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四）

    “大王怎麽還沒來”唐八子揉了揉酸痛的眼眶，停下了手裏的針線。

    “許是政務纏身，許是被些難纏的老臣留住了”洛語回答道，順便挑了挑燭心，燭光忽閃忽閃，亮的刺目。

    “是嗎？可是這個時候哪裏有那麽多老臣，政務？估計政務都是在太後那，他那裏有重要的政務？”唐八子嘲諷道。

    洛語沒有接話，倒是提議道：“要不奴婢去問問？”

    “也好！”唐八子輕聲道。

    洛語去了勤政殿詢問，聽裏麵的小廝說，是王後娘娘在裏麵。洛語思索了半刻道：“那我就先回去給八子說一聲，希望您能給大王個提醒，若是不能來，也到積雲殿報一聲，好讓八子放心”

    “洛語姑姑，您就放心吧！都是老熟人了，您還客氣什麽？”守門的小廝道。

    洛語愣了一下，唐八子寵冠六宮，她是唐八子大貼身丫鬟，雖是宮裏帶的，但若不是她自家帶的丫鬟命不好，又怎麽會輪的她？果真，這宮裏都是勢利眼的。

    “您說笑了，哪裏當得什麽姑姑，您記得我們積雲殿便好了”洛語輕聲笑道。

    “你就放心吧！大王今個除了積雲殿那裏也不去”

    洛語點頭道：“多謝您了。”

    她並沒有立即離開，而是在勤政殿的窗下站住了腳步，因為已經是深夜了，巡邏的人可能有所懈怠，原本守著的人也不知去了哪裏，洛語聆聽了一些時候，聽到王後的抽泣，“大王，是臣妾失職”

    “你這是作何？我又沒有要怪你的意思，隻不過是日後要上心些”秦王有些不耐煩的道：“成兒呢？”

    “殿外候著呢！”王後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

    “叫他進來吧”秦王看了一眼案幾上的竹冊，順手抽了一冊。

    “成兒拜見父王”嬴成行跪拜大禮。

    “成兒，聽你師傅說，你近來功課長進不少，是個聰慧的可造之材，父王檢查你如何？”秦王含笑道，這是他的第一個兒子，也會是未來的秦王。

    “回父王！成兒愚鈍，隻得每日用心溫習，算不得聰慧，僅僅不是愚鈍之人罷了！”嬴成恭敬的道。

    秦王點了點頭，道：“成兒，你倒是謙虛得很，父王麵前你就有什麽說什麽，不必太過拘束”

    “是！”

    秦王撫了撫他的肩膀道：“眼下我大秦剛剛與魏趙兩軍的交戰，但趙國又起紛爭，你以為該當如何？”

    嬴成略微思索了半刻回答道：“成兒以為，雖說我國剛剛經曆了大戰，但並沒有傷及根本，趁熱打鐵，攻打趙國，出其不意，必能兵貴神速，出奇者勝。”

    “是不錯的，可是父王聽說，朝裏有不同的意見，有些大臣以為，百姓厭戰，應該休養生息，過些年頭在行征戰。”

    “父王，成兒以為，若是過了些年頭，趙國一定得了喘息之機，到時候便再無今日的機會了”嬴成道。

    “成兒，果真是有自己的一番見解，父王知道了，跟你後母回去吧！早些休息”秦王愛撫的摸了摸他的頭。

    “大王，您也別太辛苦了，臣妾宮裏頭燉了湯，不如去臣妾宮裏用些？”王後提議道。

    秦王正欲點頭應允，身邊的小廝提醒道：“啟稟大王，積雲殿那邊來過人了”

    “王後，寡人改日在和你和成兒用膳，你們先退下吧！”秦王想起張瑾此時應該還是在殿裏等著。

    “是！”王後行了退禮，心頭湧起一股慘淡的愁雲。

    ......

    積雲殿，正殿。

    “洛語，怎麽了？回來的這樣晚？”唐八子甩了甩手腕，撫摸了柔軟的布料。

    “回八子，是王後，王後在勤政殿裏”洛語淺淺的蹙了眉。

    “是麽，這麽晚，也隻有她能等了”唐八子又拾起針線，拿起小孩子的深衣，一針一線的縫起來。

    洛語在她身邊換了一隻蠟燭，唐八子看著光亮的案幾，衝她一笑。

    “蘭兒，還做著針線？這麽晚了”秦王悄悄的走來。

    “還剩一點，想著早做些，給柱兒送去。”唐蘭有些無奈的道。

    “若是想他了，便去看看，也是無事的”秦王看著唐八子不禁有些心底泛軟，他的成兒與母親生活在一起，得到母親的照顧，但柱兒卻不得不因為一些原因，與她分離。琪兒麽？早晚都是要回來的。

    “多謝大王！”唐八子眸色泛光。

    “快睡下吧！”秦王牽起了她的手，仿佛看到了另一個人的眸色輕斂泛微波。

    秦王什麽都沒做，就隻是和她同床共枕，沉沉的睡去。

    ......

    “去派人，宣大良造進見”秦王又重新展開那支竹簡，“兵貴神速，速做決斷。”

    爭端又要再起了，這一次，總算要開始了。

    大良造府。

    趙緗身著縹色褙子，發間鬆鬆的簪著花鈿，在案幾旁賞著幾幅圖畫。

    “公主，怎麽，您也喜歡這捉摸不透的畫作？”香蘭端了盤新做的酥餅，看見趙緗饒有興趣的看著案幾上的圖畫。

    “談不上喜歡，隻覺得有意思罷了！”趙緗看了一眼她端來的東西“又是馮姑姑做得？”

    “是，入夏了，她怕您有沒有食欲。”

    趙緗叫她擱在一旁，“馮姑姑心細得很，果真，我真是什麽都吃不下了，許是請幾日用得多了，肚裏總是不舒服”

    “要不，叫常大夫過來瞧瞧，奴婢看著您近來臉色又不好了”香蘭擔憂道。

    “算了，我就這樣，多長時候了，怕是好不了了”趙緗無奈道“別麻煩常大夫了”

    “奴婢想起來，您在趙國時候也沒有這樣，若是說水土不服，但這也多少時候了，總該適應的。”香蘭疑惑道。

    趙緗一愣，“許是果蔬不合口味罷”

    “對了，公主，宮裏來人叫大人，說是秦王宣見他”香蘭小聲道。

    趙緗挑眉，收起畫卷道：“我去看看，對了，泡杯茶，我端過去”

    “是！”

    趙緗端了清茶，看見他穿了正服，自己束了頭發，挺拔英俊的很，一雙劍眉舒展著，薄唇輕抿，拍了拍衣袖間的褶皺。

    “夫君，這是要去哪？”趙緗含笑款款走來。

    “大王召見”白起見她隨意的打扮，笑道：“許久沒見你這般隨意了。”

    “是嗎？不過是無心裝扮，心思犯懶罷了”趙緗看到褙子前襟散開的細帶，有些發窘。

    “我來吧！”他捉住飄散的細帶，翻轉，抽出，打出一隻精巧的結。

    趙緗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嘴角微翹。白起端起她送來的茶水，一口飲盡。

    “等我回來！”他拍了拍趙緗的肩膀。

    “好！”

    趙緗回到房裏，竟有些魂不守舍叫來香蘭吩咐道：“洛璃不是在城裏嗎？你叫她跟上大人，看看秦王有什麽事要跟他說，最近總覺得有些什麽事要發生。”

    “奴婢這就去，您放心些！”香蘭匆匆出了門。

    “跟去王宮？”洛璃翹著二郎腿，在一家酒坊裏喝酒。

    “洛璃，這是公主的話”香蘭捂了捂鼻子，這裏的酒味有些衝。

    “那行吧！緗主子的話，誰敢不聽？”洛璃有些不情願的出了酒坊。

    秦宮那裏是那麽好混的，若不是有人接應著哪裏進得去。

    洛璃穿了這宮女的襖裙，行動多少有些不適應，“洛筱！你慢些，等我會兒”

    洛筱瞪了她一眼道：“阿璃姐！這裏是秦宮！比不得外頭，你小聲些。我回頭還得去王後那做事，你自己小心些”

    “知道了，你那王後不得寵，還那麽多事”洛璃抱怨了兩句，“早知道就叫洛語了。”

    “阿璃姐！你可別這麽說，阿語她那裏比我還忙，唐八子那可不是少事的主兒”洛筱細語道。

    “你們一個個的都是大忙人，就屬我一個人清閑。”洛璃歎道。

    洛筱沒有答話，迎麵走來了一行小丫鬟。

    “洛筱姑姑好！”

    洛筱點了點頭。

    洛璃笑這輕聲說道：“洛筱，不錯嘛！”

    洛筱對她翻了個白眼道：“阿璃姐！小點聲！”

    “知道了！”洛璃不耐煩道。

    “阿璃姐，大王一般在勤政殿的偏殿接見大臣，想來大良造該是在偏殿的，等會我把你帶去勤政殿，你就負責端茶。”洛筱叮囑道。

    “行嘞！”洛璃應道。

    洛筱把她帶到勤政殿的茶水間，交給那裏的主事公公。“這不是原來的圓兒病了，新給您帶來了個下手”

    “洛筱姑姑，這位是新來的？”

    洛筱看了一眼洛璃道：“是，王後娘娘最近不是身子不適，想著不能時時照顧大王，才叫璃兒來的”

    “這位就是璃兒姑娘了吧！”

    “回公公，是！”洛璃乖巧的道。

    “璃兒，這位是吳公公”洛筱笑道“吳公公您也不用擔心，圓兒病好了就過來，璃兒還會得回棲梧宮的。”

    “洛筱姑姑，我也不是信不過你，隻是畢竟是伺候大王的，都得格外心細些。”吳公公叮囑道。

    “吳公公，奴婢手腳利索，不會給您添麻煩的”洛璃低聲細語道。

    “這姑娘聽話，便留下吧！”吳公公隻好應了。

    其實洛筱知道，這吳公公，雖說看著不起眼，但從先王起就在勤政殿茶水間做事了。大王雖然從沒有說什麽，但也是有能力的，否則怎麽能在在這深宮裏沉浮這麽多年？

    洛璃環顧了四周，收拾的倒是趕緊利索的很，擺放倒是井井有條。

    “璃兒姑娘就把這杯茶送過偏殿去吧！”吳公公沏了茶。

    洛璃福禮接過木盤，上麵放著兩個茶碗。茶的味道，清香的很，洛璃抽了抽鼻子。

    “拜見大王！”洛璃福禮，將茶碗放在案幾上，看到了一冊竹簡，瞟見幾個字，“攻趙”洛璃心頭一驚！臉色倒是沒有什麽變化。

    白起的神色如常，劍眉倒是蹙起來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