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說的路玄月走的有些困難，沿著崎嶇的山路拐進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司夜的靈體漂浮在空中，看向玄月的目光充滿了擔憂。

    如今司夜的靈體，已經不是當初透明的模樣。五年的時間，他借助玄月身上的靈力，終於將靈體凝實。雖然不是肉身，看上去卻和肉身沒有什麽區別。

    “乖孫，你還好嗎？”

    從村子裏出來，玄月身上的氣氛就怪怪的。司夜也知道是因為無涯子的事情，可是說到底，這件事也怪不到她身上，她到底在自責什麽！

    玄月沒有說話，轉頭看見司夜擔憂的目光，玄月苦澀的笑了笑。

    “祖爺爺，我已經躲了五年了。”嘶啞的聲音傳出，在寂靜的山林之中，顯得有些詭異。這五年來，玄月幾乎沒有開口說過話。從她醒來的那一刻起，她的喉嚨就再也發不出以前的聲音。

    盡管用了許多藥來治療，到最後，也隻能發出微弱的聲音，而且難聽的要死。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那種聲音就好像是老樹蛻皮掉落的聲音，磕磕巴巴的，簡直不能入耳。

    好在她能忍住不開口說話，不然恐怕會嚇到很多人。一個少女打扮的人，卻有著老嫗一般的聲音。任誰聽到都會嚇一跳的。

    “這五年之中，我也不知道外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但每次聽到外麵的消息，都不是什麽好消息。”玄月頓了頓，咽了口口水。“他們這是在逼我，他們知道我沒有死，所以就不斷的找我，到現在，他們都不肯死心，不肯放過我……”

    司夜心疼的看著自家後人，別過頭沒有接話。

    五年前的那場大戰，這丫頭幾乎沒了命。好不容易挺了過來，卻再也不願意開口講話，也不願意與人生活在一起。獨自一人生活在這深山之中，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的人。

    他看著玄月這樣，不知道勸過了幾次，但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興致。似乎，那一場大戰，燃盡了她所有的感情。

    “我又害了一條人命。”玄月腳步邁的很慢，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痛。“無涯子師叔還是因為我出事了。”冷冷的笑著，過了兩年她才知道這個消息，恐怕連無涯子師叔的骨灰都找不到了吧。

    忽然覺得，她能活著真是一個奇跡。死了這麽多人，偏偏她都傷成那樣了還能活下來。玄月抬頭，穿過茂密的樹葉，老天爺，我該感謝你對我的偏愛嗎？

    “這不是你害的，那小子走火入魔，如果沒有長生石，他就是必死無疑！”

    “是我把長生石送到無涯子師叔手中的，就算我不是凶手，我也是幫凶，跟那些殺了無涯子師叔的人有什麽區別。”

    司夜真是恨不得刨開這丫頭的腦袋，看看她的腦回路到底是什麽構造，怎麽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五年了你還不明白嗎！這不是你的錯，就算沒有你，他們也不會放過北天宗，也不會放過無涯子！”

    “隻要《攬月決》還存在著，隻要他們有野心，他們就不會死心。”

    司夜擋在玄月的麵前，兩隻手鄭重的扶在玄月的肩膀上，“你躲了五年，現在，你也該準備好去麵對那些人了！”

    去麵對那些人？玄月悲涼的笑了笑，說的真簡單。

    那些哪裏是人！他們沒有感情，沒有心，這種人還算是人嗎？為了一己私欲，就去殺害無辜的人，這些人就是惡魔。

    隻要一想到五年前的那一幕，玄月就被恐懼給震懾住了。發瘋一般的甩開司夜的雙手，連續退了好幾步，不斷的搖晃著腦袋。

    “祖爺爺您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司夜嘲諷的看著他被甩開的兩隻手，抖著肩膀笑了笑，“這五年我一直沒有逼你，我知道那場大戰對你有多大的傷害，我想著隻要給你時間，你就能自己克服，就能自己走出來。”

    眼中透露出濃濃的失望，“我真是沒想到，你會因此一蹶不振，在這個山疙瘩裏一躲就是五年。我要是知道你這麽廢物，五年前我就應該讓你死了才對！”

    暴怒的聲音回響在玄月的腦中，玄月搖晃著的腦袋一頓，身體顫抖著，不敢正視司夜。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竟然以為你會是司家的希望。如今看來，司嵐那個丫頭都比你強上不少。”雙手握拳，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的，胡子也被氣的上躥下跳，司夜跺了跺腳，索性不再開口。

    玄月耷拉著腦袋，膽小的不敢去麵對盛怒之中的司夜。

    她也震驚了，她也實在沒想到，她一直尊敬崇拜的先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玄月覺得她的心在這一刻都被揪了起來，可是這樣的感覺又怎麽會存在呢？她的心早就碎了，如今胸膛的位置，隻有一顆冷冰冰的石頭。

    她不該有這些感情的，一個沒有心的人，怎麽會害怕，又怎麽會難過。

    “對不起。”

    弱弱的開了口，玄月又重新邁動了腳步，朝著深山行進。

    司夜一看玄月這副模樣，臉上的失望又重了幾分。他剛剛的那番話，肯定又傷了那丫頭。從他們相遇起，他就隻對那丫頭說過一次重話，就是讓她發誓去守護司家。那個時候，這丫頭還會生氣，會不滿，會不甘的瞪他。可如今，卻再也不會了。

    下意識的摸著自己的胸膛，這裏跳動著的那一團肉，就真的那麽重要嗎？

    司夜不懂，他已經死了好多年，這顆心也早就不跳了。他一心隻想恢複司家，一心隻想報仇。這丫頭也沒了那一團肉，也沒了所有的念想，甚至，整個人都變得冷漠起來。

    司家，北天宗，這些對於她來說，難道就真的不在乎了嗎？

    “司家怎麽辦？”

    看著玄月的背影，司夜忽然開口。果然，玄月的腳步停下。司夜眼中出現了死灰複燃的光，司家還有司嵐和司浩，隻要她還在乎司家，隻要她還在乎他們的生死，她就還會振作起來。

    因為司夜的一句話，玄月的腦海中漸漸浮現了司嵐和司浩的模樣，曾經經曆的一幕一幕宛若飛花蝶舞，從她的腦中閃過。末了，她卻隻是苦笑。

    “他們不會有事的。”那些人不敢賭，他們還有找到自己，怎麽舍得殺了司家的人？對於他們來說，若是找不到自己，那麽就隻能等著其他的司家子弟修習《攬月決》。他們怎麽舍得去害司家子弟的性命。

    “我不出現，他們就不會出事。”

    司夜滿腔的熱情就被她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給澆滅了，思緒百轉千回，也找不到再勸她的理由。隻能呆呆地看著玄月走遠，最後消失在拐彎的地方。

    夜幕突如其來的降臨，深山之中，一明一暗的兩道身影，沿著山路輾輾轉轉。山上漆黑一片，山下燈火通明。

    明明都處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可呈現出的，卻是兩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玄月漫不經心的走著，大腦卻在回憶在茶館的一幕。

    那個說書先生，真是熟悉到了骨子裏，可她就是想不起來。再這樣偏僻的地方，竟然還能見到熟悉的人，這算不算一種緣分？

    玄月臉上的苦笑還沒有消失，一個可怕的想法就狠狠地衝撞了她的大腦。

    轉身朝著山下奔去，玄月的臉上出現了焦急的神色。

    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怎麽可能碰到熟悉的人，而那人，偏偏還給她帶來了極北冰原的消息！

    天色是那樣的黑沉，玄月一股腦的往下跑著，沒有注意到腳下的石頭，稍不留神就被絆倒了。半濕的泥土粘在了她的衣服上，手心傳來絲絲的痛意，黑乎乎的一片，她也顧不得到底受沒受傷，兩隻手放在裙子上擦了擦，玄月站起身又狂跑了起來。

    尖銳的樹枝劃破了她身上的青衫，勾亂了她的長發。

    司夜一看玄月這幅樣子，嚇了一跳，跟在玄月的身後喊著，“乖孫，你先停下！”

    被叫住的玄月一下子就回過神來，轉頭看著司夜，“祖爺爺，您快帶我下山，快點！”

    “怎麽了？是發什麽事了嗎？”司夜抓住玄月的肩膀，疑惑的看著玄月，腳下卻已經踏起了九霄步，奔著山下而去。

    玄月臉上焦急的神色沒有因為司夜的動作而減輕半分，反而一張臉顯得更加蒼白起來。

    還沒有到達山下，一片被火焰淹沒了地方就闖入了他們的眼中。玄月臉上的蒼白又深了幾分，瞳孔張大，連呼吸都緩了下來。

    司夜看著山下的這一幕，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加快了速度，直接帶著玄月落在了村子之中。

    怎麽會這樣？明明他們上山的時候，這裏還是安居樂業的模樣。

    火焰從玄月的身邊掠過，帶給玄月的，卻是如寒月一般的冰冷。置身在火焰的包圍之下，玄月臉上已經是一片慘白。

    除了燃燒的火焰，還有橫躺在地上的屍體。

    玄月忽然就跑了起來，也不管火焰會不會傷到她，一直衝到了四丫的家裏。

    原先小小的店鋪已經被大火淹沒，根本看不出原先的樣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