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阮睜開眼。

    白氣散去，千年寒冰化作冰水將整個房間浸濕。濕氣引起的黴味充斥鼻腔，嗆得人恨不得咳嗽兩聲，將這些東西都驅散。

    蘇阮動了一下，她的手貼著江乘風的背部，如今已沒了知覺。她想收回手，僵硬的肢體根本不聽她的命令，橫在那裏直到被一雙滾燙的手掌包裹住指尖。

    “阮兒。”

    江乘風在浴桶中站立，隔著寒氣與蘇阮對望。

    他的雙目緊緊盯著蘇阮，神色冷漠，眼神凶狠，像一匹餓狼饑腸轆轆盯著她，隨時隨地要將她撕碎，吞入腹中。

    蘇阮冷不防對上江乘風的目光，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她的手被江乘風緊緊抓住，收不回，動不了。

    “阮兒……”

    江乘風又叫了一聲，聲音逐漸溫和，眼神中的凶狠悄然退卻。他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單純美好的像個正常的十三四歲少年，朝氣勃勃，仿佛什麽難事都難不倒他。

    “我成功啦！我可以修仙了！我可以永遠跟你在一起了！”

    他喜滋滋的大聲宣布。

    那些陰暗凶狠的眼神仿佛是蘇阮的幻覺。

    “放手！”蘇阮回過神來，低斥道。

    “阮兒……我好痛苦。”江乘風刻意拉長聲音，聲音低軟叫著她的名字，將她的手抬高貼著自己的臉頰，“我還以為我要死了！一想到我死後阮兒一個人那麽孤單，我就在心裏暗暗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撐過去！”

    蘇阮向來吃軟不吃硬，聽到江乘風這麽說，便伸手在他臉頰上輕撫一下。

    “身體感覺如何？”

    “好極了！”江乘風恨不得蹦上三蹦，“我現在身輕如燕，呼吸順暢許多，而且我渾身都是力氣，身體暖洋洋的，再沒有像之前那樣隱隱作痛，虛弱無力的感覺了。連我的喉嚨都好多了，你聽我的聲音都變輕快了！”

    身體虛弱無力和隱隱作痛都是修為被廢的後遺症，重塑靈根一定程度上是修複了被廢除的修為根基，傷勢好轉，身體自然會感到輕鬆。

    蘇阮點頭，“你現在重塑的靈根隻是偽靈根，需不斷修煉才能穩固，這幾日你每日早中晚各服下五粒塑體丹，然後用我教你的修煉功法修煉，待你初步穩定後，我們會離開這裏，到下一個地方。”

    江乘風聽後喜上眉梢。

    從文老先生口中得知凡人與修仙者的差別，他就一門心思想修仙。倒不是為長生不老，隻是想與蘇阮長長久久在一起而已。

    “阮兒什麽時候教我修煉功法？我覺得現在就可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從浴桶中跨出，毫不避諱自己赤裸的樣子。

    他入浴桶時，身著褻衣褻褲，倒看不出什麽。如今渾身都被血水浸濕，衣服緊貼身體，露出輪廓和隱隱的肉色，看起來有些辣眼。

    蘇阮輕輕一拂，江乘風不自覺向後退，跌坐到浴桶中，濺起巨大的水花。

    “衣服我會放在蒲團上，給你一個時辰時間，把自己收拾幹淨，順便把屋子收拾幹淨，做好再來見我。”

    話未落，蘇阮人已離開房間。

    江乘風愣了愣，半晌摸了摸腦袋，老老實實起身換衣。

    蘇阮出了房間，站在院中，溫暖的陽光照在她身上，驅散了體內的寒涼與冷意。她凝眉停頓片刻，便將屋內設置的陣法解除，隨後拿出鈴鐺輕輕晃了晃。

    片刻後，寧辛出現在門外。

    “已經過去幾日？”蘇阮問道。

    “整整一十九天。”寧辛道：“前幾天有位狐女找上門來，留了封書信讓我轉交給您。”他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蘇阮。

    蘇阮接過信，並沒有拆開看，隨手收起，麵無表情道：“準備些熱食與酒水。”

    寧辛應聲退去。

    等他走後，蘇阮才又拿出信。她拆開信封，裏麵隻有一張紙條，寫了四個字。

    ——血月霜華。

    蘇阮怔住了。

    她曾猜測過狐女的來意，無論其目的是《無上法典》還是她過去牽扯的一些事情，都在她預測之中，但她從未想過會跟血月殿有關。

    當年血月殿受到修仙者攻擊，所有魔修全部身隕於這場戰役中。她是見勢不妙，服下化形丹，混入被魔修掠奪來的凡人中方才逃離血月殿。

    後來聽說血月殿上下全部戰死，連同那些剛剛築基的小魔修都被廢了修為封印記憶，她才安心在塵世間遊走。

    如今距離血月殿被毀已經過去三百多年，怎麽會突然冒出個人提起這件事。

    還是血月霜華。

    血月殿中修為底下者根本不知道這件至寶的存在。哪怕當日血月殿全部身隕，也未曾聽聞有人尋找血月霜華，它是血月殿的至寶，也是血月殿最深的秘密。

    蘇阮之所以知道此事，是因為她是血月霜華的仆從。

    血月霜華是用人血與痛苦澆灌而成的魔修至寶，每過一段時間，就需要換上新鮮的血液和人命，蘇阮正是負責將掠奪來的凡人帶到血月霜華所在的霜華殿的人。

    當日出事，她支開其他魔修命她們速去支援殿主，自己則打開凡人的鎖鏈，讓他們四散逃開，而後趁亂取走血月霜華，讓血月殿主不能借此寶物增長修為。

    這件事無人知曉。

    那些凡人隻顧著逃命，哪個會注意這個，血月殿知道血月霜華存在的人早就死透了更不可能回來找她。

    蘇阮百思不得其解。

    她用靈火將信件燒毀，決定暫時不理此事。

    背後的人定然是在試探她，他若真知道血月霜華在她手中，絕不會給她時間思考。

    寧辛帶著一串侍從與熱食酒水回來，那些侍從將吃食擺放後齊齊退下。

    江乘風已經整理好一切，穿著上次買來的淺綠色長衫，神采奕奕的出現在桌前。他早就饑腸轆轆，一聞到食物直流口水，看到滿桌子的菜樂得眼睛都眯起來，隻是蘇阮還沒說開吃，他眼巴巴的瞅著不敢擅自動筷。

    “吃吧。”蘇阮見他兩眼放光看著食物，懶得再逗弄他。

    江乘風立馬開吃。

    “說吧。”蘇阮喝了口酒，淡淡說道：“有什麽事讓你猶豫不覺，至今未離開？”她的目光掃向站在一邊的寧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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