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一醉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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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之所及,四麵牆壁竹架高聳,上麵堆滿了大小不一的瓶罐,略顯透明。在昏暗的屋內,隱約可見水中浸泡著無數毒蟲蛇蠍。

    房屋正中,竹榻上呈放著兩具屍骸,一具外形完好無損,身上插滿了銀針。另一具白骨森森,骨頭零碎擺放。而最讓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池血水,各種內髒器官在翻騰的水中上下沉浮,散發出撲鼻腥臭。

    曇蘿走近時,瞥見血池中依舊跳動的心髒,下意識望向身旁麵無表情的男子以及他手上執起的刀片,暗道不好。

    這男人,該不會是騙她來殺人分屍吧......

    虧他長得清雅秀逸,風姿出塵,敢情是個嗜血狂魔,真是浪費了這身好皮相。

    她連忙捂著肚子,皺眉大叫道:“仙兒,我,我肚子好痛。”

    “是不舒服嗎,讓我來看看。”顏泊神色擔憂,作勢便要扶她。

    “不用了,我想去趟茅房。”貌似此話是某女脫身的常用借口,百試不爽。

    “也罷,你先回竹屋,待我撚好了燈芯再去尋你。”

    “好。”就等著你這句。

    曇蘿成功逃逸後,溜入竹屋。她百無聊賴中徑自來到梨花木桌前坐定,見桌麵上除了尋常的陶壺茶盞外,還多了一壇尚未開封的老酒。

    她心下想著這巫仙不僅是杏林高手,醫術非凡,居然還會自己釀酒,不如替他小酌兩杯,指點一二。

    當然,她絕不會承認自己是酒蟲又犯,迫不及待想找個正當理由。某女說一不二,動作快準狠地拍開封泥,刹那間,屋內酒香四溢。

    “是上好的女兒紅!”她嘖嘖稱奇,這酒香氣撲鼻,色濃味醇,辛辣中透著一絲酸甜。

    她連酌三杯,酒勁上來,昏昏沉沉間才奇道這巫仙身旁就小穀一個藥童,釀什麽女兒紅啊,他尚未娶妻更又不需要嫁女兒。

    不過話說回來,她自小釀酒,好歹也算是酒缸裏泡大的,這次怎麽三杯就醉,而且醉就醉吧,身體酸軟的同時還愈發燥熱。如今秋高氣爽,昆侖墟更是寒風砭骨,她發哪門子燒?

    不對,這種身體極度空虛,迫切需要一個缺口發泄的感覺,像極了當初被念奴暗算的那次。

    不會這麽衰吧,難不成這酒裏還加了料?

    曇蘿睜開迷蒙的眼,將酒壇攏近身前,嗅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甜香,雖然她對這些助興之藥毫無研究,可純正的女兒紅中絕不會出現此香。

    這竟然是一壇合歡酒,那巫仙好端端的在桌上放勞什子的合歡酒!

    她撐坐著站起,衣袖不經意間掃到杯盞,杯翻酒灑,琥珀色酒水濕了羅袖。紫砂杯在梨花桌上轉出半圓弧度,順著桌沿骨碌滾落,隨著一聲清脆的碎響,竹門被人從外麵大力撞開。

    顏泊在踏至陌上小徑時,陡然聽到屋內憑空發出的聲響,他憶起曇蘿此刻還守在裏麵,匆匆忙撞開門扇,隨後便看到那少女雙頰酡紅,醉眼迷離的惑人模樣。

    少女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子,如弱柳扶風,眼眸輕抬,白玉般的臉頰紅灩似火,妖冶媚態不經意間從那雙秋水剪眸中流露出來。

    此刻她咬牙隱忍,薄汗微沁,似乎在忍受著難以啟齒的燥熱,衣衫淩亂間,露出一抹象牙般晶瑩剔透的雪肌。

    看著巫仙神色擔憂地將自己環在胸前,她嚶嚀一聲,渾身輕顫著癱軟下來,恍若力氣在這一刻被全部抽走,如蛇般貼上身前的冰涼。

    巫仙身上氤氳著淡淡的竹香,讓人沉醉的同時也讓人心安,低於常人的體溫恰好緩解了她此刻的熱潮。

    她就像漂浮在水麵上的扁舟,沉浮間,隻有依靠水的托浮才能穩住身形。她趴在巫仙胸前,耳邊是強而沉穩的心跳。

    闔眸間隻聽到頭頂輕歎一聲,一隻修長玉手撫上她光潔的額際,溫聲呢喃:“合歡酒......你說我到底該拿你怎辦?”

    生拌還是涼拌,此時不都是你說了算。

    曇蘿扶住那身素淨麻衣,抬首望向男子的碧水寒眸,不以為然地笑道:“是我貪杯,仙兒,你的血不是能解百毒嗎,幫我。”

    顏泊聞言,臉上更為愁眉不展,那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碧眸,此刻倒影著少女的笑顏,黯然神傷。

    見她依偎在自己懷中,顏泊似乎有一瞬間呆滯,眸子深邃讓人望不到底,卻在深不可及的地方,藏著一抹悲痛。

    他微微側過臉睨向桌案,百轉千腸,噙著酸楚的眼垂眸看著少女,唇角微彎,自嘲笑道:“合歡酒的解藥本就是男人,難道我還入不了姑娘的眼?”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拚命搖頭,顯然不想讓對方誤會。

    合歡酒本就是新婚燕爾時新人共飲的酒,隨後共赴巫山,哪有人閑得無趣研製這種解藥。隻是她未曾想到,巫仙的血竟然不是萬能。

    覺察到攜在腰間的力道漸漸加大,她後傾著身子,下意識想躲避他的觸碰。

    “仙兒,快放開我,讓我去寒潭那!”

    “非他不可嗎?”顏泊倏然出聲,攬住她腰肢的同時手臂微微用力,少女腳步踉蹌著,再次倒入他的懷中。

    “知道嗎,我很想你......”

    他身上的竹香清幽淡雅,恍若清徐的風,輕輕拂向她麵上。驚詫於對方眼底化不開的濃情,她心尖顫動著,不由得抬起皓腕撫向那道緊鎖的眉頭。

    “別走,留下來陪我。”他執起少女纖細的指,置入微啟的唇,柔柔乞求。

    生死之寒不及離別之苦。

    萬年了,他找尋了萬年,苦等了萬年,這萬年的相思化不開,逃不掉,成了執著,隻為朝夕相伴。

    眼睜睜地看她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捫心自問,他做不到!所以他選擇悄然離去,縱然消亡。

    他的愛已經卑微至此,隻求對方的一絲憐憫,有生之年,難道這點心願也達不成嗎?

    顏泊緊緊擁住懷裏的少女,不容拒絕地出聲:“我想要你,給我!”

    他將曇蘿攔腰抱住,緩步走向竹榻。

    “仙兒,顏泊......”她尖聲疾呼,死命想掙脫下地。

    “若是想讓我救回那個男人,用你來換!”哪怕你將來恨我也好,憎我也罷,他隻想最後一次擁有。

    紗幔飄飛,暖玉溫香,俯首看向榻上雙眸緊閉的少女,他輕輕吻住長睫,順著精致的瓊鼻一路向下,最後含住那抹櫻瓣,輕柔勾勒,就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物品,愛而憐惜。

    “睜開眼,看著我。”他在耳邊輕聲呢喃,若"qing ren"間耳鬢廝磨。

    合歡酒的藥性在體內不斷翻湧,曇蘿睜開迷蒙的眼,看他驚豔風華的眉眼,終究是沒法逃脫。

    紗幔間暗香掠影,她側眸望向窗邊,天色漸晚,弦月初升。

    夜,悄無聲息。當她最後一絲清明散盡,垂首間,似乎看到顏泊驚愕的神情。

    天色大亮後,曇蘿從宿醉中漸漸清醒,看著淩亂的竹榻,帶著餘溫的錦被,她似乎憶起昨夜讓人不悅的零碎畫麵。

    竹門“吱呀”一聲被人開啟,顏泊端著清粥緩步走來,眉頭輕蹙,姿態似乎較以往有些不同。某女見此,匆忙將衣衫披掛遮掩。

    “哼——”那謫仙般的溫潤男子難得有了一絲脾氣,旋身間,衣襟下露出幾塊斑駁血汙。

    曇蘿定定凝視那疑似齒痕的血汙,論尺寸論牙型,怎看怎像是她自己留下的。莫非她昨夜痛下狠手,寧死不從,然後在巫仙身上咬了幾口?

    她扶額深思,頭痛啊,印象中她貌似折騰了許久,看著男子滿臉臭屁的表情,顯然是昨夜吃癟了,暗自生著悶氣。

    “仙兒——”曇蘿顫顫輕喚,怎麽說來吃虧的都是她自己,為何總像是做了對不起人家的事,而且還是轉眼不認賬的那種。

    顏泊瞥了她一眼,轉身徒留一道孤傲的背影。

    得,看來她失去理智後真的做出什麽喪心病狂之事,能讓巫仙發火的,絕對還是不能原諒的大事!

    可她也是有脾氣有泥性的,身為一個女子,豈能向昨夜霸王硬上弓的男人低頭。

    於是曇蘿蹭到桌邊,端起清粥便開吃。

    顏泊用餘光瞥向少女,見她不以為然,深感心痛。他怎會喜歡上這麽一個粗魯野蠻,毫不憐香惜玉,不懂矜持是何物的女人。原以為能在最後這段時光留下刻骨銘心的回憶,還真是

    刻-骨-銘-心!

    可憐他作為男子的尊嚴,碎了一地,顏泊攏攏雲袖,遮住手腕上的青痕。

    “收拾好後,晌午隨我出穀。”他起身離開。

    “仙兒現在要去哪?”曇蘿隨口問道。

    “塗藥!”

    臨近晌午時,巫仙終於再次出現。曇蘿看向他白皙無暇的脖頸,也不知這男人塗了什麽藥膏,竟然恢複如初。

    小穀緊隨其後,拿著一隻包袱捧在手上,見到曇蘿時彎眸一笑,露出深深的梨渦。

    “我們是從冰墓出穀嗎?”她疑惑。

    顏泊掏出一隻畫滿符咒的紙鶴,掐指捏訣,紙鶴迅速變大,足夠三人騎坐。

    有靈力就是出行方便,曇蘿羨慕不已,搭乘紙鶴翱翔在天空。雲霧繚繞間,她憶起死亡穀內還住著一位孤寡樵夫,遂拍拍男子肩臂,示意對方飛到老人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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