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的力量綻放柔輝，一點一點，驅散黑暗。幻境破碎，真顏顯露，靜空浮著薄雲，日光溫暖，灑落大地。

    清什靠在玄音懷中小憩，垂眸凝神。他依然擁著她，未曾放手。

    鈴蘭緊咬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滑落。所聞所見，令她心酸難耐。

    玄音愛的是幽兒，之所以擁住清什說了那番話，不過是想幫助她釋放力量……玄音也沒明言什麽……不要擔心……

    鈴蘭反複安慰著自己，抹了抹眼角，微笑道：“我們繼續吧。

    “清什。”玄音貼在她耳邊低吟：“還好麽？”

    她離開他火熱的胸膛，回眸轉身。四目相對，溫情彌散，記憶中的話語仿佛再次響起……

    你永遠都是我在雨夜中遇見的青衣幽女，我不會忘記你的名字，不會為你附著任何昔日的影。我眼中的溫柔，隻是為了你。

    雪狐的詛咒喚起了清什的痛苦與悲傷，愧疚和孤獨，將她推入絕望的深淵。他接住她，陪她一起沉落，終於，她在他的懷抱中複歸平靜。在那無盡的黑暗中，她仿佛見到一團火,永不休止地跳動綻放。

    她眼中漾起暖暖笑意，不知是錯覺還是恍然間的迷幻，她仿佛瞥見他眉宇間一閃而過的羞澀。

    “我們走吧。”

    清什幽聲低語，飄飄前行，玄音和鈴蘭跟在她身後，步入第四重幻境。

    陰霾，微雨，林間小徑曲折延伸，放眼望去，即可看見盡頭。不像前三重幻境，需破解全部構點之後才出現界門，第四重幻境大方地在小徑終點展現出界門，特別的是，界門前擺放著一架古琴，而道路兩旁支起的架子，大約每隔半米就掛有一隻燈籠，上麵寫著兩行詩。

    “燈謎？”鈴蘭皺起眉，語氣遲疑。

    “不會這麽簡單。”清什四處觀望，感應著幻境中的妖氣。

    “音律。”沉默片刻，清什和玄音異口同聲地說道。

    兩人旋即相視而笑，越來越深的默契似乎讓任何難題都變得迎刃而解了。

    “從詩句裏提煉音律，譜曲，彈奏？”鈴蘭恍然大悟，神色卻依然凝重：“我們當中，唯有廣林王精通音律，可即便如此，這對他而言也實在艱難。”

    鈴蘭說著，目光溫柔地望向玄音。

    玄音未回應，隻是專注地看著附近燈籠上的詩句。

    “那就不要打擾他，讓他全心投入吧。”清什低吟：“鈴蘭，我們去終點等候。”

    鈴蘭隨清什行至古琴旁，安靜佇立，遙望微雨中玄音的身影。

    “清什，你說，在漫長無盡的歲月中，他會不會有一天徹底放下幽兒，愛上別人？”鈴蘭沉聲問，視線仍停留在前方。

    清什斜睨著鈴蘭，笑容淺淺，有幾分酸楚。

    “或許。”她的回應充滿不確定的情感。

    “我不會放棄的。”鈴蘭轉眸望向她，語氣堅定。

    清什微笑，點點頭，垂下眼簾。

    “你，不會愛上他麽？”沉默片刻，鈴蘭再次發問。

    清什迎著她帶有審視意味的目光，眼神複雜而困惑。

    “任何女人都無法抵禦他的風雅魅力。論姿容，他與梵塵難分仲伯，梵塵風流成性，他卻是謙謙君子。更何況，他對你更溫柔，更在意。就算你眷戀梵塵，得不到他的垂憐，再堅固的心念也會消退，無望的眷戀終不敵眼前的溫柔。”

    鈴蘭說著，轉身與清什對麵而立。

    “你是我的祖先，我的創造者。你喜歡什麽，想要什麽，我無權幹涉。隻是，不要忘記，你和幽兒擁有一樣的容顏和無法斷裂的聯係。我在他眼中始終是鈴蘭，而他望向你的時候，永遠都是在看著幽兒。不要被幻覺迷惑，哪怕再多承諾與溫柔，都無法改寫過往的事實。”

    鈴蘭說得很認真，目光努力保持著平和。

    “謝謝你的忠告。”清什依然沉靜如水，波瀾不驚。

    鈴蘭對她的反應有些失望，正要走開，遂感身後湧來熱浪，回眸望去，隻見玄音已近在咫尺。

    “王爺！”鈴蘭呼喚著走上前：“已經譜好曲了麽？”

    玄音點頭，鈴蘭立即笑逐顏開，牽起他的手，將他引到古琴旁。

    他優雅入座，旋即抬眼望向清什。

    “若一個音律出錯，所有燈籠上的詩句就會變換，一切則需重新開始。”他語氣中不無憂慮。

    “沉入音律本身，而非將其當做突破幻境的秘籍。這應是一支絕美的曲子。”清什悠然回應，灰眸飄著淺淺霧氣，讓他逐漸放鬆。

    指落琴弦，流音響起。確如清什所言，這是一支美妙絕倫的樂曲。鈴蘭已隨之翩翩起舞，仿佛又回到花前月下，王子撫琴，佳人起舞的舊日往昔。

    清什靜立一旁，胸口又升起莫名的奇異感，不久前鈴蘭對她說的那番話，伴著樂聲回蕩在耳邊。

    他對你更溫柔，更在意……無望的眷戀終不敵眼前的溫柔……

    你，不會愛上他麽……

    他望向你的時候，永遠都是在看著幽兒。不要被幻覺迷惑，哪怕再多承諾與溫柔，都無法改寫過往的事實……

    清什仿佛忍耐痛苦般地皺起眉，側身垂眸，直到樂聲漸弱停止，才緩緩抬起眼簾。

    “成功了！”

    鈴蘭歡快的聲音傳來，清什望向已然開啟的界門，略感欣慰。

    “不愧是名滿天下的廣林王！”鈴蘭一邊崇拜地說著，一邊拽起正想與清什說話的玄音，幻行穿越界門。

    清什望著兩人的背影笑了一下，隨之步入香氣四溢的第五重幻境。

    無需多思，這濃烈醉人的香氣，定是花妖一族的傑作。木質柵欄環繞四周，繁花鑲嵌其上，五彩繽紛。

    “各位貴客，別來無恙。”伴著一個細膩陰柔的聲音，百花之妖的身姿徐徐顯現。

    “花影不願為難貴客，冒著被王上責罰的危險前來，將破陣之法告知各位。此幻境名為‘合歡木’。其中‘木’就是這些柵欄，至於‘合歡’——”他欲言又止，眼神曖昧地飄向鈴蘭。

    “‘合歡’，是什麽？”迎著花影的目光，鈴蘭竟升起幾分期待。

    “這四周圍欄之上有千百種花，卻唯獨沒有合歡花。可是要破此幻境，既要有‘木’，也要有‘合歡’。你說，還有什麽能算作是‘合歡’呢？一男一女，花前月下，春宵怎奈虛度。”花影笑盈盈地望著鈴蘭，繼而又將視線轉向玄音和清水：“那麽，花影先退下了。”

    百花之妖消失在一片飛舞的花瓣中，留下三人無言靜立，各有所思。誰都明白，沒有合歡花，隻能通過****才能實現“合歡”。

    “王爺，請與蘭兒完成‘合歡’。”沉默片刻，鈴蘭語氣堅定地說道：“我知王爺心中有所愛之人，不願與其他女子肌膚相親，可這一世，王爺畢竟與蘭兒有夫妻之情，蘭兒的身子也曾屬於王爺。如今，隻有此法可以突破幻境，王爺不妨以大局為重，放下心中顧慮。”鈴蘭說罷，又望向清什：“這已是唯一的辦法，沒有選擇的餘地。”

    清什灰眸幽冷，目光在鈴蘭容顏上停留片刻，轉向玄音。

    他無言凝眸，眉宇間盡是苦澀。

    花妖善在男女之事上做文章，燕城之際，玄音和鈴蘭曾陷困境，若非清什趕到，“合歡”早成事實。鈴蘭心懷期待，玄音抗拒為難。或許正如鈴蘭所言，玄音是謙謙君子，才不想輕薄不愛之人，若換做喜歡及時行樂的梵塵，估計就不會有這些顧慮了。

    細想來，這世間男子，三妻四妾習以為常，帝王的後宮佳麗更是數不勝數。幽族中的男子也鮮有專情之人，更不會為了已死的愛人再不碰其他女子。因此，梵塵的風流並不影響他的魅力，世間的男子也不會因為娶妻又娶妾，或是時常光顧花街柳巷而遭受詬病或是懲罰。正因如此，玄音更顯特別。無論身為廣林王還是龍子，他都堅守自己的原則，唯愛方可相依相合，不愛則當尊重禮讓。

    在燕城時，花影已察覺到鈴蘭的渴求和玄音的準則，於是在此設局，挑戰玄音的底線。

    清什垂下眼簾，緩緩轉身，幻行至柵欄的一個角落，背對著兩人。鈴蘭對清什的表現深感欣慰，隨即脫下氅衣，露出光滑雙肩。

    “王爺。”她沉聲呼喚，指尖攀上他的衣領。

    玄音紋絲不動地站立片刻，木偶般地抬起手，搭在她腰間。

    鈴蘭微合雙目，緊貼他火熱的胸膛。

    玄音沉了口氣，頷首靠近她的臉龐。

    “等一等！”

    角落裏傳來清什響亮的呼聲，玄音驚了一下，隨即放開鈴蘭。

    清什幻行至兩人身邊，眼中閃動著光芒。

    “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明月。想合歡秀扇親描，記同心羅帕輕揪。”清什說著，露出欣慰笑容：“以木條為扇骨，取衣料為扇麵　，如此，做一柄合歡扇，也算是完成‘合歡’。”

    “的確。我們的思緒被花影引導，竟忘記了還有合歡扇一說。”玄音語氣依然沉穩，但眼中喜色難掩，不僅有感激，還有更溫柔的情。

    鈴蘭的期望再度落空。她不止感到失落，憂傷，還有越來越強烈的憤怒。但她不能表露，隻能忍耐，沉默，注視清什和玄音融洽協作，共製合歡扇。

    完成之後，清什和玄音一起拿著合歡扇，緩緩揮舞幾下，繁花消隱，幻境退散，第六重幻境的界門悄然開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