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一滴的過去，在女子的口中被展現出來。 天啟的各色風光，都隨著夏吉吉那輕盈的嗓音浮現在玄月的麵前。

    “我去了大荒漠，見過了你跟我說過的漫天黃沙，也見過了夕陽落下時的漫天紅霞。”

    “我想讓人領我去虛妄海，可是整個大荒漠都沒有人願意。我在哪裏等了許久，心想你當初，是不是也這樣的煩躁。”

    夏吉吉的眼角有些泛紅，握著楚凜的手也有些顫抖。

    “我還去了極北冰原，那裏是真冷，比我到過所有的地方都冷。我裹著大衣，穿過了整個冰原。”

    說到這裏的時候，夏吉吉下意識地打了個戰栗。似乎她現在還身處在極北冰原，而四周呼嘯著的是千年不絕的寒風。

    玄月坐在主位上，望著夏吉吉的目光中滿滿都是心疼。

    這世上有這麽一個人，自你與她相遇以來，她便一直跟在你的身後。你往哪裏去，她便往哪裏去。她循著你的腳印，一步一步的尋著你，萬水千山，天涯海角。

    “辛苦你了。”默了許久，玄月才沉吟出聲。她不知道怎麽去報答，夏吉吉什麽都不缺，她能給她什麽呢？

    承君此恩，報以真心。

    而她的真心，卻是早就不見了的。

    “從我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打算了要跟定你。”夏吉吉的瞳孔中忽然折射出堅毅的光芒，坐在她身邊的楚凜似乎也被驚了一驚，他記憶中的姑娘，似乎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是你總是走的太快，無論怎麽樣，我都遲了你一步。一開始隻是一步，後來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大到我甚至保護不了你……”

    “月月，你可知道，當日你被剜心圍攻的時候，我多麽希望自己能幫上你。”紅了眼眶的夏吉吉，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要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

    玄月知道她心中的苦，若是吉吉遇到了危險，自己幫不上忙隻能幹看著，大概也會自責內疚的。

    “我知道，我知道，”玄月上前，蹲在了夏吉吉的麵前，兩手將夏吉吉的另一隻手合在了手心，仰頭望著夏吉吉，“你放心，往後的日子，萬萬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玄月翻手，手掌心噴薄出濃厚的靈力，直竄司家大院的上空。

    幽藍色的靈力就像是一道升起的夜幕，靈力化作一條巨大的冰龍，盤旋在了司家大院的上空。巨龍威嚴四方，不怒而威。

    “你看，如今我已近是靈神了。天下間，再也沒有能夠傷害我的人了。”

    感受著那強大的靈力，夏吉吉臉上的悲戚愈發的濃重。她望著空中的巨龍，望著望著，忽然就落淚了。

    突如其然的淚水讓玄月頓時慌了，她看了看楚凜，卻在楚凜的臉上望見了同樣的悲戚。

    忽而一瞬，她什麽都懂了。

    指尖輕輕地撫上夏吉吉的臉頰，慢慢地靠近了夏吉吉眼簾上垂著的淚珠。

    晶瑩剔透的淚水，等玄月觸碰到的時候，玄月瞬間就被刺痛，被彈了開來。

    張嘴反複幾次，玄月終是開口，“你莫哭。”

    夏吉吉低頭，滿眼的淚水刷刷的落了下來。

    “為何不哭，我心悲戚。”夏吉吉伸著楚凜不知道何時放開的手，兩隻手捧著玄月的臉蛋，低頭以額觸額，鼻對鼻。

    她的瞳孔裏皆是她驚慌的模樣，她的瞳孔裏盡是她悲戚的神傷。

    “為何哀戚？”

    玄月顫抖著嘴唇，顫抖著身子。她的腦袋被夏吉吉的雙手固定住，她一抬眼，便是那能夠溢死人的戚戚。

    “我有摯友，曾曆艱辛，曾嚐心酸，其身不幸，慟而惜之，悲乎憐之……”這話說著說著，夏吉吉忽的就猛地推開了玄月，轉身疾步跨出大門。以手指蒼天，滿眼的不滿與憤怒。

    “上蒼無眼！”

    轟……

    雷聲乍起，閃電從九天之上狠狠地砸向了怒視天穹的夏吉吉。那藍紫色的電光來的快，但是玄月的腳步卻更快。

    她孑然一身獨立在夏吉吉的麵前，身後便是夏吉吉口中那不長眼的蒼天，那沒長眼的蒼天如今正拿著雷火怒劈這兩個身影單薄的女子。

    眼看著雷光已經到了眼前，玄月左手甩出，一個巨大的靈力球直擊九天，硬生生擊散了所有的天雷。

    這邊是靈神，翻手覆手之間，可滅天地。

    幼時她因為一道天雷被逼保護司家，如今，隻要她願意，這世上便可再無天雷。

    “進去吧。”玄月垂著腦袋，銀色的長發與她湖藍色的長裙一同飛揚著。夏吉吉看不清楚她臉上的神色，隻知道，她已經勸不住了。

    “你會活著。”固執地看著玄月，擋不住她要報仇的心，總要讓她留下她自己的命。

    夏吉吉從沒想過要別的，她要的，從第一次相見，便知是玄月好好地活著，就像一開始那樣，朝著陽光怒放。

    玄月歎了一口氣，這個請求她答應不了。即使答應了，也注定食言。

    這條命，本就是油燈枯寂，還怎麽許諾。

    “進去吧……”玄月搖了搖頭，轉身就離開了。

    頭頂的巨龍還在盤旋著，龍頭時不時嗬出冷氣，寒氣使得整個延慶鎮都降了一個溫度。

    龍身上麵折射著耀眼的光，整條龍都晶瑩透徹。每一塊鱗片都是那樣的栩栩如生，龍須洋氣的角度，讓底下仰頭的司二小姐有些恍惚。

    這樣強大的氣息，司家有了這般神化的保護者，她應該興奮開心的，可是為什麽？

    司嵐的目光從頭到尾的掃過巨龍，“司劍，你高興嗎？”

    司劍也在仰頭望天，他心裏滿滿都是仰慕，也就隻有他們司家的大小姐，能夠凝聚出這樣靈力充沛寒氣逼人的冰龍。

    “自然是高興的。”別的人，若是想要見一見這樣強大的人，恐怕得求仙拜佛一輩子吧。

    司劍的目光帶著灼熱，所有的人，都會向往強者，尤其是他這種風華正茂的少年。司嵐扭頭望了望身後的司劍，然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或許隻她老了，這才沒有那樣的興奮。

    “你努力修煉，遲早有一天，也會達到這種程度的。”

    什麽程度？

    一眼日升，一眼月落。

    司劍被司嵐這麽一說，反而有些靦腆，之前意氣風發的少年忽然就變得沉默起來。

    “二小姐，你也不用這麽安慰我。”司劍自嘲的笑了笑，“我知道我自己永遠也達不到這個程度。聚靈化龍，如今的司家，沒有一個人能夠達到這種程度。”

    司嵐放在膝蓋上的雙手抖了抖，少年人，總是這麽容易就說實話，實話傷人呐。

    “那又如何？”司嵐嘴角揚笑，“在過去的三十年裏，從來沒有人會想過司家能夠出了這般驚天動地的人物。可就是這樣，她依舊存在。”

    司嵐仰頭，眸子裏映著深深的崇拜。

    “司劍，你記住，隻要你活著，就沒什麽不可能的。”

    隻要人活著，就沒什麽做不到達不成的。

    司劍被莫名的激勵了一頓，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著司嵐。這二小姐平時說話都是一副噎死人不償命的語氣，今日怎麽，這麽古怪？

    這樣一想，一股冷意就漫上了司劍，司劍下意識的抖了抖，然後抬頭看天。

    天上的巨龍依舊在盤旋，首尾相連。

    司劍猛然就懂了，自打大小姐回家，二小姐似乎就變得溫和許多，不見惡語傷人的模樣。

    “二小姐，您是不是，很崇拜大小姐呀？”問出話的時候，司劍下意識退了兩步。不是他怕呀，實在是二小姐太可怕！

    司嵐感受到司劍的小動作，有些不屑的笑了笑，一臉驕傲的撇著司劍。

    “如何？我崇拜自家姐姐，有什麽不可以的！”

    好一句自家姐姐，實在夠霸道。

    司劍想說我也崇拜，但是忽然想起，大小姐又不是他的姐姐，他似乎沒什麽好炫耀的。默默的點頭，哈哈討好的笑著。引得司嵐又是一陣哧鼻。

    “笑笑笑，一天到晚就知道傻笑。”司嵐揮手啪的一下，手裏拽著的毯子就蓋在了司劍的腦袋上。望著司劍窘迫的模樣，司嵐眼角溢出了得意的笑容。擺了擺手，“還在這兒杵著？去給我告訴管家，晚上的宴會一定要好好的準備，這次來的人，可是我和姐共同的朋友。”

    挑著精細畫過的眉毛，司嵐臉上的喜悅毫不掩飾。

    司劍點頭應下，反正這是在司家大院裏，頭頂還盤旋著大小姐的冰龍，二小姐就算沒人看著，也不會出什麽事的。

    昂首跨步走出內院，徑直奔向了管家所在的外院。

    所有的宴會，無論大小，都是在外院舉行的。偌大的院子裏，所有司家的子弟都會到場。

    火紅的燈火斜映出橘黃色的暖光，淺緋色的燈籠上寫著端端正正的司字。燈籠從外院裏亮起，一直沿著回廊照亮了整個司家。延慶鎮的角落裏，燈火搖曳出最繁盛的姿態。此時的司家，就像是一朵怒放的火蓮。

    白玉的酒壺被穩穩地安放在木製的桌子上，侍女們穿著新做的衣服，淺色的藍紗迎風緩緩飄動。她們手持托盤，路過桌子的時候，悠悠地蹲下身子。芊芊玉手輕輕撈過托盤上的佳肴，無聲地落在了桌麵上。然後起身，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記衝著桌上端坐的人一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