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一眼裹著大氅的他，明白了他是不想別人知道他的傷，才會留在綰平閣，便不再出聲。

    既然，我回來是為了報仇，就不能不珍惜自己所剩無幾的壽命。

    “龍軒燁，我想去看看溫夕月。”我仍舊沒有挪動步子，站在原地，對著他的背影說道。

    他僵住身形，卻沒有轉身，“去吧！”

    他的爽快，出乎了我的意料，剛要轉身離開，卻又聽他開口吩咐道：“趙忠，你陪她去。”

    “是，皇上。”趙公公走到我近前，“娘娘，請吧！”

    “有勞趙公公了”我客套的回了句，便向前走了去。

    與龍軒燁之間的恨意越漸加深，讓我與趙公公之間，都疏遠了許多。

    畢竟，他是龍軒燁的心腹，我是當真不想牽連，不想招惹。

    趙公公一直靜靜的跟在我的身旁，直到走出綰平閣一段距離，他才歎息一聲，壓低了聲音，說道：“娘娘這是何苦呢！折磨了皇上，您自己心裏也不會好過。”

    “趙公公知道當年的那段恩怨嗎？”我沒有停下腳步，亦沒有看向趙公公，有些明知故問。

    趙公公沉默許久，才道：“娘娘，既然已經事過境遷，又何必再追究呢！”

    “公公覺得本宮錯了嗎？”我“謔”的轉頭，怒聲質問道。

    趙公公曾經是我最尊重的人，我怎麽都沒有想到，這樣的話，他也說得出口。

    他可以護著龍軒燁，站在他的一方，他怎麽能用“事過境遷”這麽簡單的四個字來帶過我娘的死呢！

    就算死的人不是我娘，是其他人，那也是一條人命啊！

    難道，在這些人眼中，人命當真賤到不值得一點的珍惜？

    “娘娘沒錯，隻是老奴想問一句，娘娘當真下得了手殺皇上嗎？”趙公公停下腳步，眼神沉靜的看向我。

    他當真是無動於衷……

    “公公可以拭目以待”我狠狠的擲出一句話，轉身繼續向前。

    趙公公沒有再反駁著我，靜靜的跟在我的身邊，向冷宮走去。

    ……

    雖然，我早就知道冷宮的位置，這卻是我第一次來。

    還未進門，便已經有猙獰的笑聲，傳入耳中，嚇得我瑟縮了一下。

    “公公，是什麽人？”我冷了聲音，看向趙公公，問道。

    “回娘娘，是先皇的妃子。”

    “哦”

    “娘娘，溫夕月住在這邊。”趙公公指著整座冷宮裏，窗子最全的一處房屋，對我說道。

    我向那沒有燭火的屋子望了一眼，便走了過去。

    “娘娘，老奴為您照亮。”趙公公走到我身前，用手裏的燈籠為我照亮。

    我跟在趙公公身後，進門時，溫夕月著一身粗布麻衣，坐在一張破桌子旁，望著我，笑得仍舊優雅，就好似她的地位仍舊未變。

    “趙公公，你先出去吧！”我接過趙公公手裏的燈籠，吩咐道。

    “娘娘……”趙公公有些遲疑的看著我，未動。

    “沒事，出去吧！”我又重複了一次，趙公公這才走了出去。

    “你果真守信用，我沒有信錯人。”她見趙公公出去了，才開口道。

    “我會盡快想到辦法，送你出宮。”我並沒有心情與她寒暄，我們的立場並不適合。

    “不，我不想出宮，救我爹吧！隻要留他一命就好。”溫夕月靜靜看著我，那份深沉直到此刻，也不曾削減一分。

    “不行，我不會救一個意圖謀反的人。”我回的直接了當，話一出口，自己都是一愣。

    原來，我對龍軒燁的在意，根本沒有因為恨，削減一分。

    “我爹沒有謀反，是龍軒燁為了搬倒他，硬給他扣上的罪名。”溫夕月沉靜的麵容，終於有了裂痕，變得猙獰。

    “就算他沒有謀反，他也不會是一個忠臣。”我語氣肯定，不容人質疑一分。

    “嗬，都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是如此信任他，果真是情比金堅。”溫夕月憐憫的看著我，竟是同情起了我。

    “不是情比金堅，而是我知道，他不是個昏君，是不會殺忠臣的。”我回視著溫夕月，沒有一點的心虛，不過是就事論事。

    “聽說他冊封了你的貼身宮女春兒為妃，萬千寵愛於一身。”溫夕月狠狠的往我心口上撒了一把鹽。

    “溫夕月，我是來兌現我的承諾，不是來與你討論他的。”我的語氣已經開始不善，打心裏厭惡溫夕月這種以打擊別人，來平複自己傷痛的人。

    “你如果救不了我爹，那就算了，我沒有要救的人了。”溫夕月冷冷的別過臉去，似不想再與我多言。

    “我給你三日的時間，你自己考慮清楚。”我轉身準備離去，才邁出兩步，溫夕月的聲音，便又從身後傳來，“我爹若是不能脫難，瑾王定然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的身子僵了下，停下腳步，轉身望向她，“後宮從來不得幹政，不管是誰，我都不會幫。”

    我必須讓溫夕月明白，我是不會幫她，救一個謀反之人。

    “赫連綰綰，你真夠絕情。”

    “溫夕月，如果我是你，就把握住這次機會出宮，好好的重新開始。”

    “我的心死了，呆在哪裏，不都一樣？”溫夕月唇角的冷笑漸漸落下，眸中湧上了一層哀泣。

    “那你再想想，我三日後，會再來。”

    最後凝視一眼溫夕月的神色，我轉身走了出去。

    隻是，麵色雖然平靜，心卻再也無法平靜。

    才短短幾月，兩個曾經都想置我於死地的女人，竟是都以悲涼收藏。

    我不是什麽大善人，卻也不禁同情起了這兩個女人。

    如果，她們都沒有入宮，此刻定然也會活得笑顏如花……

    如果，先皇沒有抓我娘回宮，我娘也許現在還逍遙於山水間……

    如果，龍軒燁沒有執意將我困在深宮，我這生大概都會在平靜中度過，永遠不會記起八歲前的記憶……

    可如果終歸隻是如果，我們皆是一入深宮，便再也出不去了。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溫夕月能放下一下，出宮重新開始。

    ……

    與趙公公走在回綰平閣的路上，我突然想起了洛芙，那個許久未見的女子。

    “公公，本宮想去浣衣局走一趟。”

    “是，娘娘。”

    “公公，春兒……她過的好嗎？”我沉默了良久，終於將憋在了心裏許久的問題，問出了口。

    “回娘娘，麗妃娘娘很好。”

    “麗妃……”我念叨一聲，才呢喃著問道：“是美麗的麗嗎？”

    “回娘娘，是。”

    “她很好，我就放心了。”

    春兒也算是如願以償了，可我卻不知道，我該恭喜她，還是從此與她再無瓜葛。

    “娘娘，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話，皇上不管冊封了誰，心終歸還在娘娘一個人的身上。”趙公公的聲音裏，透著無奈。

    “公公，他傷我再深，我都可以原諒他，可母仇若是我都能棄之不顧，我豈不是枉為人？”我停下腳步，看向趙公公，神色極冷的說道。

    我實在不懂，像趙公公這般明理的人，為何會一再以為，我和龍軒燁還可以和好。

    趙公公的眼中無波，出口卻便是一句讓人震驚的話，“娘娘，世事無絕對，眼睛有時候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娘娘又何苦執著呢？”

    “趙公公這話何意？”我並沒有錯過趙公公話裏的意有所指，震驚的看著他，問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