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回事？”

    旖旎滿眼困惑。不過正是她這聲疑問，喚醒了迷醉在夢境中的玄音，他落下手，微微後退一步。

    “啊——”旖旎恍然大悟地打量著玄音：“你不是跟著天尊去東海隱修了嗎？怎麽成了廣林王，體內還有封印？”

    “廣林王的記憶尚未完全恢複，待他都想起來之後，真相自然明了。”炎軒在一旁解釋。

    玄音垂下眼簾又緩緩抬起，目光依然專注地籠罩著清什。

    “可否還記得第三印開解之際，我對你講述的那個夢？”他沉聲低語，神色溫柔又潛藏幾分苦楚。

    清什點點頭，幽靜灰眸映著他的容顏。

    “我隱瞞了大部分內容。”他說道：“彼時在夢中，我與幽兒訣別之後，見到了天尊的神像，他對我說，放棄千年修行去救她，後悔嗎？我回答,不悔。天尊還提出一個條件，救她之後，天尊將在我體內刻下七道神印，封住我的靈力和記憶，而我的元神將落入凡胎，世世輪回，容顏不改,而那七道封印會在與她相逢之後悉數開解，然而到那時，我或許又將陷入心之困境……

    “她……”清什呢喃著，眉頭微蹙。

    玄音沉默片刻，緩緩講述：“最初之際，我沒有足夠勇氣去麵對，想著真相未免殘酷，揭露或許會再添新殤，遂以沉默相待。然而，記憶逐漸複歸，我確知自己放棄千年修為所救的那個‘她’，正是風幽之戰被影俠刺中的清什，而千年情感亦隨之蘇醒，前塵執念究竟無法忘卻……想最初，我與幽兒相遇時針鋒相對，而後化敵為友，相依相戀。卻不知為何，我會將利刃刺向幽兒，看著她含淚對我說‘你選擇背叛，那麽我成全’，我迄今未能憶起究竟為何……”

    玄音語聲漸弱，歸於沉寂。

    “我明白了！”一邊聆聽一邊分析的旖旎來了精神，很有把握地說道：“‘幽兒’呢，是天尊和你最後消滅的那些妖族之一，但其實，你在成為天尊徒弟之前就已認識那個幽兒，並且兩情相悅。誰知半途冒出個天尊，想收你為徒，卻發現你身邊有個危險至極的妖，然後無奈之下你殺了她——”

    旖旎自顧自地碎碎念，嘮叨一陣又突然噤聲，目光困惑地在玄音和清什之間來回跳躍。

    “不對啊……”她盯著玄音皺起眉：“你在成為天尊徒弟之前，是什麽？妖不可成仙，凡人更無法在短短幾年間修到此番境界，你的氣息與天尊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究竟是什麽人？”

    未等玄音有所反應，旖旎又看向清什：“還有你，你不應是妖族啊……玄音放棄千年修行去救你，是因為你與幽兒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或者……難道，你是幽兒的重生？”

    一陣壓抑的沉寂過後，清什咯咯地笑了起來。

    炎軒呐，你和安東真是沒白忙活，救了一個聰明的桃妖。”她緩聲說著，目光掠過旖旎和炎軒，落在玄音眼中。

    “我與幽兒容貌相同，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很可能，我是幽兒的重生，也可能，我們隻是容貌相同罷了。”清什語氣平穩，波瀾不驚：“至於玄音究竟是什麽人——”她頓了一下，幽幽低吟：“那還要等神印全部開解。”

    清什說著，側臉望向炎軒：“也許安東此行，能尋到一絲線索。”

    “還有，玄音——”沉默片刻，她又將目光轉回麵前，神色溫柔平和：“你不必自責。就算幽兒與我是前世今生，你殺了幽兒，卻救了我，前世幽兒的怨恨痛苦，已經消弭在今世清什對你的感恩中。相逢，即是新的開始。”

    “嘖嘖。”旖旎頗為感慨地搖頭笑語：“有好戲看嘍！”

    “沒錯。”清什凝眸淺笑，目光飄向旖旎，幽冷灰眸讓桃妖不由地打了個寒顫。

    “真言即是如此。炎軒，先讓我們帶上官玲離開吧。”清什說道。

    “旖旎，帶上官玲去桃林入口。”炎軒吩咐道。

    “遵命，教主大人。”旖旎笑盈盈地望著他，大家閨秀般地屈膝行禮，轉身又搖曳起來，走到清什和玄音麵前微語低吟：“來日方長，後會有期，旖旎先行告辭。”

    芳香四起，嫵媚女子化作桃花沒入暗林，清什望著那一抹隱於幽夜的粉紅，苦笑垂眸。

    “上官玲和蕭瑾奕——”炎軒注視著清什的側顏，欲言又止。沉默片刻後，他繼續道：“請原諒，我點嚐了上官玲的血。影俠和幽族，不會有好結果。”

    “這世上最難言明的，就是愛戀。”清什緩緩轉身，目光從炎軒移至玄音：“既知宿命相克，卻依然奮不顧身。他們並未想過結局，隻是懷著美好的夙願艱難前行，一如……一如風慕夕與清顏，梵塵和鬱芊芊。深刻的愛念，怎能輕易忘卻？炎軒，你眷戀著姐姐，如今百年已逝，淡了麽？即使身邊有一個暗自喜歡你的桃妖——”

    “不是的——”炎軒打斷她的話，眼神有些羞澀，一時語塞。

    “狡辯。”清什淺笑低吟：“大方承認就是，何苦隱藏，反正姐姐早已不在。”

    “那你如今的心念呢，究竟來自幽兒，還是清什？”炎軒被她看穿心思，自然要反戈一擊。

    “炎軒，你沒有認真聽我講話。”清什看了他一眼，視線又落回玄音臉龐：“我方才說，相逢即是新的開始。幽兒的愛與眷戀，千年前已經終結，隨著她的長眠歸入永恒的沉寂。如今的清什，已與玄音重新相識。而清什心中所傾慕的，依然是那個人。”

    玄音深邃的眸子裏溢出沉沉失落與傷感，清什看在眼中，緩緩將視線轉向別處。

    “嗬，我還抱有一線希望呢，若是幽兒……”炎軒並未將話說完，搖頭笑了笑，望向夜空皎月。

    “走吧，玄音。”清什幽聲低吟，轉身走入桃林。

    “若有危急狀況，我會送信至旖旎軒。”她的語聲在四周飄蕩，卻已不見身影。

    玄音向炎軒頷首示意，旋即也消失在密林中。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桃林時，上官玲正蜷縮在角落裏打盹。清什俯身，指尖溫柔地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麵色紅潤的姑娘立即從夢中驚醒，懵懂地望著兩人，片刻後才反應過來。

    “清什姐姐？閣主？”阿玲激動地抓住清什的手臂：“你們來救我了，是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嗯，不是夢，我們是來帶你回家的，阿玲。”清什溫柔低語，將她從地上扶起。

    “太好了！”阿玲一把抱住清什：“我被困在桃樹林中，怎麽走也走不出去，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見不到瑾奕了！”

    她又哭又笑，鼻涕眼淚混在一起，成了小花臉。

    “好啦，現在沒事了，咱們回去吧。”清什格外溫柔，牽起阿玲的手，緩步前行。

    玄音跟在兩人身後，始終沉默著。

    阿玲察覺氣氛不對，湊到清什耳邊小聲道：“你們，吵架了？”

    “天快亮了。阿玲，你一會兒隨廣林王回虛淵閣。我知你想去見蕭瑾奕，不過，改天吧。我會向他轉告你平安無事的消息。”清什岔開話題，並未回答阿玲的疑問。

    “我——”阿玲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麽好。望著清什突然幽冷的臉龐，又回眸看了看目光酸澀的玄音，困惑在心，卻無法言明，隻能低頭呢喃：“都聽你的。”

    “乖。”清什淺笑道，側目垂望她：“現在，抓緊我。”

    “做、做什麽？”阿玲停住，緊張兮兮地看著她。

    “這個速度走回去，太慢了。”

    “你要帶我幻行？”阿玲兩眼放光，掩飾不住激動的心情。她還從未嚐試過如風疾飛的感覺。

    “不過，我要跟閣主同行。看看閣主帶著一個人，是否還能追上你。”阿玲想了一下，退到玄音身邊，摟住他的胳膊。

    清什無奈地笑笑，遂如一縷幽影，飄然潛行。

    玄音帶著上官玲，緊隨其後。

    “閣主，有什麽心事，告訴阿玲吧。”

    “接著上次的問題。兩個曾經相戀的人重逢後，那個忘卻所有前塵往事的人，突然間憶起舊時之事，卻說情緣已斷。因為在他們分別後，那個人心有他屬，而且眷戀已深，難以舍棄。阿玲，你說另一個人，應該怎麽辦？”

    “此種糾纏不清的狀況下，直接搶過來就好嘍！”

    阿玲說著，露出明媚燦爛的笑容。（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