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情漠然到春暖花開，不過就是嘴角一個弧度的距離。隨著溫和的笑意在臉上一點點扯開，軒轅逸諾手指輕撚，那張才被他合上的紙條，便變成了粉末。

    隨意弾進一旁的香爐裏，才起身迎上進來的人兒。

    “今日本王要去見見這陽江城的幾位世族大家，依兒在此地比較熟悉，可要一道前往？”

    “王爺見他們，必定是有要事商談。臣妾跟著也是無趣，還不如不去。”

    世族大家？抱歉，還真的是沒有什麽興趣。不過既然提起來了，不僅就想到，貌似柳半夏人還在南宮本家？

    也不知道這些時日過去，她可還好。心裏想著，嘴上問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對了，王爺可曾有了宮主……宮雲歆的消息？”

    “尚無。嗯？依兒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了？”

    “無事，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其實心裏，也終究還是狐疑，忍不住的不安。

    在她的認知裏，宮雲歆這個人，可從來都不是那般心軟的人。既然被她所救，承了她的恩情，那麽不榨幹自己最後一點利用價值，又豈會罷休？

    況且每每回憶當日的情形，就總覺著好像有哪裏明顯是不對勁的。

    隻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呢？

    將所有的一切前前後後全部都給聯想了一遍，卻又根本就沒能發現蛛絲馬跡。還想著要讓花晴再想辦法去打探點兒動靜，結果倒是先有消息傳了過來。

    準確來說，是有人找上了門來。因為身份敏感，若不是花晴提前發現，怕是到不了鳳茗依跟前，就已經成了一具屍體。

    “蘇清淺？怎麽會是你？”

    眼前的人，梳著婦人的發髻，一身粗布麻衣。陌生的麵孔，蠟黃的臉上飽經風霜，滿是滄桑感。

    如果不是對這個人太過熟悉，隔著這樣一張惟妙惟肖的人皮麵具，鳳茗依都不能保證一眼就認出來。

    關鍵還是，對方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她麵前。

    “若是旁人也倒罷了，不至於如此意外。你……”

    成功混進皇宮，得到皇後的賞識，做了許久的鳳駕前帶刀侍衛，還道是人人危機的時刻，隻有她是安全的。

    不料卻也落得這般田地。

    頓住心底的複雜，她忙起身過去，皺著眉頭打量。

    “受傷了？傷的如何？”

    “不礙事。”

    無所謂地應付著她的關心，蘇清淺的眼神卻有點兒閃。也並不提自己眼下的具體情況，直接點明了來意。

    “眼下的局麵，想來你也清楚，便不多言了。我冒險過來，無非是想要跟你通個氣，告知一下京城那邊的情況。”

    的確是冒險，雲歆宮能有今日，全部都是拜軒轅逸諾一手所賜。這種時候，為了見她，非但不躲得遠遠的，還偏偏湊了上來，其中的風險，鳳茗依自然是心知肚明。

    從那晚她們救人時候的險情，就不難看得出來，那人能有如今的威名跟實力，手腕，決斷，一樣不差。

    莫約除了一個她，對其他雲歆宮的人，也再難容忍了。

    這麽一想，再麵對著蘇清淺，難免有幾分不自在。

    蘇清淺這邊，看樣子倒是也並未想太多。從花溪手中接過茶水潤潤喉，續上了自己未完的話。

    “我此次前來，其實也是受了暮少宮主的指派。目前他已成功躲開朝廷的追擊，潛出京城往北邊去了，臨了要我轉告你，留著青山在，不怕將來沒有複起的一日，讓你好好保重自己。

    再就是施紅淚那邊……出了點兒事。”

    莫約是性子一向清冷習慣了，看蘇清淺的樣子，本是想著要細說的。不過頓了頓，卻又略了過去。

    “現下人已經被百裏淩雲救走，隨著暮少宮主往北了。宮主那邊全無音信，其他剩下的人，皆受到了牽連。

    事發之時，為了自保，司馬蘭佩……被宸王交給了大理寺。不過那人的性格你也清楚，風流自在慣了。許是覺著受不得那份折辱，當眾……自裁。還有其他人，縱觀下來，潛入京城首腦，折損過半。”

    折損過半，聽著就很慘烈了。不過鳳茗依卻是明白，隻怕實際情況，比這個還要慘烈的多。

    司馬蘭佩……還記得離開京城之間，最後見得一個雲歆宮的人，就是他。

    那時已被那人提醒，倒是軒轅逸諾動向可疑。卻不曾想，他的敏感沒能救得了自己。

    身處江湖，習慣了殺戮。再加上他們本身身份特殊，對於生離死別一類的事情，看的極淡。

    然而畢竟相識多年，心裏還是難免會有所傷感。一時之間，氣氛有些沉默下來。

    最後還是花晴，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同情之心，還是畏懼於某人的手段，小聲嘀咕道：“逸王這一次的手筆，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宮主怕是要心疼了。”

    “……”

    一聽這話就知道，這孩子還是單純著呢。說什麽心疼？

    當初做了那樣的決定，安排著人手攪進那樣一場朝廷風雲中去的時候，宮雲歆未必就沒有做好全軍覆滅的準備。

    再說了，她為她自己的兒子，何嚐不是心甘情願的？

    莫約是有些頭疼自己這個妹妹的不開竅，花溪抬起指頭狠狠地在她腦門上點了一下。

    這廂的蘇清淺，神色卻是一閃。

    “手筆的確是很大，不過我這邊，卻跟他沒有太大的關係。”

    “嗯？此話何意？”

    以為適才的消息，鳳茗依心緒難免有些低沉。一時之間，也有些沉默。起初還沒怎麽在意，結果這會兒聽到這句似是而非的話，一下子就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順帶著，也勾起了自己之前的疑惑。

    “軒轅逸諾能有此一招，怕也不是心血來潮，自然準備良久。掌握了我們一夥人大部分的信息，倒也在情理之中。

    隻是你不是已然得到了皇後的賞識？往日裏有沒有留下明顯的把柄，又怎麽也會……可是在關鍵時候露出了什麽馬腳不成？”

    事實上，對於宮雲歆安插進京城中的人，軒轅逸諾並沒有廢太大的功夫。

    他隻消將江湖門派插手朝堂之爭，其目的不單純的奏折遞到禦前，再派兵圍剿雲歆宮各地分舵主宮，就已然布了局。

    剩下的事情，自然會由太子跟宸王來完成。

    互相攻擊，互相揭露，瞅著機會想要踩對方下水，著急撇清自己，這樣爭鬥的局麵中，哪裏還能有人保得住？

    施紅淚跟司馬蘭佩，不就是很明顯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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