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半天的討論，幾人有爭執有妥協，最終終達成一致——玄音和鈴蘭去燕城，清什與炎軒去漠城。

    如此分組行動，是清什的提議，碰巧遂了梵塵的意願，卻遭到玄音的反對。不能時刻陪在清什身邊，他心中難安。可惜，唯有他堅持四人同行，鈴蘭萬分讚同清什的想法，炎軒也不置可否，道理講不通，結果隻有他妥協。

    “那就這麽定了。天黑後入關。燕城留守的妖族應該不超過三人，玄音，你和鈴蘭降服他們之後，即刻去漠城與我們匯合。”

    清什氣定神閑地說道。

    “百妖軍都在漠城，還有雪狐……”玄音沉吟，眉宇間依然流淌著些許憂慮。

    “雖不能在短時間內降服百妖，但隻要我徹底釋放元神之力，和他們抗衡對峙，還是綽綽有餘。何況炎軒還可以幫我，旖旎也會與我們裏應外合。再說你們也不會在燕城停留太久，完成任務就速來協助我們，無需過分擔心。”

    清什語聲溫和，目光柔靜地望著玄音。

    “是啊，清什有赤紅之翼的力量，這天下，還有誰能傷害她呢。”鈴蘭走到兩人中間，看看清什，又望向玄音：“王爺，不必擔心，蘭兒現在很厲害，不會拖累你，我們會速戰速決的。”

    清什盯著鈴蘭嬌美的側顏，突然想起了什麽，微微皺起眉。

    “蘭兒，你和炎軒先在這裏等候，我有話要和玄音說。”清什說罷，轉身走向林中。

    “隨我來，玄音。”

    她的話聲飄散在風中，玄音向兩人頷首示意，幻行沒入密林深處。

    薄紗飄忽，靈影躍動，玄音跟在她身後，驀然想起許久以前，他在林中追逐著幽兒，白色的影，漆黑的發，回眸之際眼波流轉，點點滴滴全是炙熱的情。

    想到此，他不由地加快步伐，她卻突然停下，轉身。

    靜如深潭的灰眸，飄著一層清淺冷霧，瞬時阻斷了玄音的美好回憶。他駐足，目光平和地凝視著她。剛剛升起的思念，下一刻便煙消雲散，即使麵對同樣的容顏，他也不再有半分迷惑。

    “鈴蘭尚未經曆翼化，她是我的血脈，有翼化的危險。今夜走過燕羽關之後，我會釋放元神之力，帶炎軒飛往漠城。如此近的距離，鈴蘭難免受到影響，我擔心她會控製不住而翼化，屆時，請你務必用真龍之血救她。”

    清什說著，向他走了一步。

    “我也想到了。放心吧，我會關照她。”玄音沉聲道，也往前挪了兩步，兩人隻隔半米的距離，寒氣熱浪彌散交織。

    清什溫柔地笑了一下，玄音方才還被她沉靜到有些冰冷的眼神凍住，此刻又仿佛迎來和暖陽光，從頭到腳都融化了。

    “對了，給我講講，你將真相告訴梵塵，讓他知道你是我和他的救命恩人時，他有什麽反應？”

    清什在提到梵塵時，眼中總會閃起靈動的光。玄音知道清什心之所在，即使是在自己真身未醒記憶混亂之時，他都能坦然接受，為何如今會深感酸楚呢？他竟有些看不透自己了。

    他理了理思緒，開始講述那夜與梵塵暢談的經過。真實詳盡，但有選擇地略去了梵塵的一些話，以及想要為她弑神的宣言。

    雖然梵塵不許他告訴清什這無意間表露的心意，但玄音知道，若自己此刻說出，梵塵不會怨他，而清什，會很欣慰吧。不止欣慰，或許還有溢滿胸懷的激動與甜蜜。

    她的心中並非沒有火，而是隻有那個人可以將其點燃……

    那麽，玄音的隱瞞，更多是出自私心。他發現自己並不想讓別人燃起清什心中的火。這個想法似有幾分荒唐，於是他又給自己找了個理由——不應剝奪梵塵親自向清什表露心意的權利。

    可是高傲的梵塵，或許永遠不會說出自己的真心……

    “梵塵……”聽玄音講完，清什低吟著露出淺笑：“他沒有糾結前塵舊怨，卻以信任作為對你救命之恩的回報……”

    她沒有繼續言語，眼角眉梢漾著暖意，舉目遙望天都的方向。

    “你呢，清什？”沉默片刻，玄音問道：“你可相信我？”

    她回眸，目光溫柔如水。

    “無論何時，你都在我眼中，天涯亦咫尺。”她輕吟，緩緩抬手，指尖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落回自己心口。

    “若不信，又怎有勇氣存於你眼中？”

    柔語隨風入耳，玄音的氣息微微波動。他似乎又看見了那晚離別前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如火焰般絢爛，乍現即凋零，夢幻又朦朧，讓他不得不認為，那或許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錯覺。

    “王爺——清什——”

    遠遠傳來鈴蘭的呼喚。她和炎軒去附近的村莊弄了些血，回來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見玄音和清什回來，就拿著水袋深入密林，名義上是給清什送血，實際上是想看看兩人究竟在做什麽。

    鈴蘭對玄音的心思眾人皆知，清什心如明鏡，淺笑不語，上前接過水袋，便飄飄然地走開了。

    玄音垂眸，笑容無奈。清什這般想要“撮合”他與鈴蘭的心思，認真自覺裏又帶著幾分隨意玩鬧，真讓他頭疼。

    鈴蘭想要和玄音在林中散步，玄音不忍立即回絕，陪她走了一會兒，便將她帶出樹林，和清什炎軒繼續聊天，直到夜幕降臨。

    四人出發入關，月下幻行，很快就抵達燕城外。

    “在這裏暫別吧。”清什說著，走到三人麵前，舒展掌心：“炎軒，把手給我。”

    炎軒楞了一下，似乎有些害羞，磨蹭著握住她的手。

    “漠城再會。保重。”清什向兩人頷首示意，隨即垂眸凝神，釋放赤紅之翼的能量，變幻了模樣之後拽著炎軒升入半空，疾速飛向漠城。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鈴蘭還是被清什變幻後的樣子驚得說不出話。而很快，她發現自己的血氣不受控製地波動起來，似乎瞬間膨脹，即將衝破全身。

    “王爺，救我……”她抓住玄音的手臂，艱難發聲。她想自己是快要翼化了。

    玄音立刻劃破手腕，送至她嘴邊。

    “蘭兒，喝下去，一口即可。”

    “會很疼麽……”

    鈴蘭想起玄音緊擁清什汲飲龍子之血時的景象。

    “沒事，很快就會好的。”

    “抱緊我……”

    鈴蘭呢喃著，一手摟住他腰，一手握著他的腕，覆上嘴唇。

    很燙很辣，喝下去有些灼燒之感，但並沒有很痛，反倒是漸漸平複了她紊亂的血氣。

    “好痛……”她將眉毛擰到一起，又將嘴唇咬出血，身體綿軟地向後傾倒。

    玄音將她攔腰扶住，抱到一邊席地而坐，讓她靠在自己懷裏休息。

    終於……終於又離的這樣近了……

    鈴蘭的眼角泛起淚光。十幾年前，她每夜依偎在他懷裏，一如此刻。那時，他不知自己是背負千古情殤的龍子，單純地愛上天都最美的舞姬，而她，也隻想與他長相廝守。可惜，她與他，從最初相遇之際就已注定分別的命運。無論他愛上哪個凡間女子，都會在覺醒之際斷念。他已輪回幾世，也曾有過平靜而美滿的姻緣，隻是不湊巧在遇見她的這一世，覺醒了。

    如果清什再晚幾十年醒來，她就不會和玄音分開……不……即使清什不出現，她也無法回到玄音身邊，而是被梵塵魅惑霸占……嗬，幽族，可惡的幽族，擾亂她命運的幽族，搶走她愛人的幽族，她本應恨之入骨的幽族，如今，她卻也成了其中之一……

    “蘭兒，你怎麽了？還很疼麽？”玄音輕撫她臉上的淚水，語氣裏滿是關切。

    鈴蘭抬起眼簾凝望他，突然勾住他的脖子，飛快地吻了上去。

    “蘭兒！”玄音起身推開她，目光有些怨怒。鈴蘭這一吻，才讓玄音發現她之前的痛苦都是偽裝。

    鈴蘭站起來，揚手扯下外衣，露出玉白香肩，旋即撲進他懷裏，將嘴唇湊近他的臉龐。

    “要我，玄音……”她沉吟：“我的身子，你再熟悉不過了。十多年前，你幾乎夜夜都想要我，以前可以，為什麽現在不可以？”

    玄音皺眉垂眸，將掌心放在鈴蘭額間，柔光綻放，她旋即陷入昏迷。他拾起氅衣，為她穿好，讓她躺在地上。

    玄音深深歎了口氣,眉宇間浮起憂慮。清什雖然掌控了翼，但元神能量的釋放所造成的影響，卻是潛移默化的。玄音阻止了鈴蘭的翼化，可是，源自始祖的衝擊逐漸喚起她最強烈的情感，難以自控，隻想不斷釋放，釋放……

    月夜下的情景，被居於城中心的百花之妖盡收眼底。他有一麵巫鏡，可以看到燕城全景以及周圍一裏內的正在發生的事。

    清什變身之際，花影即向漠城傳出消息。他本以為四人會同行，不料龍子卻和另一個幽族留在燕城。看來，他隻能晚一些再回漠城。雖然幾十個百花之妖加起來也不是龍子的對手，但方才看到的一幕，卻給他提供了絲絲靈感。

    善於發現隱患，未嚐不是一項有用的技能。

    花影垂眸微笑，開始為即將到來的兩位客人，建造妖魅叢生的百花迷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