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項羽傳

    【第一百三十章　最後的歸宿】

    突襲的計劃本應該是萬無一失的，然而項羽早已失了民心，行蹤竟被楚國的百姓所出賣，傳到了劉邦的耳朵裏。

    項羽和虞楚楚同騎烏騅馬，與百餘輕騎準備突圍出來，不料剛出了軍營，就被劉邦的屬下所發現，甚至還遭到了大批漢軍的追殺。

    騎在駿馬之上的二人略顯慌神，項羽一直護著自己身後的楚楚。

    那些漢軍的武力雖不及項羽的萬分之一，可是他們卻有幾十萬的人馬，此時要想衝出重圍無異於千難萬難！

    漢軍見項羽隻有少量的人馬，此時不上更待何時？他們便騎著馬，迅速包圍了項羽，紛紛揮刀挑釁、叫囂著。

    “項大哥……項大哥！我們來了……”

    千鈞一發之時，項羽隻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回頭一看，縱然距離甚遠，可他依然能看出來那人是趙雪尋！

    那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啊，卻不知為何來到了戰場之上！

    “是尋丫頭……”他微微眯起漆黑如夜的眼瞳，唇角露出笑容，頓時連心跳都猛然加速，因為他從未想過會在這裏看見她！

    張天陽握緊手中的長劍，眼眸中透露著堅定，“阿信，一定要保護好王妃！”

    之後，天陽就騎著駿馬，率領身後的萬餘精兵，猛地朝著漢軍衝去，打得對方措手不及，一時間戰場上的狀況稍稍有逆轉之勢！

    雪尋也想跟在他的身後，同他一起過去，隻是她一路都被阿信護著，怎麽也無法靠近項羽。

    張天陽故意率兵衝亂了漢軍的陣型，原本拋戈棄甲的楚軍也重新振奮了士氣。

    項羽見到他，不禁喜出望外，“你們怎麽來了？”

    “項兄弟有難，我和尋兒又怎能不來？”天陽一邊說著，一邊揮動著手中的長劍，不出片刻，又解決了一大批漢軍。

    聽聞以後，項羽仰天大笑，“好！天陽兄果然夠義氣！”

    張天陽也笑了出來，削薄的唇角向上微揚，英氣凜然，“你可還記得我們在巨鹿的那一戰？！那時我們以少勝多，今日我們雖然兵少，卻也照樣能夠以一敵百，大破漢軍！”

    “好！那我們就殺他一個片甲不留，此戰定能流傳千古，載入史冊！”

    言剛畢，項羽就騎著馬向漢軍飛奔而去，他手中的銀戟快如疾風，直刺敵兵的咽喉。

    越是交戰下去，項羽和天陽便越戰越勇，項羽大呼馳下，原本來勢洶洶的漢軍全都人馬俱驚，退後數裏！雙方在烏江邊展開了異常激烈的一戰。

    ……

    不遠處的草叢，劉邦一身戎裝金甲，靜靜的站立在那裏，他伸出手，一名將士就已將弓箭放到他的手中。

    用黃金而打造的利箭可以在瞬息間將全身的力氣凝結，此箭如若射出，受箭之人必死無疑！

    劉邦拉開弓箭，瞄準幾十米以外的項羽，削薄的唇角咧開一抹柔美的弧度。

    隨後，他鬆開弓弦，長箭瞬間迸發而出。尖銳且鋒利的箭尖朝著項羽直奔而去！

    生死一瞬！身後的虞楚楚突然推開了項羽，用自己弱小的身軀迎上了長箭！

    就在那一瞬間，楚楚的胸口忽然一陣劇痛，她的身體竟然猶如凋殘的花瓣，虛軟無力地朝後倒去。

    緊接著，她的視線開始漸漸地模糊，意識在刹那間渙散，身體逐漸的失去了知覺，在那一刻，她居然還能聽到項羽那撕心裂肺般絕望的喊聲。

    “不！楚楚！”項羽嘶吼著喚出她的名字，俯下身子將她攬入自己的懷中。

    “籍哥哥……沒事就好……”虞楚楚支撐著，吃力地微微一笑，在他的耳邊深情真摯地輕聲說著，兩行滾燙的淚水卻隨之滑落她慘白的麵頰。

    胸口的鮮血一湧而出，項羽想要幫她捂住傷口，讓血不再流出來，可是無論怎樣都沒有辦法將其止住。

    “楚楚，為什麽……為什麽要幫我擋下這一箭……”項羽低下頭，聲音哽咽不已。

    她吃力地伸出柔嫩的手，撫上他的臉頰，“籍哥哥，從遇見你那時起，我就已經把心交給你了，莫要為楚楚難過……好好活下去……”

    話音剛落，楚楚已落下撫在項羽臉上的手，漸漸合上了雙眸，從此魂歸天際……

    “我不該讓你跟我一起來的，都是我的錯！”項羽將她緊緊抱在懷中，此前，他從未覺得失去一個人會是這樣的痛苦！

    這也許是他此生做過最後悔的一個決定。隻是對虞楚楚而言，這個決定卻是她最不後悔的，雖是死了，卻也是死在了他的懷抱中。

    “項兄弟，此刻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快走！”張天陽生怕劉邦大軍有反撲之意，隻得一邊殺敵，一邊勸他道。

    隻是項羽卻難以割舍，他緊緊抱著楚楚，握著她冰冷的小手，英俊的臉上滿是悲傷與痛心。

    “我要為楚楚報仇……我要為楚楚報仇！”他幾近瘋狂地吼了出來，抱著虞楚楚的屍身緩緩起身，另一隻手則握緊了銀戟。

    他怒吼一聲，這一生他殺敵無數，保全了楚國，卻唯獨失了她。盛怒之下，他同張天陽的將士們一起，整整殺了漢軍幾萬人馬！

    ……

    那些漢軍早已有了懼怕之心，而劉邦在得知損失了幾萬大軍之後，他便下令，讓漢軍稍稍撤退。

    即便殺了這樣多的敵軍，卻也難以解項羽的心頭之恨，正在他準備追著漢軍而去的時候，趙雪尋策著馬從遠處趕了過來。

    “項大哥！漢軍已退，你莫要再追了……當務之急，我們應該渡船前去江東，再圖複興楚國，為楚楚姑娘報仇！”

    項羽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楚楚，頓時又悲從中來，“我對她那樣不公平，她最後卻因我而死，我枉為楚國之王，就連自己在乎的人也保護不了！”

    是啊！他是西楚霸王，卻連想要護住的親人都保護不了，叔父、虞楚楚都接著離他而去，這個王當來又有何用？！

    天陽拍了拍項羽的肩膀，輕聲歎氣一聲，“她用了自己的性命換了你一命，所以你更要和我們一起離開，好好活下去！”

    本以為項羽會聽了張天陽的話，同他們一起渡江，可誰想到，他竟意誌堅決地搖了搖頭，深邃的瞳孔久久凝視著懷中的人兒。

    “你們走吧，我隻想留在這裏陪陪她。”

    如今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也沒有顏麵再回到楚國，麵對自己的父老鄉親，倒不如在此了結一切……

    雪尋聽了卻焦急起來，“項大哥，此地不宜久留，要是等劉邦的援兵一到，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都白費了！”

    可是項羽卻依舊不肯離開，隻說，“尋丫頭，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隻是……我心意已決，沒有誰可以改變得了，你和天陽兄先走吧！”

    “可是你一個人在這裏，我豈能安心？”雪尋千裏迢迢來到這裏，無非是不相信命運的安排，想救他出去。

    張天陽走到雪尋身旁，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肩膀，溫柔勸道：“項兄弟的脾氣你是知道的，我們不如先行回去罷……”

    然而天陽的話，雪尋就像沒有聽見似的，她掙開他的手臂，跑到項羽的身邊，用力拽住那滿是鮮血的鎧甲。

    “不！我不會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的！”

    項羽無奈歎道：“這是我最後的心願，尋丫頭都不肯幫我實現嚒？”

    雪尋忽的沉默，她多麽想讓項大哥和她一起走，卻又不能自私的改變他的決定！

    正左右為難時，天陽快步上前將她拉了回來，柔聲說道：“尋兒，走吧……一切自有天意的安排。”

    她凝望著項羽，秋波般清澈的瞳仁中淚光閃爍，許多話明明到了嘴邊，卻怎麽也說不出來。比如，她很想念他……

    “項大哥……”雪尋再一次喃喃喚出他的名字。

    項羽淡然一笑，癡癡地望著雪尋，也許在這世間，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她了，倘若她過得不安穩，恐怕自己死了也不會安心……

    項羽忽的又看向天陽，笑著說：“你可得好好對她，若是她過得不好，我可饒不了你。”

    天陽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拉起雪尋的手朝著渡江的船上走去，縱然她不願意走，卻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離項羽越來越遠。

    ……

    眼見二人離開後，項羽蹲下身子，將虞楚楚輕柔地放在地上，他伸出寬大的手掌，幫她理好了秀發，哀傷道：

    “楚楚，我曾答應義父要照顧你一生，可卻沒有想到結局會是這樣……如今我們總算能在一起了……”

    說著說著，他低下頭苦笑了聲，抬眸再看見楚楚蒼白的麵容時，縱是男兒，淚水終究忍不住滾落下來，“是我對不起你，是我對不起江東的楚國百姓啊……”

    說罷，他驟然起身，舉起立在地上的銀戟！發出一聲足以令人心驚膽顫的嘶吼。

    還未走遠的趙雪尋猛地一回頭，竟看見項羽如此驚人的舉動，她驚慌地伸出手，本能地想要阻止悲劇的發生。

    “不要！項大哥！”她撕心裂肺地在船上喊出。

    然而一切已成定局，未能等她跑過去，項羽就已站在烏江邊揮起銀戟，放到了脖頸間。

    當他扭頭最後看了一眼雪尋之後，竟溫柔一笑，隨即用戟深深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身軀倒下之後，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虞楚楚緊摟著，二人殷紅的鮮血涓涓流出，匯入了江河之中，竟染紅了大片的烏江……

    ……

    那日從烏江回來以後，張天陽就帶人親自將項羽和虞楚楚葬在這同心橋畔，這兒滿池的蓮花盛開的極為旺盛，亭亭玉立，妁妁其華。

    所謂同心，便是希望他們二人能夠永結同心。

    春風十裏，瓊花飛揚，趙雪尋穿過了長長的集市，終於來到了同心橋畔。

    剛走上橋，就看見項羽和虞楚楚的墓碑並排於不遠處，而且地上還擺放著幾壇好酒和未滅的焚香，也就是說已經有人來祭拜過了。

    雪尋將頭抬了起來，纖塵不染的容顏，和一汪清冽的杏瞳，倒映在橋畔的蓮花池中。

    隻見雪尋緩緩地俯下身子，將花籃放在墓碑前，纖細的指尖撫上冰涼的墓碑，喃喃道：“項大哥，我來看你了，在忘川輪回的路上，你是否已經找到了楚楚……”

    這一刻，雪尋終於可以放下過去，衷心的祝福他們。生前，項羽和楚楚已經錯過得夠多了，但願在輪回中，他們都能夠不負彼此。

    這兒也將是一代霸王的長眠之地，項羽的死雖然顯得慷慨壯烈，並為世人反複吟唱，但一代亂世英雄就此了卻一生，卻也讓人扼腕歎惜。

    後輩有詩人李清照作《烏江》傳誦：“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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