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種感觸交替出現，有時一起出現，帶來無盡綿長的痛苦。

    江乘風麵容扭曲，雙手死死扣住木桶邊緣。他的嘶吼被淹沒在急速喘息中，身體痙攣帶來的餘韻影響了他，讓他的四肢在水中不自覺顫動，帶來嘩嘩水聲。

    他的身體隻有十三四歲，遠不是能夠承受這些痛苦的年紀。

    在半個時辰的折磨中，他開始出現暈眩無力的狀態。那些尖銳刺人的痛楚變成鈍痛，像是在刀與心髒之間隔了層東西，讓刀刺入心髒時不會一下子捅穿它，緩慢進攻的速度，也拉長整個過程。

    但服下萬靈塑體丹後並不能沉睡。

    沉睡後身體會自動轉入睡眠狀態，與清醒時完全不同，會毀掉前麵所有的準備，相當於直接宣布第一次塑體失敗。

    蘇阮不能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她伸手在江乘風頭上穴道一點，激得他猛然打了個冷顫，睜開眼。

    “不要睡過去，用我教你的功法修煉。”

    書上沒有說服下萬靈塑體丹後能不能修煉，蘇阮為防止江乘風昏睡過去，隻能讓他用這招試試。

    江乘風的意識已經模糊。哪怕睜開雙眼，裏麵的血色也早將目光中的神采淹沒，流露出茫然和順從。他下意識按照蘇阮所說的做，像之前煉化藥力一樣，熟練的運用起修煉功法。

    經脈被毀，無處藏身的靈力像沒頭蒼蠅似的在他體內亂竄，它們毫不避諱的撞擊每一個地方，包括那些剛剛被摧毀的經脈，將那些本就殘破的地方摧毀得更加徹底。

    江乘風嚐試運起功法。那些四散的靈力立即受到牽引，從四麵八方聚集起來，他們歡快的環繞彼此，在功法的指引下一點點向前進發。

    它們所到之處都能引起江乘風身體的強烈反映，有時是抽搐，有時是暈眩，有時還能引起他的嘔吐感，直到它們循環全身，最終匯集於丹田處。

    那裏一片狼藉，滿目瘡痍都不足以形容的慘淡。

    吞下的萬靈塑體丹的藥力化作一團金光，在破壞了全身經脈後靜靜的棲息在丹田處，格外溫順乖巧。

    靈力歡呼雀躍的湧入丹田，湧入藥力中，他們彼此試探融合，結為一體，場麵相當溫馨。

    而江乘風顫抖，抽搐，沙啞的慘叫聲陸陸續續從口腔中擠出，如同在九層地獄中受到酷刑的惡鬼。他恨不能將丹田以下部位全部砍掉，以結束這種殘酷的折磨，但他沒有力氣，動都不能動。

    靈力與藥力結合後，它們並未因此停止腳步。

    兩邊仿佛達成了某種協定，金色的光繼續窩於丹田處，燃著金光的一小部分靈力卻從丹田處湧出，順著一條一條脈絡，仔細修複經脈。

    本來服用過萬靈塑體丹後，身體的經脈與靈根會先被徹底摧毀，然後以藥力重塑靈根其後是經脈，形成所謂的“偽靈”狀態，最後通過藥力吸收和進一步的修煉讓靈根與經脈凝結，化為新的靈根。

    江乘風此舉卻將修複靈根與經脈同時進行，無疑大大加快了修複的速度，也給了他身體更大的壓力，要不是這具身體曾經經曆過雷劫，對這種量體的改變有了抵抗之力，換做一般人早就爆體而亡。

    修複比毀滅緩慢，痛楚一點不少。

    江乘風頭上的青筋越發鼓脹，身上鮮血越流越多，浴桶中的換做清水的藥液早就變成血水，而後顏色逐步加深，分不清到底是水還是真的鮮血。

    千年寒冰散發出的冷氣從丹爐頂端向下蔓延，森冷的白氣自鼎爐底部緩慢生出，終於將整個房間填滿。

    一旦開始修複，服用者體內會散發大量熱力，此時需用千年寒冰來鎮壓熱量，並由高出一個境界之人為其灌注靈力，用這些靈力包裹住服用者體內藥力，操縱其緩慢修複，防止服用者爆體而亡。

    蘇阮站在江乘風身後，聚集體內靈力，一掌擊在江乘風背上。

    靈力順著她的手掌一進入江乘風體內就直接奔向目的地，它們如同一把大鎖，將團在丹田處的藥力一層一層鎖住，留出縫隙供它發揮自己的作用。

    蘇阮全神貫注的控製著江乘風體內那團金光。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天，也許是十天……

    蘇阮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專注。她能感受到江乘風體內那團金光在逐漸散開，它們像是液體，一點點散在他的丹田處，修補破損的丹田，與那裏本就有的靈力混合在一起，讓沒有管製的靈力順從的與它們一同沉入丹田最深處。

    成了？

    蘇阮睜開眼睛，白氣擠滿房間，伸手不見五指，即使她與江乘風靠得這麽近，也僅能從手掌接觸的地方確認他的位置。

    千年寒冰的寒氣還沒被江乘風吸入體內，塑體尚未成功。

    但從蘇阮掌心的觸感而言，江乘風的身體已經進入平穩期修複期，不再顫抖，像是陷入沉睡一般。

    她收掌，後退兩步，疲憊感將她吞噬。

    她已經做到自己能做的所有，接下來的一切都要靠江乘風自己。

    如果他在整個過程中失去意識，一切都要重新再來。

    蘇阮在滿屋子白氣中盤腿坐下，此時的她也顧不得地上寒涼，隻想鬆口氣休息一下。她閉上眼，運轉心法。

    這一閉又不知多久。

    時間仿佛在這間小屋中凝滯住，不管外麵如何變化，屋內自始至終的沉默著。

    直到最後一天，江乘風睜開眼睛。

    “阮兒。”

    他叫了一聲，聲音沙啞難聽，尖銳的像是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發出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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