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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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七)

    “你真的就沒有動過心?如果你當年選擇了她,或許你都可以兒孫滿堂了,而不是現在都膝下無子。”趙緗多希望他後悔過,這樣她才可以放心的離去,他的心裏就不會空落落的了,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舍不得。

    “趙緗,我現在很認真的告訴你,我白起,不後悔!不論是從前,現在,或是以後!”他緊緊抱住趙緗,把她的頭扣在胸口,“現在你信我了嗎?”

    “我信!我一直都信!”趙緗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清淚劃過,“大人,我們以後的路會很難,所以,我……”

    “別說了,以後的事我們誰也不知道,現在,隻是現在,我們誰都不要輕言放棄”

    趙緗一時間不知說些什麽。

    隻是車簾上的流蘇依舊輕輕搖晃,似乎隻有它記住了這藏匿在風中的誓言,趙緗尤其知道,以後,沒有以後了。有國才有家啊!她生是趙國人,死是趙國鬼。

    “公主想去哪裏”香蘭見她神色飄忽。

    “哪裏都可以,散散心吧!”趙緗踏著碎步,踩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身量窈窕,麵容清秀,引來不少人駐足觀賞。

    人群中多多少少都有些不和諧的聲音。

    “聽說了沒?那個就是大良造夫人,就是進門都三年了,一無所出。”

    “那個就是大良造夫人,頭一回見,長得倒是挺標致。”

    “可不是嘛!長得好看有什麽用,不實用。”

    “就是!就是!整天跟個藥罐子似的,一年四季都不斷藥的。”

    “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那裏有人見過?”

    “我瞧著病怏怏的,哪裏有張瑾姑娘好看?真是可惜了,當年的才子佳人,一對璧人。”

    “我聽說大良造養了外宅,孩子都有好幾個了呢?”

    “真的嗎?”

    “聽說那姑娘長得更水靈,勤儉持家。”

    “那是不是就要娶進門了?做二夫人?”

    “誰知道呢?萬一那藥罐子不許,這深宅大院裏的事,誰有知道呢?”

    人群越說越熱鬧,最後都成了毫無根據的瞎說。

    香蘭看趙縣臉色鐵青,想去嗬斥一番那些無事找事的老婆子。

    “香蘭,身正不怕影子歪,就叫她們說罷!終是我問心無愧便好。”趙緗加快了步子,往秀玲那邊去。

    “公主,奴婢知道您委屈,是她們有眼無珠,您別往心裏去。”香蘭寬慰道。

    “走吧!”

    “公主!您怎麽來了?”秀玲肚子已經沒有那麽明顯了,臉上似乎有多了些肉。

    “我來看看我幹兒子啊!怎麽還藏著不讓瞧。”趙緗調笑道。

    “怎麽敢呢?”秀玲抱出來孩子,“來,好像這孩子胖了些。”

    “是呢,白了些。”趙緗輕輕逗弄著小小的孩子,心頭一軟“秀玲,這孩子眼睛像你,忽閃忽閃的。”

    “是嗎?我怎麽沒看出來。”秀玲盯著孩子道。

    “很像呢,這個臉型像阿六,多俊呢!”趙緗嬉笑道,“還有這小鼻子,小嘴巴!都和你挺像的。”

    秀玲也被他說笑了,“公主,哪裏呀!我可是一旦都沒有看出來呢?”

    “虧你還是這當娘的,怎麽一絲一毫都看不出來。”趙緗嗔怪道“怎麽沒看見阿六呢?他去哪裏了?”

    “他呀!最近忙得很,早出晚歸的,誰知道他幹什麽去了。”

    趙緗眉頭一緊道:“怎麽阿六也這樣?大人也是呢,整日裏早出晚歸的,我看著都覺得辛苦。”

    “公主,是不是又出什麽事了?怎麽這兩天都人心惶惶的?”秀玲擔憂道。

    “我也不清楚,但總歸和我們婦道人家沒什麽關係,都是男人們的事情,我們隻要在家好好做生活就好了。”趙緗安慰道。

    “可是,心裏總是也安定不了的。”秀玲抱著孩子輕聲歎了口氣。

    “對了,這孩子叫做什麽?總得起個名字吧!”趙緗問道。

    “阿六他姓鄭,所以這孩子隨他姓鄭吧!至於叫什麽,阿六說他是夏日裏出生的,變叫做鄭夏吧!”秀玲慈愛的笑道。

    “小夏夏,多可愛的名字,但不覺得有些女孩子氣嗎?”趙緗笑道。

    “在這亂世裏,女孩子多好養活。”秀玲解釋道。

    “亂世啊!什麽時候是個頭啊!”趙緗歎氣道。

    “總有一天的,會的,公主。”秀玲衝她一笑。

    那個時候會很久吧!她都已經失去了等待的信心,她怕等到的還是無邊的戰火。

    “小鄭夏!阿爹回來了!”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阿六回來了。

    趙緗笑語道:“小鄭夏在他幹娘這兒呢!”

    “呦!嫂嫂來了,大哥,沒在吧!”阿六四下裏瞅瞅。

    “怎麽,你怕他?”趙緗挑眉道。

    “哪裏,不過是最近有些不得他心思,連個好臉都不給,隻能躲著了。”阿六裝模作樣的歎了口氣。

    “對了,阿六,你是怎麽回事?早出晚歸的。”趙緗明知故問道。

    “也沒什麽事,就是營裏麵有老兵要安置,新兵也要安置,一些新的東西也要添置。”阿六糊弄道。

    “鹹陽城裏還有軍隊駐紮嗎?”趙緗詢問道。

    “奧!最近是有一小波軍隊過來。”阿六含糊其辭。

    趙緗沒有追問,逗弄著鄭夏,“小夏夏,叫幹娘。”

    “公主,您瞧您,比阿六還心急。這麽小的孩子哪裏會說話呢?得過些日子”秀玲笑道,眉宇間是說不出的慈愛。

    “也是,是我心急了。”趙緗輕聲笑道。

    ……

    回去的路上,趙緗帶上了頭蓬,把臉遮住了。找了一家茶館坐下來喝口茶,順便聽聽旁人的議論。

    “聽說了沒?咱們最近要攻趙了!”

    “真的?我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聽到?”

    “我大哥在軍部當官,消息既然快,聽說最近一直在準備攻趙事宜呢?”

    “趙國不知道吧?”

    “趙國怎麽可能知道,這次就是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怪不得最近城門查的都緊了,出個城都要查半天。”

    “是啊!又要打仗了。”

    “聽說這次的主將又是大良造呢!”

    “是嗎?那他夫人不就是趙國公主?這樣一來不就……”

    “誰說不是呢,前幾天那趙國公主不就大病了一場,估計就是因為這個吧!”

    “可不是嗎?你說好端端的美人,就成了這般模樣,當真是可惜。”

    “你見過?”

    “那是,大良造大婚的時候我跟著家父去湊熱鬧,就見著了。雖然沒見過臉,但身量還是窈窕的,太後生辰的時候也還精神。”

    “這越往後她的日子便愈加難過了吧!我大秦和趙國定是不能相容的。”

    “可惜了。”

    趙緗輕輕抿了口茶,心頭微涼,秦趙當真要拚個你死我活?

    “主子,你若是身子不適,就先回府吧!想必大人該著急了的。”香蘭怕趙緗心中憤懣鬱結對她身子不好,勸她回府。

    “也好,總歸比外頭清淨些。”趙緗若有所語。

    “主子,有些話您不必放在心上,聽過了也就算了,不要細究。”香蘭勸慰道。

    “我知道,有些話,有些事,就如過眼煙雲一般,去了,也就去了。”趙緗起身離去。

    剛走到府門口,就看到幾個小廝還有許久未見的慧兒在張望。

    “夫人!您總算是回來了。”慧兒見到趙緗回來,鬆了一口氣。

    “出了什麽事嗎?”趙緗問道。

    “大人見您許久未歸,甚是憂心,親自去尋了。”慧兒解釋道。

    趙緗心頭一沉,緩緩道:“他,親自去尋了?”

    “可不是,大人他對您最上心了。”慧兒半開玩笑道。

    趙緗沒接她的話茬,抬頭看了看西沉的太陽,自言自語道:“天是有些晚了。”

    她不過前腳剛坐下,白起就匆匆回來了。

    “你去了阿六哪裏?”白起打量了一番,好像跟出門時沒什麽兩樣,隻是眉心處多了些解不開的東西。

    “是,想著許久未見我那幹兒子,思念的緊,誰知竟忘了時辰,還望大人不要怪罪妾身。”趙緗淡然道。

    白起覺著她有些不對勁,但一時間又不知道是哪裏不對,言語間怎會憑空生出些許疏離,眼神中的淡漠也多了幾分寒色,“怎的,你幹兒子不討你歡喜了?”

    “大人這是哪裏話,夏兒自是乖巧可人的,小孩子真是長得快,不過短短數日,都生出些許俏生生的模樣了。”趙緗言語間多了些歡脫。

    白起一愣神道:“那孩子喚作‘夏兒’?”

    趙緗點點頭道:“是了,名兒起的也簡單,孩子是夏日裏出生的,便喚作‘夏’便是隨了阿六的姓,全名喚作‘鄭夏’”

    “也是簡單到了極致,也是用心到了極致。”白起輕笑道,“既然你歡喜那孩子,為何還悶悶不樂?”

    “妾身隻是擔心罷了。”趙緗眸色輕斂,細語道。

    “哦?擔心什麽?”白起疑問道。

    “擔心母國突遭橫禍,擔心國破家亡,擔心民不聊生。”趙緗句句誅心,狠狠地叩擊在白起的心頭。

    白起一震,嘴角抽搐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我需要如何知曉?我都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料,秦趙開戰,我將如何自處?終日鬱鬱寡歡?”趙緗反問道,“大街小巷都知道了,我又怎麽不能知曉?”

    “原是如此。”白起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道,“這件事或許隻是坊間傳聞。”

    “是不是傳聞,我的大人,你不是最清楚嗎?”趙緗反問道。

    他沉默,動了動唇角,沒說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