臉上看到一絲首肯,可是,看不清了。
即使看得清,她也會發現,那張臉上,除了漠然,連一絲憐憫都沒有。
做不到了麽。
蔣琬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身子,張大了嘴努力再努力的想要喊上一句,卻隻能無功的重新倒在地上,漸漸的,失了溫度。
時間過得很慢,一點一點,地上的人已經止住了呼吸,眼睛致死都不曾閉上。
死不瞑目。
明明站了很多人的房間,此刻卻安靜的仿佛是地窖,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蔣琬戛然而止的生命,就像是籠罩在眾人心頭的一片烏雲,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直到許久以後,沈承君才聲音沙啞的開口:“抬出去吧,她體內有蠱蟲,小心不要碰觸到傷口,火葬。”
死人是無法成為蠱蟲寄主的,從蔣琬呼吸停止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有黑蟲子從她的傷口爬出來。但是為了以防萬一,沈承君還是覺得火葬最安全。
暗衛中為首的一人詢問的看了眼蕭桓,見他並沒有出言反對,一抬手,幾名黑衣護衛便上前來,用布將人包裹嚴實後,才抬到擔架上帶了出去。
人帶出去了,房裏蠱蟲的屍體還需要處理,朔月主動請纓帶著人在這邊收拾,讓沈承君先去側院休息,而蕭桓則是沉默的轉身回了書房。
冬夏一臉擔憂的跟著沈承君,一進門就麵色焦急的道:“王妃,王爺這是怪你了嗎?”
沈承君看了眼自己剛剛被蕭桓握著的手腕沒說話,此刻那裏都有些微微發青了。
冬夏驚呼一聲,趕緊返回主院那邊去給沈承君找藥膏擦。自從她家小姐嫁過來,都變得多災多難了。
這一來一回路上聽到的都是有關蔣琬在黎華院暴斃的事兒,其中也不乏有人覺得沈承君最後的冷眼旁觀太過讓人心寒。
冬夏氣得不輕,人總是喜歡對弱者報以同情憐憫的心態,忽略掉那人以往的作為,蔣琬之前在府裏的風評差得要命,就連掃地的婆子提起來都要呸上兩句,可現在人死了,大家又忽然都覺得她可憐了,就跟約好了似的。
“一群見風使舵的東西。”挑了幾個說得最厲害的人狠狠教訓了,冬夏才憤憤的回到偏院,臉上還掛著未消的怒意。
沈承君見狀自然是要問上兩句的。
冬夏立即就把憋在肚子裏的話全都給抖了出來,氣道:
“這些人變化的也太快了,前幾個時辰還在罵蔣琬不知好歹呢,這會兒又都開始替她說起話來了。見風使舵,牆頭草!”
“好啦,人都死了,你還有什麽好氣的,嘴張在別人臉上,愛怎麽說隨他們吧。”
沈承君不以為意的搖搖頭,坐在軟榻上將袖子擼了起來,露出帶著一圈淤痕的手腕,在如玉般白皙的肌膚上顯得尤為刺目:“過來給我上藥吧。”
冬夏連忙湊過來,捧著沈承君的手,心裏對蕭桓越發的不滿,又打心眼裏不讚同沈承君的做法,一邊擦藥一邊嘟囔道:
“王妃也真是的,那個賤人死都死了,您就應付她一兩句好了,現在她死不瞑目,王爺難保不覺得您心狠。剛剛我回來的時候聽那些小賤蹄子們說,王爺已經派了朔風親自去料理蔣琬的後事,說是要辦的體麵點兒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