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這麽些個時日，最終還是來了。

    因著準逸王妃這幾日的表現都很不錯，從未有過遲到怠慢的時候，身為皇後的貼身宮女，鳳藻宮有頭有臉的人，織錦得到命令，特意一大早就來守在了這裏。

    哪裏想到，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上午的時間。

    心中早就有了不耐，隻是礙於身份不敢表現出來，這會兒遠遠看到人終於來了，哪裏還忍耐的住，快步就迎了上去。

    “王妃可算是來了，皇後娘娘一大早就召見您，到了這會兒，已經等了許久時候，怕是要不耐煩了呢，請快隨奴婢來吧。”

    宮裏的人，說話都極有技巧。尤其是伺候在貴人身邊的，自然格外玲瓏心思。

    一番聽上去隻像是著急的催促，其中卻含著多層意思。讀懂的鳳茗依抿了抿唇角，忽然就覺著頭頂的大太陽有些灼人起來。

    不僅遲到了，軒轅逸諾人還不在身邊。這皇後娘娘也是會挑時候，選在今日見她。

    偏生這宮女話裏話外的意思，對方又絕非故意，不過是趕巧罷了。隻能說，果然人倒黴起來，攔都攔不住。

    去鳳藻宮主殿的路，鳳茗依不算陌生。幼年時候，因為鳳如月這個姑姑的緣故，也曾來過多次。

    那時候大家都還小，尚且沒有那麽明顯的利益之爭，遠遠不如如今這般劍拔弩張。

    不想一經別年，再次踏上這裏的台階，已經是物是人非了。

    曆來皇家無親情，在那個至尊大位麵前，什麽都是虛的。既然如今相爭的局勢明朗，現在的人，自然也不再是當年的那些。

    想起當初在太後壽宴上皇後麵對自己時候的態度，鳳茗依就沒辦法對這一次的召見掉以輕心。

    收斂眉眼，輕移蓮步，每一腳踏出去，都是格外的小心。隻因為那份謹慎被藏的很好，落在別人眼中，倒是成為了穩重大方。

    自然，看在皇後鳳如月的眼中，自然也是這樣。這麽一看，跟那日壽宴上的輕浮，倒又是不同。

    大概覺著心裏滿意，眼底的寒霜不自覺間就化了一些。等到下方鳳茗依規規矩矩三拜九叩的大禮結束，才施施然開口。

    “起來罷。抬頭讓本宮看看，如今出落的如何了，這麽多年不見，瞧著倒是讓人陌生了。”

    絕口不提她遲到的事兒，也不說當日宴會上的種種。這口氣，倒像不過就是喚她來拉家常的。

    聽的鳳茗依心頭微怔，暗自思量的同時，依言抬眸。

    倒也沒有大膽到真的就跟一國之母去對視，眼眸微微斂著，結果在眼角的餘光裏，恍然發現，除了高高在上的皇後之外，偌大的大殿裏麵，竟然就隻剩下她一個人！

    起初進來時候的那些宮人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全部都退了下去，周遭安靜的厲害。

    因為還遠沒有到寒極生火的時候，在極其奢華，金碧輝煌裝飾的映襯下，殿內不僅空曠，還十分清涼。

    身上不自覺地冷了幾分。

    而坐在高位的人，也久久沒有任何的回應。

    怎麽著都不該是這樣啊，鳳茗依心下詫異，下意識地小幅度抬了抬眼皮。結果不慎就將鳳如月臉上眼底的神情全部給捕捉了個清楚。

    一時之間，竟然再次怔住。

    相比之下，畢竟是一國之後，鳳如月的反應倒是極為淡定。似乎是被鳳茗依的那道視線驚醒，複雜失態的目光轉瞬不見。

    一眼看去，依舊是那個雍容華貴的皇後。

    “說起來，本宮也真是許久不曾聽你喊過姑姑了，這人啊，果然在不經意間，就老了。”

    比較起剛才那話，這話聽著就更加像是在拉家常了。能得一國之後如此親和，應該是福氣才對，可惜在鳳茗依的眼中，卻是處處古怪。

    若不是她記性好，就衝著眼前這個態度，都得要忘記了，乘機打壓她，讓她進宮學規矩，之前的下馬威，都跟著皇後沒有關係。

    皇權麵前，父子姐妹尚且如何，何況隻是一個姑姑？

    在不被對方察覺到的角度裏，鳳茗依輕輕扯動了一下唇角。

    隻是，剛才這位皇後娘娘看著她那個眼神，是幾個意思？

    遺憾？心疼？還是……悲憫？隻是，她在悲憫些什麽？

    自然沒有可能去細細追問，甚至上，除了猜測，眼下的她是什麽都不能多說，不能多做。

    隻能盼著，希望是自己想多了罷。

    心思流轉萬千，表麵的反應倒是也快。聽著皇後的話，也沒有絲毫的遲疑，當即就順著她的話張口既來。

    “姑姑。”

    很溜順的兩個字，張口既來。隻是也因為太過溜順的緣故，聽上去不免讓人覺著，少了那麽一份發自內心的親情。

    大概自己也覺察到了這一點，喊完之後，鳳茗依又加上了一句。

    “在臣女心中，姑姑容顏一如當年，風華正茂。”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人總是愛聽好話的。橫豎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兒，又不費勁。

    多洪著些，指不定回頭能讓自己少受點兒罪。

    不過在鳳茗依這裏，卻依舊是滿心疑惑。

    所以，皇後召見自己，到底是要幹嘛的？看不出絲毫要問責為難的意思，也沒有興師動眾地排規矩。

    更加不像是威脅利誘的鋪墊，難不成，果真就是來拉家常的？

    這個念頭剛剛出現在腦海裏麵，就被她給狠狠地拍了下去。縱然離京多年，可並不代表她就已經單純癡傻至此。

    上首的皇後，果然在聽到她的奉承之後，抿唇輕笑了一聲。拿錦帕點著鼻尖，眼底卻是一派波浪不驚。

    “這嘴倒是跟小時候一樣甜，可是在刻意討好本宮？擔心本宮為難與你？”

    難道不是？

    這話問的，也忒過直白了一些。眼睛眨了眨，既然肯定否定都不能，鳳茗依幹脆就找了個不出錯的回答過去。

    “娘娘大度，自然不會同臣女一般計較。”

    果然還是保持距離的好，一聲姑姑，喊得她違心，估計聽的人也未必真的開心。

    而此話一出，皇後鳳如月臉上僅有的那點兒笑意，也總算是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眼神一下子變得晦暗不明，聽著像是要歎息的樣子。

    “說實話，在你眼中，是不是覺著，本宮一直都在故意為難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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