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公淡定的看我一眼，恭敬的低垂下頭去，“娘娘，老奴隻是打個比方。”

    “公公，既然你都已經開口指點了，為何不將話說全了。”我好似有了一絲希翼，急急的追問道。

    “老奴隻能言盡於此，還望娘娘見諒。”趙公公掀袍，便跪了下去。

    “公公，起吧！”

    我並沒有伸手扶起他，而是轉身向浣衣局走去。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我並不想過份的難為趙公公，他不肯說，總有他不肯說的原因。

    而且，一句“眼見未必真”也代表不了什麽。

    更何況，如果自己親眼見到的，都不是真的了，那還能有什麽是真的？

    我不能緊緊因為趙公公模糊的一句話，就將殺母之仇抹殺了。

    “娘娘，可是在怪老奴。”趙公公無波的聲音，幽幽的從身後從來。

    “公公，你向來待綰綰不薄，綰綰又豈會怪你呢？”我轉頭看向他，想讓他看清我的神色，知道我所言非虛。

    “娘娘，關於先皇和虞妃的那些事情，老奴曾在他人麵前立下誓言，定然不會說出去，還請娘娘見諒。”趙公公微皺眉宇，他那長年平靜無波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綰綰明白公公的難處”我輕歎一聲，視線看向前方的道路，不再言語。

    他的難處我雖懂，亦不怪他什麽，但他的話，卻如一根芒刺，紮進了我的心裏。

    我不能盲目的相信，卻也不可能完全不深思，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七哥當年畢竟還小，很多事情全都是從他母妃的口中得知的。

    他的母妃素來討厭我，想必是因為我娘吧！

    這樣的情況下，她又怎麽可能說我娘的好話？

    越想便越是覺得這些事情很蹊蹺，我不該太過的武斷。

    思緒間，我已經走到了浣衣局的門口。

    我頓下腳步，想起浣衣局裏的那些個日子，真的覺得是生不如死。

    我再次想起了這裏曾經的管事李嬤嬤，她在一夜間消失，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

    本來，這宮裏消失個人，也不算什麽，但她卻是在溫夕月想置我於死地的那天，突然消失了。

    想想曾經的那些個爭鬥，再看看今日的物是人非，原來一場爭鬥下來，我們竟沒有一個人是勝利者。

    再次舉步，邁進浣衣局，竟是每走一步，都覺得沉重。

    由於是深夜，浣衣局的院子裏漆黑一片，靜得嚇人。

    我這才意識到，我挑了一個不好的時候來找人。

    自己最近還真是越來越糊塗了，終於做一些不經過大腦的傻事。

    “公公，走吧！”我轉身，剛要離去，視線便掃到了坐下角落裏的人，“什麽人？”

    “什麽人，還不快出來？”趙公公舉高燈籠，對著那人低喝一聲，那人才從暗處低頭走了出來。

    “奴婢見過娘娘”

    “洛芙？”我不敢置信的看著頭發蓬亂，臉頰高高腫起，還帶著淚痕的女子。

    “謝娘娘還記得奴婢”洛芙一直彎著，言語間滿是苦澀。

    “洛芙，你快起來。”我伸手扶起她，看著她臉上的傷，鼻子頓時一酸，“這是誰做的？”

    “娘娘，是奴婢犯了錯。”洛芙連忙解釋，似怕我遷怒於別人。

    “怎麽能是你的錯”我又不是沒有進過浣衣局，又豈會不明白這裏邊的人有多可怕。

    “娘娘，為了奴婢這種低賤的人，不值得。”洛芙輕輕的搖頭，眼中溢出大顆大顆的淚水來。

    “對不起，是我連累了你。”我之前命春兒來囑咐這裏管事的嬤嬤，一定要善待洛芙，而那時，我正得寵，說話自然是有分量的。

    之前，我出宮太急，竟是忘記了洛芙的事情，我這一走，恐怕已經在宮中傳開了，以前忌憚過洛芙的人，現如今還不有仇報仇啊！

    “娘娘，別這麽說，奴婢怎麽受得起。”洛芙誠惶誠恐的看著我，連連搖頭。

    “洛芙，我也曾落難，那時你也沒有嫌棄過我，不是嗎？”我握住她的手，“我帶你離開這裏，好不好？”

    “娘娘，不用了，奴婢在這裏過的很好。”洛芙抽出被我握住的手，滿眼淚水的拒絕我。

    我抬手拭去她滿臉的淚水，轉頭看向趙公公，“公公，你明早去跟管事的嬤嬤說一聲，洛芙我帶走了。”

    “是，娘娘。”

    “走吧！”

    “娘娘……”

    “洛芙，這是命令。”

    “奴婢謝娘娘的恩德”

    洛芙剛要跪拜下去，就被我伸手給扶住了，“洛芙，不必多禮。”

    “夜深了，公公，我們走吧！”我拉著洛芙的手，走出浣衣局，“洛芙，我送你出宮吧！”

    “娘娘”洛芙驚訝的看著我，顯然沒有想到我會這麽做。

    “洛芙，你也應該聽說了，我現在的情況並不好，留在我身邊，你隻會吃苦，所以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宮的。”

    落難之時，別人施恩給你過，總會覺得特別的深刻。

    今夜，本意是來看看她，一見她受了淩虐，心裏的愧疚感，讓我不得不救她。

    “娘娘，您對奴婢有恩，就讓奴婢留在娘娘身邊，伺候娘娘吧！”洛芙看向我，一雙大眼中，全是執著。

    “洛芙，能離開，就離開吧！帶著我的祝福，好好的活下去。”我彎唇輕輕的笑，鬆開她的手，轉身，繼續向前走去。

    洛芙的恬靜，總是讓我想起曾經的自己，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她可以活得自由自在，不要像我一樣，一天比一天的枯萎。

    “啊……”我腳下忽然一軟，身子就向下倒了去。

    “娘娘”

    “娘娘”

    趙公公和洛芙一起跑上來，扶住我。

    “我沒事”我出聲安慰著他們的緊張，心裏卻也清楚，我的毒又要發作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身子大概會越來越虛弱，直到死去。

    “娘娘，老奴去給您傳禦醫。”趙公公將我交到洛芙手上，“好好照顧娘娘”

    “公公，不用去了，沒用的。”我喚住他，並不想將自己病了的消息傳揚出去。

    趙公公打量我一眼，震驚的問道：“娘娘，難道是……”

    我點點頭，苦笑著請求道：“還勞煩公公，不要將這件事情，告訴那人。”

    “娘娘，紙終究包不住火，皇上早晚會知道。”趙公公擔憂的看著我，無奈的道。

    “能瞞一天，是一天吧！”

    “是，老奴遵命。”

    “公公，你暫時先給洛芙找個當差的地方吧！”我不想她跟我扯上太大的關係，免得牽連了她。

    “娘娘，讓奴婢跟著您吧！”奴婢哽咽著，再次開口求我。

    “洛芙……”我剛要開口拒絕，就聽趙公公道：“娘娘的身子現在不好，身邊也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照顧，不如就先留下她吧！”

    “娘娘，公公說得對，您就留奴婢在身邊，來償還您的救命之恩吧！”

    “好吧！”我輕歎一聲，終於點頭應下。

    ……

    回綰平閣的路上，洛芙一直扶著我，直到到了院門前，我才讓她鬆開，自己一個人往裏走去。

    “洛芙，你今晚就不用伺候了，先去休息吧！”我又轉頭對趙公公吩咐道：“公公，找個醫女，給她看看傷。”

    “是，娘娘。”

    “謝娘娘”

    見兩人的身影離開，我才帶著忐忑的心情，踏入正殿。

    進入內殿時，龍軒燁正坐在矮塌上，手裏捧著一本書看著。

    “回來了”他放下手裏的書，沉著臉色，看向我。

    “恩”我徑自走到梳妝台邊，不想再與他有太多的爭執，隻想盡快卸了妝，躺到床上，怕自己的身子支撐不住，被他看出端倪來。

    見我回來，有宮婢立刻打來了水，想為我梳洗，龍軒燁卻突然出聲，吩咐，“你們都下去吧！”

    待所有人都下去了，宮裏隻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時候，他才站起身，走向水盆，沾濕一塊布巾，再走到我身邊，執起我的手，擦拭了起來。

    我全身僵了下，立刻抽出自己的手，對著他低吼，“龍軒燁，夠了，你又想幹什麽？”

    “朕想看看你的心，到底是什麽做的。”他說得狠狠的，一點溫情都沒有。

    “你果真很恨我”我冷冷的笑，語氣越發的狠，“可你不該牽連春兒進來”

    “她是真心愛朕的，不是嗎？”龍軒燁笑得猙獰，周身皆帶著複仇的火焰。

    “龍軒燁，你知道嗎？我離開的時候，我還向春兒保證，說你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我哽了聲，微微的昂起頭，待眼中的淚水倒轉回去，才狠狠的瞪向他，“可原來是我自作多情，高估了你的愛。”

    “你既然知道朕是愛你的，你怎麽能狠下心，丟下重傷昏迷的朕？”龍軒燁猛的掐緊我的下顎，眼中的恨意越加濃重了起來。

    “那你想要我怎麽樣？繼續和殺母仇人在一起嗎？”我忍下下顎處傳來的陣陣疼痛，嗤笑著問他。（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