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要直奔主題的節奏，上一句還好，這句簡直就是直切主題，讓人連半點兒閃躲，僥幸都沒有。

    收了蒙混的心思，這一次鳳茗依是實實在在地跪了下去。

    “臣女回京不久，難免心有戚戚。此前一直在外，身上還帶著粗俗氣息，於上次太後宴會上不知深淺，汙了娘娘的眼，還請娘娘教導一二。不過請娘娘明察，臣女心中，絕無不敬之意。”

    算起來，這應該是她被遺棄開始，說的最虛假奉承的一段話了。

    當年即便是在雲歆宮，處境那般艱難的時候，都不曾這樣過。若是此刻那幾個在場，定然會以為她被鬼附身了。

    無奈，當年的記憶太過慘烈，她總還知道，在絕對的權利麵前，自尊，要強，麵子，真的什麽都不是。

    沒有什麽比活著更加重要。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上首鳳如月勾唇，極其諷刺。

    “粗俗？不見得罷。”

    一字一句，極其緩慢。聽的鳳茗依心頭一凜，想著她這莫不是要算賬了？

    畢竟那個時候，自己可是懟了太子，還跟著軒轅逸諾一道，惹得太子極為不悅。

    那是當今中宮所出……

    正想著接下來該要怎麽甩鍋，一句意料之外的問句，卻成功阻斷了她的心思。

    “你覺著，太後可是對你青眼相加？”

    “太後？”

    這話題轉換的，是不是太過突兀了一些？

    且不論對方的真實意思到底在哪裏，默了一默，鳳茗依繼續謹慎回應。

    “太後尊貴非常，對待臣女也極為和善。”

    口中如是說，腦子裏麵卻已經在暗自思量，鳳如月這話又是什麽意思。同時也開始追究起，此前了解到的信息中，有關當今太後皇後之間的關係。

    無奈，思索良久卻依然沒有任何一點兒線索。畢竟此前在這一塊兒全無準備，哪裏想得到顧忌這些？

    在此期間，上首的鳳如月，笑的頗具深意。

    “待你極為和善？嗬，希望將來，等到你能夠真正明白本宮問這話意思的時候，還能夠這麽想。”

    “嗯？”

    顯然這話別有內情，而且，還是事關當今太後？

    一想到印象中的那張臉，鳳茗依心神謹慎，倒也沒有傻到繼續追問，態度恭謹。

    “臣女，多謝娘娘教誨。”

    大約是沒想到她竟然能這麽沉得住氣，盯著視線裏麵黑黝黝的頭頂，鳳如月神情明顯失望。片刻之後，方才悠悠出聲。

    聲線並不是很高，與其說是在對別人，倒還不如說，壓根就是在自言自語。

    卻還是清晰異常地入了鳳茗依的耳。

    “這鳳家東西兩府，目前大約也就隻有本宮跟你了。”

    “……”

    今廂這皇後，未免也有些太過反常。跟那日在眾人麵前時候，完全就是判若兩人。

    尤其是出口的話題，更是一個接著一個的怪異，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

    應對起來，也是格外費神。

    總歸是習慣了悠閑自得的生活，這樣的謹慎，令鳳茗依十分不適。不僅如此，就連精神也有了幾分疲憊。

    不過卻是依舊不敢放鬆半點兒。

    “娘娘這話……臣女不懂。”

    隻有她跟自己？是從什麽角度來說的？若是皇權尊貴方麵，也太過可笑。

    就算自己是軒轅逸諾的準王妃，可她是堂堂皇後，太子親母。將來的後位，更是她的親侄女。

    若是鳳家最尊貴，也應當是她跟太子妃鳳千羽才是。

    至於別的角度……

    忽然就厭倦了這種交流方式。

    對方大概是在身在深宮中久了，習慣了諸事半遮半掩地玩神秘，全然不顧別人是否有那份應對的能耐，隻顧著自己發揮了。

    有什麽話，大大方方地直接說出來不好麽？

    懶了心思，阻斷了所有的猜想，鳳茗依眼觀鼻鼻觀心。

    然後就聽到有悉悉索索的聲音傳來。

    卻是鳳如月已經起身，拖著長長的裙擺，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了過來。直到鳳茗依低垂的視線中出現了隱隱的鞋尖，方才停下了腳步。

    “你不懂？”

    “臣女不懂。”

    嗯，皇後的鞋子上，該是繡著鳳凰的罷？看著好像耀眼的很，也十分精致。果然這宮裏的都是好東西，就連繡工，也是極為不一般。

    “嗬，沒關係。相信過不了多久，你就會懂了。到時候……”

    到時候？會如何？

    莫不是在後位上坐的時間太長，缺少興致，別的功夫沒學會，倒是這勾人好奇的本事，可鑽研的一等一。

    饒是鳳茗依早就已經打定主意守住自己的本心，隻求一個安然脫身，也依然再次被引起了興趣。

    詫異抬了抬眼皮，就看到立於眼前兩步之遙的鳳如月，唇畔真掛著一抹嘲諷的笑意，定定地看著她不挪眼。

    品味出那裏麵的一抹無法言說的薄涼，鳳茗依眉頭狠狠一跳。

    見她就要開口的樣子，鳳眼一挑，以手帕掩唇，轉瞬之間，鳳如月卻又是一副嗤嗤取笑模樣。

    “怎麽？難不成逸王還怕本宮吃了你王妃不成？這麽快就趕過來，莫非還怕有人慢待？”

    好不容易鼓起來，想著要一問究竟的心氣兒，就因為這句話給泄的一幹二淨。

    順著這話回身，在大殿門口，鳳茗依果然看到了軒轅逸諾的身影。

    長身如玉，一身錦衣。背對著陽光站在殿門口，整個人似乎帶著不同一般的神采。

    察覺到對方掃過來的擔憂目光，第一時間回以一抹淺笑，而後微微屈膝。

    “見過王爺。”

    行過禮之後，才恍然想起來，貌似自己搶了先。按照禮法，應當是他先向皇後行禮才是。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的，竟然就跟受到了什麽誘惑似的這麽急切，明明這些日子就是在學禮儀，卻還出了這般的錯誤，實在是太不應該。

    心下赫然，求救的目光看過去，首先觸及到的，是軒轅逸諾唇角噙著的那抹明顯笑意。

    好像跟愉悅的樣子。

    隻是在緩步走來站定，視線移開時，其中的溫和驀然疏離。

    “兒臣不敢。隻不過依兒久不進宮，難免生疏。若是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娘娘，還請娘娘看在兒臣的麵子上，原諒則個。”

    這話，自然是對著皇後說的。隻是說的這般理直氣壯，連一點兒恭敬謙卑的意思都聽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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