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才剛剛升起了這等大逆不道的念頭來，上首的鳳九歌竟然就跟她不約而同地鎖定了同樣一個名字。

    “既然你以前是那宮雲歆的手下，當該多少知道她的為人。關於此次通過你在逸王身上下蠱一事，你覺著，這其中可會有假？”

    “有假？”

    這一回鳳茗依沒能很少地收住自己的驚訝，微微抬了抬頭。細細一品味，竟然就琢磨出了不對勁來。

    問這句話的時候，太後鳳九歌的語氣之中，竟然不是理所當然的擔憂，而是帶著幾分很奇怪的感覺。

    像是試探，又像是某種說不出來的期待。那種複雜，讓鳳茗依禁不住微微有些發愣。

    雖然她一貫記性並不是很好，可依然記得，曾經有黑衣人潛伏到她身邊，說是奉了太後之命前去傳話，著她權利輔佐軒轅逸諾登上帝位。

    而迄今為止，不管是所有看到聽到的表麵風向，還有花晴暗中打探來的消息，悉數都證明了，太後支持的人，至始至終都是軒轅逸諾。

    頗有些要一手輔佐著他登上帝位的架勢。

    可是眼下軒轅逸諾生命垂危，依著宮雲歆的手段，定然是下了死手，想要平安度過，恐還有一定的難度。

    這樣的情況下，作為背後最有利的支持者，這太後非但沒有慌了手腳擔憂不已，怎的就莫名其妙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生怕自己感受到的這份奇怪僅僅隻是錯覺，鳳茗依也不敢深想。既然對方問了，隻能老老實實交代清楚情況。

    “回太後的話，隻據孫媳所知，那宮雲歆做事，曆來喜歡杜絕後顧之憂。下手也以狠絕為重。此次既然如此周折通過孫媳做下了這樣一個局，王爺這次……怕是有些凶險了。”

    這話，幾乎就等於是在自找死路了。說完之後，鳳茗依一口吊著的氣就沒敢吐出來過。

    因著頭皮等著對方雷霆的同時，心底也帶著那麽幾分試探。不過心念流轉之間，一句反問入耳。

    “哦？果真如此？你且抬起頭來，看著本宮回話。”

    對方這是……不肯相信？

    正常情況下，聽到自己最為看重的孫兒陷入如此危局，縱然不會慌亂到失態，也該厲聲斥責她這個口舌惡毒的孫媳婦才是。

    結果鳳茗依等來的，卻僅僅隻是一句輕描淡寫的反問。

    聽到讓她抬頭，自然也就乖乖照做。雖然不敢真的就直視上首的人，可是眼角的餘光，到底還是捕捉到了一些不同。

    一顆本就忐忑不安的心，當即就沉了沉。

    所以，鳳九歌這是……到底希不希望軒轅逸諾有事？難不成……隨著那個大膽的猜測在腦海中形成，鳳茗依的掌心逐漸滲出了一層薄薄的涼汗來。

    也不知道是否看出了她那一瞬間的驚恐，鳳九歌的詢問中，隻帶上了讓人頗有些聽不懂的意味深長。

    “既然如此，那你且說說，她此舉，果真隻是為了報逸王滅她門派之仇？”

    隨著這話一出，鳳茗依這一次總算是實實在在地愣住了。若是眼前換一個人，指不定她還能直接反問回去。

    不然呢？請問你是該有多天真，才能生出這般的想法來？

    隻是麵對著鳳九歌，到底還是不敢。僅能乖乖搖頭，本本分分地作答。

    “當然不是。她之所以會有此舉，本就是為了她的兒子。便是雲歆宮之所以會被毀的根源，本也在此。”

    口中雖然說著，心下卻是頗有些想不通。

    於這些人而言，此事應當一早便是心知肚明。況且適才的交代中，自己也有明確提及。

    為何感覺對方卻總揪著不放，非要再三確認的架勢？

    這樣的疑惑才剛升起，就看到坐在上首的鳳九歌起了身。拖著長長的鳳舞九天裙擺，朝著她一步一步行來。

    隨著清晰的蘭花香逼近，鳳茗依的下巴被一隻微涼的手指抬了起來。純金的指甲套尖也因此抵在了她脖頸間的要命處。

    作為一個受過殺手訓練的人，最忌諱的便是將自己的弱點暴露在對方的眼皮子地下。

    甚至上隻要稍稍努力，那隻指甲套就能戳破她的大動脈。

    忍了又忍，努力忽略掉那股子不安的威脅，管住自己的手沒有揮過去，鳳茗依老老實實地按照對方的意思與之對視。

    視線接觸的那一眼，除了瀚海無邊的幽深之外，她所能感受到的，依然還是……審視。

    偏巧把握著她命脈的人，依舊是那副清淡的語氣。不再尖銳，隨意的就好像是在閑談一般。

    “哦？她的兒子？”

    “自然是……昔日宸王軒轅無憂。這麽多年來，宮雲歆的所有籌謀，便是為了他。”

    “是麽……”

    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鳳九歌隻是緊緊地盯著她的臉。目光中的銳利審視，都讓鳳茗依覺著，自己的臉皮都能刮下一層來！

    實在受不了那股子無形的淩厲氣勢，隻能竭盡所能地滿足對方所有的不解。

    “確實如此。此前作為雲歆宮的下屬，孫媳曾收到過她的指令，責令全力輔佐宸……軒轅無憂。”

    軒轅無憂起兵造反失敗，成王敗寇，這軒轅王朝之中，自然再沒有宸王。

    思維極快地臨時改換了稱呼，鳳茗依咽了口口水，暗暗捏緊了藏在手中的雙手，繼續交代。

    “不僅是孫媳，幾乎是昔日雲歆宮上下所有的人，皆是收到了這份指令，權利輔佐軒轅無憂，以他馬首是瞻。

    不僅如此，還有一些我們所不知的暗中勢力，也移交到了他的手上。甚至還有一些獨門功夫，也曾有傳授。”

    至於像司馬蘭佩那這些人的輔佐，都是明麵兒上的，自然無需再多說。在鳳茗依說話的過程裏麵，鳳九歌探究的視線，就沒離過她的眼。

    都說一個人的眼睛，最能出賣她的內心。所幸這一切本就是實話，說的坦然，也倒是不擔心自己有什麽可穿幫的。

    唯一的不足，隻能是遺漏。

    隨著話音落下，偌大的大殿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靜。明明一眼望上去，有不少的人。

    伺立在兩旁等著伺候的宮女太監，就有十幾人之多，再加上她們兩個，怎麽都不寂寞。

    偏偏是這氣氛，竟就給人一種，這許多人，都好像是死的一般。

    那股子壓抑感，隻讓人頭皮發麻。而這份窒息一般的壓迫，足足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

    也不知道站的累了還是怎的，鳳九歌終於收回了她的那隻手。才稍稍一動，就有宮女上前來攙扶，伺候著她繼續往上首的軟椅上走。

    臨近轉身的時候，鳳茗依這廂，才聽到她類似放心的歎息。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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