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歸途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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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覺得沒有找到屍體她就有可能活著?”
聶風的身子一僵,司嵐眼中的惡毒讓他整顆心都在發顫。他想逃開,他不想聽司嵐說完後麵的話,他總覺得司嵐一定會惡狠狠地刺破他最後一層保護膜。
“聶家少主什麽時候這麽天真了?她的心髒都碎了呀!我聽來報喪的弟子說,她渾身都是血,身上的衣服早就破爛不堪。她的心髒被一根長棍貫穿,長棍從後背穿到胸前,鮮血不停地流呀流的,整條裙子上都是血。”司嵐的聲音很輕,也很玄妙,但每一個咬字都異常的準確,清晰的傳入聶風的耳朵。
“那個弟子當時也在戰場,他說呀,小師姐當時就像一塊破布一樣,就那樣孤零零的掛在那根棍子上,好像風大一點她就會被吹得更破……聶少主,你曉得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嗎?”
司嵐用雙手捂住了她自己的整張臉,低啜聲傳出,“他的意思是說,我最親愛的姐姐,身體已經破碎不堪。聶少主,你說那人怎麽下得去手?你告訴我,你當初你怎麽下得去手的!”
“她那麽愛你,你怎麽忍心從背後直接捅碎了她的心髒!”
聶風感覺全身的血流都凝固了,手掌握拳隱在了袖子當中,“你怎麽知道,是我下的手?”
“嗬嗬,”司嵐冷笑,斜眼看著聶風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個笑話,“很難知道嗎?如果不是你下的手,你早就給她報仇了,怎麽會一直在追問我她的下落呢?”
聶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說話的司嵐,這女人講話真是惡毒,每一句都像是剛磨好的刀子,一下又一下的紮在他的心上。握緊的拳頭在不斷地顫抖,這些話換成任何一個人講,現在都會變成一具屍體。可是當司嵐用最嘲諷不屑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他卻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他了解他的玄月,也知道他麵前坐著的這個女人,與他的玄月在骨子裏有著最相似的性格。她們都習慣對喜歡的人百般偏袒,也都習慣對厭惡的人惡語相向。她們最恨欺騙,毫不掩飾的張揚著她們自己的個性,就好像不真實就會死一般。
現在司嵐這麽恨他,是不是也代表,他的玄月也這麽恨他……
司嵐不知道聶風此刻的心裏想法,她端坐在輪椅上,脊背挺得筆直,下巴高抬著,目光毫不示弱地瞪回聶風。
身後的司劍看著兩人之間的你來我往,更恰當地說是自家二小姐對聶少主的言語攻擊,額頭已經冒了許多汗。二小姐呀,咱們的武力值沒有人家高,你罵得痛快了,萬一要是人家對咱們動手可怎麽辦呀!
“行吧,話已經說的差不多了,司劍咱走。”
“哎。”一句咱走在司劍的耳朵裏聽來格外的悅耳,真心不是他怕死,這不是二小姐不能出事嘛!
推著輪椅小心翼翼地從一旁走過,司劍腳下才走了兩步,司嵐突然又揮手示意他停了下來。
“二小姐……”司劍才開口,就被司嵐瞪了一眼,迫於自家小姐的嚴威,司劍也隻得乖乖閉嘴。
沒有了司劍的打斷,司嵐這才開口,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聶風能聽得清楚。
“聶少主,您說我都能猜到是您,我那個對您那麽熟悉的姐姐猜不猜的到?您說,如果她猜對了,會不會想殺了您?”
司嵐一說完話,司劍就立刻推她離開了,生怕了晚了那麽幾秒,就被聶風動手給剮了。
就在他們邁出門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怪異的聲音。修煉之人一聽那聲音,就知道那是血氣上湧、氣血攻心之後才會有的吐血聲。司嵐在聽到這一聲之後,原本緊攥著扶手的兩隻手終於是鬆了鬆,而臉上也揚起了陰謀得逞笑意。
聶風,我要讓你也嚐嚐,什麽叫做錐心之痛!她當日所受的苦,我一定要讓你千倍萬倍的還回來!
司家二小姐的心情在這一瞬間是愉悅的,在這種愉快的心情下,她慢慢地離開了長清山。而剛剛被她氣得吐血的聶風,正捂著他的腦袋忍受著千百倍的痛苦。
腦袋裏好像是有什麽東西,突然要炸裂開來,疼痛從眉心的那一點開始,他幾乎都要懷疑是不是有一隻蟲子寄生在他的眉心,否則怎麽會有這種被萬蟻撕咬的感覺。
有些時候他很討厭誠實的人,因為他們會講實話,而他們口中講出的實話,往往會給人最傷痛的一擊。司嵐就是這樣一個人,玄月也是。
可是他卻喜歡玄月。
他還討厭回憶過去,因為過去發生的事情往往沒有後悔的餘地。
可是他卻在一遍又一遍的在回憶他與玄月的過去。
聶風倚在了門框上,渾身疲憊無力,打不起精神去做任何的事情。要是現在突然闖出來一個人要殺他,估計他也不會抬手反抗。
現在他的腦海裏,滿滿都是玄月的影子。
先是那張如成熟麥田一般金黃燦爛的笑臉,然後是少女關心著急的模樣,緊接著便是她嬌嗔的模樣,最後的畫麵,卻定格在了那一雙平靜的眸子當中。
聶風的身體一震,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右手邊,一眼便望到了記憶裏的那雙眸子。
山風在小院裏麵回躥著,滑過聶風的袖袍,最後平靜在回廊的拐角處。
玄月的白發被風吹得一蕩一蕩的,連帶她臉上的麵紗,也緊緊地貼在了她的臉上,讓她有些難以呼吸。她的目光落在了門邊的聶風身上,眼神平靜到空洞。
她在司嵐要走的時候就站在了這裏,本來是想來道別的,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更沒想到,她會聽到這麽一段對話。
玄月盯著聶風眉心的那一點朱紅,朱砂一般的嫣紅,在他白皙皮膚的映襯下就快要滴出血來。清晰地痛意透過那抹紅色傳至玄月全身,天青樹的葉子,被賜予了祝福,能夠讓擁有葉子的人感同身受。
什麽叫做感同身受?她現在又明白又糊塗。
到底是聶風在痛,還是她在痛?
自己與他的情緒能夠互相影響,無論快樂悲傷,他與她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誰更多,也沒有誰更少。多了的便會分擔給另一個人,少了的就會被另一個人彌補。
額頭的印記同樣是血一般的紅豔,既像是天邊那燒紅了雲彩,又像是杜鵑悲泣的哀聲。痛苦從眉心開始,向著大腦進軍,每到一處,就是毀天滅地一樣的氣勢,不摧毀她就不甘心。玄月一手廊下的柱子,另一隻手緩緩地撫上了自己的眉心。
烈日炙烤一般的溫度燙傷了她的指腹,她卻像是一個沒有知覺的人,手指依舊固執的放在眉心。一直到眉心的灼熱變成了人體正常的體溫,一直到視野中的人麵帶微笑的朝她走來,玄月才放下了她的手。
“門主大人是來找司家二小姐的嗎?她已經離開了,托我向門主大人辭別。”
愣了幾秒鍾,玄月才回過神,輕輕地點了點腦袋,“那真是不巧了,本來還想與她見上一麵的。聶少主與司二小姐是舊識?似乎很熟悉的樣子。”
聶風臉上的笑容有那一刹那的僵硬,但那不過是眨眼的事情,等到他開口講話的時候,那一小點的僵硬已經不知道消失在了哪裏。“見過幾麵,談不上熟悉。門主大人貌似很看重司二小姐?”
玄月點頭,“這是自然,畢竟《攬月決》這種好東西,誰能不心動?”拋給了聶風一個你難道不心動的眼神,“聽說聶少主潛伏在那個玄月身邊許久,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攬月決》的消息能夠——”
她知道她表演的很自然,從聶風此刻的眼神之中就能看出這一點。怎麽來形容聶風這一刻的表情呢?打一個比喻,要是能夠殺了殺了自己,估計他會立刻拿把刀砍了自己。
“聶少主這麽看著本座,是本座說的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嗎?”
“我沒有潛伏在她身邊。”
玄月哦了一聲,又哈哈的笑了起來,上前兩步拍了拍聶風的肩膀,“聶少主說沒有便是沒有了。”
一句話說的一副很相信自己的樣子,可是說話的語氣卻是明顯的不屑。聶風知道這裏麵的不屑是為了什麽,但他沒有任何的不滿。他自己做錯的事情,沒有必要跟不相幹的人解釋。
“若是門主大人沒有什麽事情的話,那本少主就先告退了。”抬出了他聶家少主的身份,之前的那一股壓抑感才緩緩散去。
為什麽要用身份來壓人,他明明是最不喜歡這個身份的。或許是因為對麵站著的這個人是素冰。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樣的討厭眼前的這個女人,是因為那雙同玄月太過相似的眸子,還是因為她總是在不斷地提醒他自己過去做過的那些錯事。
玄月不在意的笑了笑,沒等聶風轉身,她就已經轉過了身子,然後自顧自地邁出了大門。她怕她再待下去呀,這個院子就快要保不住了。最近建宗花了很大一筆靈石,她得克製一下她自己,不能再為宗門增添不必要的開銷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