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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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指流沙空逝去,半載年華終不虛(十八)

    “大人,你說實話,是不是真的?”趙緗步步緊逼。

    “你是聰慧的人,怎麽會被這種的流言迷惑。”白起轉過身去。

    趙緗朗聲大笑道:“哈哈哈!我是聰慧的人?我若是聰慧的人又怎麽可能被你蒙騙那麽久?”

    “你什麽意思?”白起厲聲問道。

    趙緗盯著他道:“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對嗎?從你攻魏開始就已經開始謀劃攻趙的事宜了,對嗎?那個時候就已經在秦趙邊境用兵,就是為了牽製趙國的兵力是吧!”

    白起驚奇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趙緗幹笑兩聲道:“那日我看到了你攻魏的地圖,兵力的轉移分明就有分支到秦趙邊境,不是為了這次攻趙做準備嗎?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數萬秦國鐵騎趙國能抵擋過去,那支暗地裏的軍隊,就是要給趙國致命一擊!”

    白起輕聲笑道:“倒是我小瞧了你,可是趙緗,你不是答應過我,這趙國的一切,都與你無關嗎?”

    “我答應過嗎?我從來都沒有答應過呢?”趙緗笑道。

    “趙緗!你!”他一時氣急,手拍在案幾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趙緗笑的更歡了,不知是憂愁還是歡喜。

    他抓了她的肩膀,推出去好遠,頭撞到柱子上,猛地一疼。趙緗往後踉蹌了幾步,頭一陣暈乎乎。

    白起一見不妙,一個箭步衝過去,正欲拉住她,卻還是劃過衣袖,看著她緩緩倒地。

    趙緗恍恍惚惚的,神誌不清。可心頭還是無法消散的悲慟,扶著身旁的柱梁起身,頭疼得厲害,手一摸滿手的鮮血,刺目的紅。

    “趙緗!”白起也是被驚道了,“你如何了?”

    “放心呢,我還死不了。”趙緗麵色慘白,後腦的血跡滴落到後襟上,衣袖間。

    “我去叫郎中!白起正欲出門。

    “何必呢?我若是此刻便就不治身亡了,豈不是更好?”趙緗冷言道,心頭被什麽東西,敲擊著,巨大而沉悶,嗓子似乎卡了東西,有些話就是說不出口,眼眶越發酸澀了。

    趙緗說著,拉了他的袖子,半晌又鬆開了。癱坐在地上,她是清楚的很,常郎中是不在府裏的,是她將他支出去的,最起碼要等到明日一早,才能從城北老宅他家裏回來。所以白起如何能尋的他來,便是給了她機會,哪怕僅僅是半個時辰,也是足夠了的。

    趙緗隨手拿了鬥篷,遮住身上的傷,走出臥房。院外沒有一個人,有些蕭條,好像有哪些不對勁,一時間趙緗心亂如麻,沒有多想。

    “公主,白起已經往常郎中哪裏趕了。”香蘭自是聽到些動靜,知道趙緗定是受了委屈的。

    趙緗知道,白起放心不下別人,更何況她的身子一直是常郎中料理的,其他的郎中怕也是不對症“那就走吧,馮姑姑,香芷,洛璃都準備好了嗎?”趙緗腳步焦急,匆匆出了後門。

    “都準備好了,香芷早就出了府,馮姑姑上了年紀便在一處農家院安頓了,洛璃自是有她的去處。”香蘭細細的把安排告於她。

    趙緗心裏總是沒個底,隻是她覺著怎麽發虛,可香蘭是個心細的,想來也是不會出錯的,“走吧!”

    除了府幾裏路,她的心頭還是一陣緊似一陣,不對!白起那般謹慎的人又怎會這麽簡單讓她帶著軍事機密逃走了,隻怕是黃雀在後,他恐怕早就知道她有內應,隻一次就是要一網打盡。

    所以趙緗一把奪過趕車的馬鞭,衝香蘭吼道:“停車!”

    “公主,怎麽了?”香蘭見她煞白的臉色,驚奇道。

    “不對!白起不是去尋常郎中了,他是去軍營調軍隊,將我們一網打盡。”趙緗停了馬車道,“否則怎麽沒見慧兒阻攔?怎麽沒見院子裏有人?我們出來又豈會如此簡單?香芷離開府上豈會無人察覺,她受了傷,出府作甚?”

    “公主,您的意思是說,白起是有意為之?”

    趙緗點點頭道:“香蘭!這一次算我求你了,你走,不要去尋她們,若是能回了趙國,就叫王兄小心!分外小心!”趙緗不敢,也不能告訴她邊境暗藏秦國軍隊的事,否則不但香蘭走不了,就連她們一並的性命都堪憂。隻要她不去尋其他人,便不會暴露,隻要她不知道那軍機,便有可能有一線生機。

    “不!公主!奴婢願與您生死與共!”香蘭正色道。

    趙緗深吸了一口氣道:“香蘭,幫我照顧好王兄和母後!”說罷將她推出馬車,揮起長鞭,絕塵而去。

    香蘭留在原地,半晌沒有動靜,心頭滴血一般,她的公主就要獨自麵對剩下的風霜雨雪了,那樣的光景,她是如何也料不得的。

    ......

    “倒是我小瞧了你,你卻還敢回來!”白起換上了甲胄,高頭大馬上,多了幾分英氣與孤傲。

    “我如何不敢回來?”趙緗亦是巾幗不讓須眉,隻是除卻那慘白的麵色。

    “來人,夫人外出遇刺,將刺客即刻捉拿。”他看了一眼趙緗又道:“夫人受驚了,快快回府,常郎中已在府上等候多時了!”

    趙緗眉頭微皺,隨即鬆開,波瀾不驚的神色,一如既往的矜貴。

    她本以為白起會去追香蘭,可是他卻與她一同入了馬車。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趙緗本以為他們之間再無這般平靜的對話了,略微思考片刻回答道:“大人想要妾身如何的回答?”

    “竟不辯解?”

    趙緗嗤笑兩聲道:“有什麽好辯解的。”

    他沒有繼續問她。

    趙緗沉默了半刻道:“香蘭她們什麽都不知道,我什麽都沒說,你不必趕盡殺絕。”

    “哦?你要保她們性命?”白起饒有興趣問道。

    “我隻是不願你濫殺無辜罷了。”趙緗緩緩道出口,盡量是自己聲色不那麽顫抖。

    “我濫殺無辜?當著可笑,她們是你的人,若不是你護不了她們周全,哪裏輪得到我濫殺無辜?”白起反問道。

    趙緗心底又泛起涼意隻輕輕道了句:“是啊!是我愚鈍至極!”說罷,後腦一陣沉痛,眼前便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

    白起麵色一沉扶住她,沉靜的麵容如睡去了一般。你若是永遠都如這般安靜該多好,便再沒有這般的猜忌了。

    趙緗醒來時天色深黑,伸手不見五指,她想點亮蠟燭,可是一絲光亮都沒有。她跌跌撞撞從床榻起身,摸到燭台,伸手去點蠟燭,手指卻灼傷般的疼痛。

    趙緗心頭一緊,後腦又是一陣沉痛,她摸索著跑出門外,依舊是漆黑一片。哪怕是一絲月光都沒有的,她不敢大聲呼喊,因為她真的害怕,從此她再也看不到星星點點的光亮。

    “趙緗!趙緗!”白起見她出來了,看她的神情她自然是知道她的眼睛了。

    “白起!你告訴我,現在是晚上是不是,沒有月亮,沒有星光,對不對?”趙緗嘶喊道。

    白起一聲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她這個殘忍的真相。

    趙緗愈加害怕,慌不擇路的朝院裏跑去,她不知道腳下的石階,一腳踩空,整個人都滾下去。

    “趙緗!小心!”他話音剛落,她就已經滾落在冰涼的石階下。

    白起扶起她,拍了拍她衣衫上的泥土,“不要這樣,會好起來的。”

    “我是不是這輩子都看不見了?”趙緗抓住他的衣襟,聲音顫抖。

    “郎中說若是仔細調養,還有複明的可能,隻不過,不過……”白起輕聲道,依舊沒有說出,帶著繭子的厚實的大手,撫過她的眼睛。

    “隻不過我複明的可能微乎其微,對不對?”趙緗嗓音竟有些沙啞,尖細的音調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的。

    “會好的,你放心哪怕是我散盡家財也會治好你的眼睛!”白起緊緊抱住她,努力使她鎮定。

    “哈哈哈!”趙緗推開他,放肆大笑。回到房裏縮道床榻的一角,心頭亂如麻,她不知道這是白天還是黑夜,不知道自己已經昏迷了幾日,現如今府裏身邊沒有一個人,她又成了這副模樣。

    “趙緗!你別這樣,還有我在。”白起正欲伸手攔她入懷,卻被她擋了回去。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趙緗這才發覺身子有氣無力的。

    “三日了”白起看著她憔悴的模樣,心頭泛起陣陣愛憐。

    “你放過她們好嗎?”趙緗小聲道。

    “我就沒有打算殺了她們。”白起心頭又是一陣酸澀。

    “你,信我的話?”趙緗驚道。

    白起笑笑道:“我何時不信你了?”

    趙緗摸索著,想要捉住他的手,臉上卻一陣溫熱。

    趙緗往臉上一摸,摸到了他粗糙的繭子,心頭一陣溫熱,卻道:“你放我離去罷!”

    他抽出手厲聲道:“到了此刻,你成了這般模樣還想著離我而去。”

    趙緗起身,摸索他的所在,終是無果道:“你也說了,我都成了這般的模樣,哪裏還能待在這府上,人不說你大良造養了個廢人。”

    “原是如此。”白起輕聲道:“沒人敢這麽說你。”

    趙緗起身,雙腿卻跟癱了一般,沒有一絲力氣。

    白起扶住她的腰間,盈盈一握,竟又纖細了幾分,“你這樣子那裏像我的夫人,快梳洗吧!身子也是孱弱的不行,廚房燉了補藥。”

    “你不怪我嗎?”趙緗輕聲問道。

    “怪你作甚,再不過是我的女人,能翻起多大的波浪?”白起笑道。

    趙緗沒應聲,心頭卻是極暖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