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新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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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兆因為是大伯子不好進新房的門,這就在門口將袁恭交給了仆婦們扶回了新房。這一世好在袁家似乎也是怕袁恭脾氣起來做什麽蠢事,隔著老遠,張靜安都能聞到袁恭身上那又酸又澀的醒酒湯的味道。

    袁恭不太醉,這是好事,張靜安上一世打架吵鬧都累了煩了,這一世可再不會有挑事吵架的心思了。按照喜娘的指導,袁恭用鎏金銀稱挑了她的蓋頭,又別別扭扭地喝了紅綢拴著的交杯酒,由著喜娘各自剪了他們一縷頭發塞到一個荷包裏放到枕頭底下算是將所有的禮數都給做完了。

    等喜娘一走,張靜安一句話都沒跟袁恭說,徑自招呼了翡翠和瑪瑙伺候她到淨房沐浴換了寢衣打算上床睡覺。至於袁恭要怎麽樣,隻要鬧事的不是她,他發酒瘋也是他的事情。

    可沒想到,她裹著被子都上了床,突然就發現袁恭不知道去哪裏也洗了澡回來,穿著寢衣黑著臉猶猶豫豫地站在床前,一副不情願睡上來的樣子。

    前一世的屈辱又湧上了心頭,張靜安覺得,如果自己不說點什麽,大約這一晚也是睡不著的。她坐起身來瞪著袁恭,“袁二爺幹嘛呢?”

    袁恭心裏正別扭著,沒想到這傲慢刻薄的丫頭居然還敢跟他叫板,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回瞪她不說話。

    張靜安指著床對麵的長榻對他說,“我看你這個樣子,大約想著你表姐吧,既然如此貞烈,就別委屈自己,你睡那邊!”

    袁恭氣得發抖,他別扭是真的,可是被這死丫頭這樣譏諷,還是覺得渾身的血都湧到了臉上。

    他一怒之下掀開硝紗的帳子就往床上跨,他這麽一動作,反倒是張靜安有些又怕又怒,抓起一個枕頭朝他扔了過去,“走開,走開,你不惡心。我還惡心呢!你給我滾!”

    袁恭這輩子雖然爹不親娘不愛的,可是也沒受過這樣的屈辱,要是平日裏,絕對摔東西罵娘,將對麵那人扯下來痛揍一頓了。

    可是對麵的張靜安瘦得跟隻毛沒長齊的小雞似的,一邊罵他還一邊滿臉流淚,他覺得自己滿腔的氣焰根本被壓製得無法發泄,一把撕下了喜床上的帳子,然後轉身走了。出了新房的門,發現外頭一幹丫頭婆子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其中就有他的奶媽,早就回家榮養,這回他成親回來幫忙的龐媽媽。

    別人不敢說話。可龐媽媽心疼地看著他勸,“二爺,成親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洞房可不能出。”

    袁恭深吸了一口氣,折返到了新房裏。

    張靜安還縮在帳子少了半拉的床上,裹著被子瑟瑟發抖。

    他看得就一肚子的氣,走過去,扯了床上一床被,一個枕頭,跑到窗前的榻上躺下睡了。

    張靜安躲在黑暗裏,看著袁恭背對著她的脊背,怔怔地看了很久。上一世的事情那麽遙遠,偏偏又那麽清晰,上一世也是這樣,他們夫妻幾年,一直是她睡床,他睡榻。全府的人都知道他們夫妻不諧,可上一世,她用盡了辦法想要跟他親近卻不被搭理,可這一世,居然是她將他給趕到了榻上縮著。她覺得很好笑,忍不住就無聲地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眼淚就模糊了視線,噗啦噗啦地往下落,笑著笑著,也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蒙蒙亮了。還是守在外頭心驚膽戰一晚上的下人們輕輕敲門驚醒了在榻上睡得很不舒服的袁恭,袁恭起身的動靜驚醒了她。

    張靜安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明明也睡了好幾個時辰,可是還是覺得精神十分不濟。

    要讓她伺候袁恭更衣實在是有點強人所難。可是論規矩,她嫁了過來,原來伺候袁恭的那些丫頭沒有她的允許是不能進臥室的。

    張靜安昏昏沉沉地想了一會,勉強爬了起來,披著頭發拉開了櫃子的門,問袁恭,“你要穿哪件衣服?”

    袁恭對穿什麽是不太講究的,不過鑒於他要成親,家裏還是做了好幾套色彩豔麗的新衣服給他,他根本無心搭理。將張靜安從櫃子前扒拉開,隨便扯了一件出來披上,便去淨房去了。

    張靜安鬆了一口氣,叫了翡翠過來,給自己穿上早準備好的銀紅色百花不落地的月華裙,套上粉色的纏枝紋寬袖夾襖,又梳了一個蝴蝶髻,帶了小一套的紅寶頭麵,坐到外間桌子跟前吃早點。

    袁恭雖然出生就是國公府的小公子,可是袁家軍旅出身,兒郎能拿得住刀,就會送到軍營裏去曆練,因此自己照顧自己十分的?利,穿個衣服,梳洗什麽的事情那也是閑輕駕熟,坐在桌子前頭等張靜安吃飯早就不耐煩了。

    可張靜安從小養在深宮裏嬌生慣養,她梳一個頭,小半個時辰是小事,就因為不善於自理,所以上一世才會死那麽快。

    袁恭上桌,水晶就把早點給擺了出來,可等到包子熱氣都沒了,張靜安才從屋裏姍姍出來。

    她腸胃弱,早上本來就吃不了多少東西,偏生袁家小廚房上的是醬肉包子,和點著紅點的糯米團子和棗沫糊。

    不說早點涼了,就是熱騰騰的她也吃不下。

    不過有了上一世的經曆,張靜安最怕挨餓,雖然這些完全不合胃口,可還是勉強拿起碗來喝了半碗棗沫糊,吃了一半,還是翡翠又端出一小碟熱騰騰的米發糕讓她壓了胃。

    翡翠向袁恭解釋,“二奶奶胃弱,早晨吃不了葷腥粘膩的東西。”

    袁恭咬著有點涼了的包子,一口氣吃了四個,心想真是矯情,不樂意跟下人多說話,隻哼了一聲,一口氣又喝了兩碗棗沫糊就坐在那裏看張靜安小口小口地吃那白白喧喧的米糕。實在有點不耐煩了才說,“祖父爹娘還有長輩們都在等著呢,你不能吃快點嗎?”

    崔嬤嬤和翡翠臉都白了,張靜安長這麽大,還真沒誰這麽粗魯地催促過她,生怕張靜安翻臉,可沒想到,張靜安慢條斯理地吞下口裏的米糕,隻抬眼冷冷地瞥了袁恭一眼,“我看著時辰呢!”說完又夾了一塊米糕,細嚼慢咽地吃著。

    袁恭立刻覺得自己剛吃下去的四個包子直頂著自己的胃,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

    好容易等到張靜安吃完了,又用菊花薄荷茶漱了漱口。才又在小襖外頭套了件薄如蟬翼的半掛,慢悠悠地往袁家正堂去了。

    和上一世一樣,袁家近支遠支將整個大堂擠得滿滿當當的。袁家老太爺也從病榻上爬起來,穿著一身黑底紅色寶相花的貢緞袍子坐在正當中,關氏老太太陪坐在他旁邊,身邊依次坐著的是國公爺袁泰和妻子吳氏,袁家三老爺袁平夫妻,四老爺袁方夫妻,五老爺袁和夫妻以及他們的子女。大約一個兩個都知道了張靜安和袁恭昨晚壓根沒有圓房的事情,所以各自表情都有點怪異。上一世張靜安羞惱難耐,這一世雖然事情一樣,她卻鎮靜的多了。

    雖然曆經波折,氣掉了半條老命。老袁國公氣的也隻是自己當初沒娶個好媳婦,自己的兒子是個趴耳朵,對於張靜安,他倒是沒有多少埋怨。在他看來,張靜安如果沒點脾氣,那就壓根不是玉太妃的外孫女兒了。在上一世,張靜安幹了很多蠢事,老國公罵過她,可是也一直護著她,如果不是老國公爺在背後撐著,大約張靜安都沒有辦法在袁家作死那麽久就被婆婆吳氏給玩死了。

    張靜安看到老袁國公突然就覺得鼻子有點酸。看到他滿臉的皺褶就覺得很親切。說起來老袁國公驟死也是件很蹊蹺的事情,上一世老國公雖然有喘症,可是隻是春秋會犯,平日裏躺在屋裏咳得是地動山搖可也中氣十足,好幾次張靜安和袁恭吵架,他老人家都能從壽安堂一口氣穿七八道門跑到寶樹院來揍袁恭。

    當真不知道上一世最後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麽事情,老國公驟亡,袁家一下子就散了。

    這一世張靜安默默發誓,自己不能跟袁恭做恩愛夫妻,但是至少要做老國公的孝順晚輩,自己已經錯失了孝順外祖母的機會,可不要再錯失孝敬這個唯一對自己懷有善意的的老人的機會了。

    這天一早,老國公看見他們小夫妻進來,第一件事就是瞪了孫子袁恭一眼,就差沒指著鼻子罵他了。不過看到張靜安的眼神卻挺慈祥的,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張靜安和袁恭給他磕了頭,他就叫張靜安走近了說話,“沒有你外祖母,我老頭早就吹牛吹死了,之前那些?煩事咱就不再提了,好在現如今事情都過去了,你也嫁到了我們家。以後就跟二郎好好過日子,他要是欺負你,你就直接到爺爺跟前說,爺爺揍不死他!”說著狠狠地瞪了袁恭一眼,又示意關氏老夫人給她見麵禮。關老太太就笑眯眯地讓丫頭捧出一副頭麵和兩個紅封出來。

    張靜安不自主地就瞥了一眼大嫂關氏,果然看到關氏捏著帕子的手緊了緊。紅封還罷了,主要是那副頭麵是一套鴿血紅的紅寶頭麵,據說比當初關氏嫁過來的時候,老太太給她的好。她和關氏的梁子大約就是這個時候結下的,關氏本來也不是那麽不大度的人,隻是在袁家這個環境裏,兩頭受氣久了也沒人撒氣,這就將仇恨轉到了她的身上。

    這一世,張靜安絕不會蠢到被吳氏慫恿著要跟關氏撕破臉的節奏。所以隻是本能地關注了一下關氏就沒注意了。

    再下來是袁恭的親生父母,袁泰和吳氏。張靜安的心這就驟然冷了下來,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吳氏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母親才能為了自己心裏的怨氣挑撥兩個她不喜歡的兒媳婦鬥得你死我活?

    她更不明白袁泰,明明袁兆和袁恭是他的長子和次子,就算是袁恭過繼給了他死去的弟弟,可是畢竟也是他的兒子。更不要說袁恭從頭到尾都是那麽一個孝順的兒子。他身為國公府的掌門人,怎麽就能弄得他們本來嫡親的同胞兄弟最後反目成仇。讓袁兆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

    要張靜安給這麽一對夫妻磕頭,她心裏一萬個不願意。

    雖然瘋狂地壓製心裏的憤怒,張靜安心裏依舊揪痛得幾乎不能呼吸,甚至偷偷地看了袁恭一眼。她前世死的時候聽到消息傳來,說袁恭死在了他親哥哥袁兆的手裏,也許就是這個消息最後要了她的命,那這一世她重生,又嫁入了袁家,難道還會看到袁恭再次死在他哥哥的手裏嗎?如果自己不去跟關氏作對,是不是他們兄弟的矛盾會小一點呢?前世她和袁恭成親的時候,袁兆袁恭兄弟倆的關係還是非常親密的。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著眼前的墊子,詫異地問身邊的崔嬤嬤,“嬤嬤,給老太爺太夫人行大禮,對伯伯伯母也要行大禮嗎?”

    崔嬤嬤眼裏閃過一絲的驚詫和慌亂,不過好在是宮裏出來的人,多年來練的就是泰山崩於頂,臉皮不變色,她雖然不明白為什麽張靜安這幾日雖然不樂意,但是一直都不吭不哈的,突然到了這個時候給安國公夫妻兩個沒臉。要知道,安國公夫妻的臉可是代表一家子的臉麵,再說了,他們將次子過繼給早逝的弟弟,那可是大義善舉,張靜安別說不算正經的宗室郡主。就算真是,這夫妻兩個受張靜安一個頭也是應該的。

    但是她是張靜安的嬤嬤,她最重要的是給張靜安長臉,她隻撇了一眼那兩個墊子就開口說道,“郡主,安國公和夫人乃是郡馬的生身父母,您與他們行禮,也是一份恭敬。”

    張靜安還故意裝糊塗,“不要先去給公公婆婆行禮,再見過伯伯叔叔們嗎?”

    崔嬤嬤這才曉得張靜安這是要故意搗亂就是不願意行禮了,也隻能勸道,“是老奴沒與郡主說清楚,今早先與家裏人見過了,下晌再去祠堂拜祭袁家先祖和公公。”

    張靜安這才罷了,嫋嫋婷婷地跪下,漫不經心地給安國公夫妻兩個磕了一個頭。

    吳氏在張靜安開始發難的時候就氣得差點暈了過去。她本來身體就不好,今天出來見親,本來就畫了濃濃的妝容掩蓋病容,這一氣,就算是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臉上的慘白來。

    偏偏張靜安起身了之後,還佯裝天真地來了一句,“大伯母是不是因為方家表小姐的事情討厭我?為什麽臉色如此難看?”

    此話一出,吳氏差點都要暈了過去。

    袁恭本來跪在一邊已經是氣得臉色發青,聽到張靜安沒完沒了在父母跟前作妖,此時再也忍無可忍,不由怒道。“張氏,你給我閉嘴。”

    張靜安心裏被他一刺,就覺得嗓子裏癢癢的,不吐不快地吐槽,“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如果不是因為方家表姐,相公和大伯母如何是如今這副臉色?”

    袁恭這就無話可說,因為張靜安說得確實是實話,他和母親都是因為方瑾的事情不樂意這樁親事,可是明明可以不拿到明麵上的事情,偏生被張靜安這樣不堪地提出了。張靜安這是要幹什麽?

    老太爺拄著拐杖坐在上首,定定地看著張靜安,覺得張靜安這個性子就和玉太妃早年的時候很像了,可是……看到自己兒子和孫子被嗆成這個樣子,又覺得,這個媳婦莫不是他娶錯了?這才成親第一天,就鬧得家宅不安,連公公婆婆丈夫的臉麵誰都不給,這就有點不講道理了。

    他就不禁咳嗽了一聲,“過去的事情都不要說了。”

    張靜安立刻躬身答是,態度到是很謙恭,“就知道祖父疼我。”噎得老太爺也說不出話了,不過他也樂得不說話。

    袁泰和吳氏的見麵禮是兩個紅封和一對老玉鐲子。

    這是更拉仇恨的一份見麵禮,這回連關老太太的臉也跟著變了一變。

    上一世吳氏就是這樣忽悠著什麽都不懂的張靜安成了她手裏的一把槍。這對老玉鐲子不知道比關老夫人的紅寶首飾貴重多少倍,倒也不是因為玉有多好,而是這是吳氏嫁過來放在頭一抬的陪嫁。乃是先朝文嘉太後賜給吳家的,在吳家傳了六代人才陪嫁給吳氏出嫁。

    而長媳關氏嫁過來,因為要打老太太的臉,吳氏隻給了一對釵子。

    上一世張靜安激動得無以複加,接了以後,就一直珍藏著,不時還要戴出來氣氣長嫂關氏。

    可這一世,張靜安看到就覺得心裏憋氣,皮笑麵無表情地接過來了,就交給了翡翠幫她拿著。看都沒看吳氏,就去給叔叔和嬸嬸敬茶磕頭去了。吳氏更氣得半死,翡翠跟著看過去,連手都是哆嗦的。

    見過了叔叔嬸嬸和兄弟姐妹。又去見了袁家的近支旁支的親戚,一圈轉下來,張靜安覺得自己已經像踩在雲朵裏一樣了,多虧翡翠和水晶都是特別機靈的人,不斷提醒她袁家的這些親戚關係,督促著張靜安保持儀態和笑容,才總算在午飯之前見完了親戚。

    中午匆匆一餐飯後,又去祠堂拜了袁家的先祖,可袁家草根出身,能記得住的先祖也沒有幾位,等拜祭完畢,張靜安回到屋裏倒頭大睡,連晚飯都沒吃。

    倒是袁恭想追著罵她來著,她都沒給袁恭這個機會。

    上一世,她巴結討好著,也不見得那些人對她有多好。這一世都已經這樣了,活一天算一天,誰都別想好過了。

    等她醒來,已經是月上中天的時候。

    翡翠白著一張臉伺候她起身梳洗,又用了碗百合薏仁粥,這才告訴她,袁恭沒回來吃晚飯,是因為方瑾在吳家上吊自殺了。

    張靜安吐了一口氣,覺得喝下去的粥在胃裏粘成了一團,這一世方瑾還是鬧了這一出,她不耐煩的說。“反正又沒死成,管她呢!”轉頭衝到多寶格上娶了一本遊記,坐在窗前的長榻前嘩啦啦地翻得痛快。可又想到這張榻昨天袁恭睡過,便覺得十分別扭,起身又換到玫瑰椅上,翻著翻著就迷糊了過去。

    袁恭從方家回來,已經是深夜了。

    新房裏靜悄悄的,就在廳堂屋角給他留了一盞燈。

    那個叫瑪瑙的丫頭等在那裏值夜,看見他回來就問要不要沐浴和宵夜。他心裏憋悶得難受,哪裏有情緒吃什麽東西。鬼使神差地就走進臥室徑直走到了張靜安的床前。

    張靜安支開丫頭之後,就搬了一副被褥枕頭給他放在窗下的榻上,填漆拔步床的門都關上了。

    可不知道為什麽,袁恭就是覺得這女人根本沒有睡著。他新婚那天晚上忍著張靜安。其實也是知道,這事鬧到如今這樣,再鬧下去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得過且過的又怎麽不能過了?可張靜安在認親時候鬧的那一出,還真是絕了他好生和她過日子的念想。

    想到方瑾那麵如死灰的表情,再看關的死死的床門,他心裏那股子火氣,就怎麽也壓不下去。當初要不是為了救張靜安,他怎麽會出手?又怎麽會招了人報複?表姐和他又怎麽會落到如今的地步?都是因為張靜安這個......

    他啞著聲音問她,“今天表姐尋死了......”他才不信她不知道。

    張靜安裝睡不想搭理。

    可袁恭居然有些不依不饒,竟然伸手把床門給推開了,“我知道你沒睡,我跟你說話呢!”

    張靜安冷笑。坐起來,“知道又怎麽樣?難道我還能現在搬出去給她騰地方?”袁恭真是個賤骨頭,又不是她非要嫁給他的,他惡心就自己惡心去,跟她說什麽?

    袁恭語塞,他也知道如今木已成舟,其實沒有什麽好再說的。可是就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畢竟他一直覺得他和表姐是一對,多少年的念想,就這麽幾個月就全毀了。表姐那麽溫柔的一個人,竟然就被逼得活不下去,而張靜安居然還能呼呼大睡。

    張靜安覺得,這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袁恭不愧是吳氏的兒子。就連這思維方式都是一樣一樣的。總歸他們不舒服了,一定都是別人的錯,不把別人也弄得不舒服,他們就活不下去。

    她不想理睬袁恭,可是她知道,袁恭這個人不僅脾氣倔強,而且還有幾分火爆,你晾著他他說不定就能動起粗來。

    新婚之夜他扯掉了床上的帳子還不算什麽,上一世他發起火來,抓住一個小杌子就砸她,瑪瑙曾經為了護著她,被砸得頭破血流。就那一回之後,袁恭就去了西北,一去兩年,連一點音訊也沒有。

    唉,嫁到袁家真是痛苦,尤其是一看到袁恭,就想到上一世的痛苦回憶,張靜安覺得自己自從跟袁恭訂下親事之後就一直不時不時心悸氣短,這樣下去,她還不知道這輩子能不能活夠五年呢。

    今晚勢必不能睡了。

    她坐了起來,推開床門,打算像花氏說得那樣,跟袁恭“講道理”。

    外頭月光下,袁恭因為方瑾的事情,臉色很難看,雖然看不清楚,可依稀感覺似乎是眼睛裏也帶著些許的紅色。

    張靜安覺得愈發透不過氣來,捂著胸口道,“你既然如此想娶你表姐,為什麽不去與你祖父父親說清楚?袁家可以拒婚一次,難道不能拒婚第二次?”

    袁恭氣暈了,覺得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正要說話,張靜安就打斷他,“你肯定會覺得,你們是臣子,不好違抗君王的旨意。我是皇帝的外甥女,我可以。可我外祖母已經死了,爹爹已經娶了旁人,那旁人還看我不順眼,恨不得把我推出馬車去讓流民擄走!我那一樁糟心的親事,還是你替我給擺平了的!我有什麽本事去為你們的情意去求皇上?可我難道不是皇上的臣子嗎?我名聲壞成那個樣子,你有想過我將來會什麽樣嗎?”

    袁恭低吼道,“那些謠言不是表姐傳的,她不是那種人。”

    張靜安惡狠狠地看著他,“難道是我自己傳的?就為了嫁給你?”她都懶得和他說,其實她真的跑皇帝跟前拒過婚了,她那時候寧可和親死在外頭的心都有了,她算是對他仁至義盡了,他想要怎麽想就怎麽想吧。反正這一世,她張靜安再不會像上一世那樣蠢到一心寄望在這人身上了。

    袁恭接不上話,那些謠言當然也不是張靜安傳的,他其實不是個蠢人,張靜安境遇並不是如表麵看起來那麽鮮花著錦就從她和趙十四的婚事就可以看得出來,可人痛苦的時候,似乎都需要找一個發泄。

    他始終覺得最冤枉的是他和方瑾,有人詆毀張靜安,結果是他和表姐婚事被毀了,家裏的名聲榮譽也遭到了玷汙。可為什麽會有人詆毀張靜安呢?他絕不相信這事是方瑾幹的,這仇恨妥妥是因為張靜安拉的,她怎麽就那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他胸中有一團火,燒得他幾乎都要爆炸了。可好歹腦子裏還有那麽一絲的清明,不至於完全崩潰去掐死床上那個跋扈任性的女人。

    偏偏張靜安還繼續不怕死地刺激他,“難道我還願意嫁個一心隻想著表姐的男人?”

    袁恭還沒回嘴,就聽見外頭有輕輕敲門的聲音,“二爺,二爺,您的宵夜點心好了,您出來吃一口吧。”

    如果是旁人這個時候喊,袁恭肯定會衝出去一腳將他踹出去。

    可來喊人的卻是他的乳母龐媽媽,他才三個月就被母親送去了外祖家,龐媽媽是他乳母,從小將他奶大,這回是為了他成親特別回府幫忙的。他對龐媽媽是再不能發任何脾氣的。

    龐媽媽把袁恭給拉走了,張靜安出了一口長氣,可又開始發愁,袁恭今天氣成這個樣子,不知道明天回門,他還肯不肯跟自己回去?

    不過她其實自己也並不是太想回去,她對張家不僅沒有親情,還有著深深的厭惡和恐懼。如果不是還顧忌著在婆家的顏麵,她自己也不想回去的。

    這一晚上自然還是睡不好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