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述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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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靜安昨天光顧著去和袁恭纏綿去了,那瞬間的歡愉讓她忘記了周邊四伏的危機。

    可突然間吳管事的到來,讓她清醒了過來。

    上一世她活到這個時候就差不多死了,而袁恭還死在她的前頭。

    現如今她最怕的,就是掙紮了這麽久,掙紮到最後,卻還是上一世那樣的結局。

    現如今誰來找她都不怕,就連那沒臉沒皮的薑武再來找,她也不怕,她最怕的就是國公府的人來找……

    想到上一世她聽說袁恭被他嫡親的哥哥袁兆捅了那一刀,她的心裏就是一陣的哆嗦,連臉色都煞白了。

    袁恭回頭,就是看到她這樣慘白著臉愣在那裏,不由得就握住了她的手,“安兒,你這是怎麽了?”

    張靜安回過神來,就抽回了手,“沒……沒事……”

    袁恭這才發現,他又出去這五個多月,張靜安瘦得多了,幾乎是和她剛剛大病初愈嫁給他時候的樣子差不多了。

    臉頰和眼窩都是凹陷的,就凸顯得她那雙大大的眼睛尤其的大,而那眼睛在不看他的時候,竟然是那樣的?然和惶恐……

    他心裏一陣的刺痛,這就將她攬在了懷裏,親吻她的頭頂,“沒事的,我去去就回來。”

    張靜安就抱緊他,“國公爺肯定是要你幫著劉易再去當太子,你不要聽他的好不好?”

    袁恭想也不想地就答應她,“好!”

    張靜安親親他,“我知道你覺得我壞,不許你跟你父親大哥親近,可……”她哀哀地看著袁恭英俊清朗的眉眼,忍不住親了一下又一下,什麽都說不出來。隻轉身鬆開袁恭,翻出昨天他脫下來的那件軟甲給他套上。

    袁恭愕然,這都從戰場上回來了,怎麽還穿這個?縱然是這軟甲貼身的很,穿上也不算負累,但是那感覺還是很奇怪,他不過是回家一趟而已。

    可張靜安堅持讓他穿上,看她那個樣子,他也不忍心拒絕。

    不過她的擔心完全沒有必要,他低頭親她,“父親要是要扶劉易複位,我是不會答應的。你放心就好了。”

    張靜安拉住他的手,“更不要去東宮……”

    袁恭安慰她,“當然了,避之唯恐不及……”抱著她親個沒夠,“我跟父親說說話,就去薑武那裏轉一圈,這時去,申時肯定回來,好不好?”

    張靜安看他將軟甲在衣服裏結束好了,又披上外衣才略微放了一點心,說句實在話,有了上一世的記憶,她沒想過袁恭去救劉易不能活著回來,可袁恭回來了之後,她才是最擔心的,覺得心裏沒有一刻的安穩。

    要不是知道此刻袁兆躲在東宮,而袁恭是回家,她死活都要拉著袁恭不給他回去的。

    袁恭匆匆回了家。

    以為父親會拉著他去摻和劉易複位的那些事。

    可沒有想到父親著急上火地叫他回去,竟然是問方瑾的事情。

    更想不到大哥袁兆根本不放心他,將方瑾交了給他之後,竟然又找了個小廝,寫了一封信送了給國公爺,國公爺這就趕緊叫了袁恭來問,昨天怎麽沒見方瑾。他把方瑾給藏哪裏了?

    那份子急切,讓袁恭很不舒服。

    方瑾同時和大哥和劉易摻雜不清讓他很不舒服。

    他以為父親是和他一樣的心思。

    卻沒有想到,大哥袁兆給袁泰的信裏壓根沒提自己和方瑾的那些事情,居然隻說了方瑾肚子裏懷著劉易的骨血。

    還暗示了劉易對這個孩子的期待。

    這就讓袁泰立刻興奮了起來。

    還有什麽比將骨血相托更大的信任?

    袁泰因為劉易戰敗的事情,一夜白頭,整個人跟半死了一樣過了大半年,這一下子就活了回來,仿佛劉易重新坐到太子的位置上,袁家恢複驕傲榮光就是眼前的事情了一樣。的

    他們責問袁恭將人送到哪裏去了,為什麽不送回家裏來的時候,格外的理直氣壯。

    語氣裏還格外的焦灼!

    主要是袁兆是認為袁恭肯定是將人送回家裏好生伺候著的,可他們沒看到人。當真是著急壞了。

    袁恭就莫名的惱火,看著父親那殷切的眼,他就禁不住心裏一陣的煩躁。

    他忍著火氣回答父親,“我找了個院子把她安置了,依我看,這事我們不應該招惹,她是奉旨和親的,就算是北狄亂了,她這樣回來,也需要與鴻臚寺報備。至於她肚子裏的孩子,那是……”他看了一眼父親,心想也許大哥壓根就沒跟父親說他和方瑾的那些事兒,就略了過去,隻說,“就算那是皇室血脈,可我們插手了,就背上了大麻煩,更應該交代給宗人府才對。

    若是往日,他這樣忤逆,國公爺的巴掌早就上去了,可現如今他不敢了。袁恭出去一年多,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眼睛一掃,殺氣騰騰,說一不二的勁兒,讓他這個做父親的也覺得心裏發顫,當年那股子稚嫩紈絝的公子哥兒的味道早就不知道哪裏去了。

    也正因為這樣,他更是覺得窩火,卻隻能忍著怒氣,耐著性子求他,“你與爹還說什麽大道理?現如今是太子拜托我們照顧她,那能一般而論嗎?太子至今無子,這個孩子如果生下來是個男孩,太子必然十分喜歡……”

    袁恭根本聽不下去了,他打斷他父親,“劉易已經不是太子了!”

    一句話,就仿佛一把斧子一樣砍在了袁泰的頭上,更讓他心頭的怒火頓時燒得頭一下子炸了,再裝什麽虛與委蛇,父慈子孝也都裝不下去了,他暴躁道,“你現如今是翅膀硬了是不是?我說一句你頂一句是不想認我這個父親了嗎?袁家垮了,你能有什麽好?現如今我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太子可是你從韃靼給接回來的!”

    袁恭也毫不客氣地頂回去,“我救他是為了不讓韃靼挾太子危害我大秦的江山,不是為了他劉易。要我說,他根本不配做大秦的太子!”

    “那是被韃靼人逼迫的!”

    “我自然知道是被韃靼人威逼的,可他畢竟做了對不起大秦天下的事!父親你難道不知道嗎?不說埋骨宣城的幾十萬將士,四叔的靈柩還在家裏擺著呢!”

    袁泰咬牙切齒地看著袁恭。眼裏幽幽地閃著寒芒,“你這是不肯聽我的話了?”

    袁恭也繃緊了臉,“不肯,我想了一夜,我們不能淌這個渾水,人絕不可以接到家裏來,而且必須報給鴻臚寺和宗人府知道。”

    袁泰就怒道,“這個家還輪不到你說了算。”

    袁恭怔了怔,坦然道,“父親,您是一家之主,可你也要替家裏其他人想想。我是不同意您淌這攤渾水的,我想祖父,還有幾位叔叔也都不會同意的。”

    他這邊話音還沒落,帳子後頭就響起了微弱的啜泣之聲,“…你這是在怪我你剛出生就將你送去了外祖家裏…”

    “……你這是在怪我們將你過繼給你二叔……?”

    “……你這是恨上了我們是不是……”

    吳氏被一個梳著婦人頭的年輕女子扶了出來。

    袁恭恍然沒認出來,這女子不是曾家的表姑娘嗎?

    不過他沒心情關注這個。他隻看到他媽。

    吳氏病得越來越厲害了,枯?幹瘦的幾乎站都站不穩了。

    一雙眼睛又突又大,眼白翻著駭人的?。

    可她說得都是什麽話?

    這都是什麽和什麽?昨天袁恭去見吳氏的時候,吳氏連屋裏的燈都沒讓點,她現如今除了肝氣鬱結,還得了怕風怕亮的毛病,那屋裏嚴絲合縫地關著門窗,進出都是兩層的簾子,袁恭並不知道,他出門了這兩年,吳氏已經病成了這個樣子。

    她強撐著要起來,國公爺隻能扶住她,眼角也就跟著紅了。

    袁恭愣在當場。

    一方麵是被吳氏的慘狀驚的,一方麵是被吳氏說的那些話打擊的無話可說。

    想要解釋,可又都覺得沒什麽好解釋的。

    他是從小就嫉妒大哥和弟弟能夠留在長在父母身邊,可是難道他就因此對哥哥弟弟不好了嗎?難道他就因此對父母不孝了嗎?

    他當然不曾這樣。

    他是他們的兒子,他看不下去的是他們為大哥揪心的慘狀。

    他當然理解他們想要大哥能夠重新驕傲地站在眾人之巔,可是他們想要走的那條路,根本是走不通的啊。

    把劉易那樣一個人重新扶上大寶來換取自身的依仗?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諱啊,這是要被全天下人唾罵的啊。

    吳氏卻死死抓住他的手,“你要恨就恨我,就恨我這個做娘的,不要記恨你大哥,你必須要幫他這一回啊……”看他不說話,就索性死死地抓住他,“我知道了,你是恨我,恨我推了張氏,可我不是有心的,我不是有心的,我隻是……”吳氏痛哭了起來,“我是你親娘啊,二郎,我怎麽會不念著你,我是你親娘,你不能恨我啊……”

    袁恭覺得心裏像是被捅了一根滾燙的通條那麽的疼,他不曾恨過吳氏,也不曾恨過家裏,他隻是心裏疼,張靜安跟他說她和家裏全無情意的時候他疼,現如今母親這樣哀求,他的心就更疼。

    說不出來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恐懼,他真的恐懼麵對這樣的“家”。如果這還真的能稱為家的話,他戰場上槍林箭雨尚且沒有怕過,可是這一刻掉頭就跑的心思竟然從來沒有過的強烈。

    他真的想立刻掉頭就走。

    可理智卻告訴他,這真的是他的“家”,他就算掉頭走了,身後這對憔悴的老人也是他的生身父母,他不能看著他們如今孤苦無依,一步一步往死路上去闖。

    袁泰已經暴怒了,他拽住袁恭的手,“你若不想管這事,就將方瑾送到家裏來,我管!”吳氏也哀哀地看著他,仿佛全然沒有意識到丈夫的決定是多麽的荒謬可怕。

    袁泰和吳氏夫婦如今近乎瘋狂的訴求,卻更堅定了袁恭阻止他們做蠢事的決心。

    他推開父親的手,堅定地道,“方瑾絕對不能接到家裏來,這事我去與大哥親自說。”看著袁泰幾乎要滴出血一樣狂怒到失神的眼睛,他毫不猶豫地潑了一盆冷水上去,他沉聲道,“父親,你想想,現如今太子之位已易,如果劉易複位不成,我們要怎麽辦?”

    這句話仿佛一盆冷水。就衝著袁泰的臉潑了過去。

    袁泰的麵孔就扭曲了,他當然知道可能的結果,他活了快五十歲了,他見過上一代皇家奪嫡的慘劇,袁家沒有站隊沒有撈到好處,可袁家也沒吃大虧,皇家看在先帝的麵子上,還維持著袁家的顏麵。

    如果站錯了呢?

    他不想去想。

    他為什麽命就這麽不好?

    本來一切都順理成章的,他們跟住了太子劉易,本來就要榮華一世的,為什麽會突然就這個樣子了?

    三十五萬大軍,都能轉瞬灰飛煙滅,這難道是就是天意?老天注定了袁家在他手裏就好不了了?

    不可能啊,這不是還沒有到最後一刻嗎?劉易回來了,峰回路轉在如此關鍵的時刻,不也是老天的明證?

    劉易再不堪,那也是真命天子!是他袁家的依仗!

    他不能放棄,放棄就太愚蠢了,放棄就真的絕望了。

    可是冷靜下來看到二兒子果決的臉,又將心裏的話強忍了下去,“你覺得謹慎些好,那就謹慎些,隻是方瑾,你一定看顧好了。她是有身孕的人,萬萬不可出了任何紕漏。”

    袁恭不想再和父親多說,胡亂點點頭,掉頭就走了。

    離開了長房。

    他本來很想去看看祖父的,可是此刻卻走得飛快,恨不得就沒回來過家裏,唯恐被祖父再攔住了,問出些什麽東西來。

    就父親那些個想頭,不說當真做了什麽,就是那些想頭被祖父知道了,恐怕都能把祖父給氣死。

    因此袁恭走得飛快,可縱然是走得飛快,還是在門外撞上了從外頭回來的三老爺。

    三老爺四十歲的人了,聖京保衛之戰的時候,京城差不多能動彈的大老爺們都上了城,可韃靼人退卻之後,金顯再組織西征追擊韃靼人,那他這樣的就用不到了。

    四老爺死了之後,他們三房四房五房都開始琢磨著從家裏搬出去,他曾經琢磨著以後家裏怕是最有出息的就是袁恭了,自己家的幾個兒子向來跟袁恭也好,將來也算是能有個提攜的人。

    可誰能想到袁恭膽大包天的,竟然從韃靼從劉易給弄了回來呢?這就讓他猶疑了,他向來不是個特別會說話的人。此時突然看到袁恭,竟然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昨天看到袁恭回家的歡欣是真的,此刻不敢和袁恭交往也是真的。

    囁喏了半天才開口,“二郎啊,有沒有去看看你四叔啊……”

    袁恭低頭,“我回來就拜祭過了的,三叔,我……”他其實同樣也不知道要和三叔說什麽,就跟不敢見祖父是一樣的。他同樣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家裏的叔叔們,心煩意亂之下,隻得點了點頭,“我先走了……”低著頭快步出門。上馬趕緊走了。

    按照計劃,袁恭離開了袁家,是想去薑武那裏打聽些消息的。

    可是這個時候,他隻覺得心裏擔憂,他唯恐自己身上的那些負累,拖累了全然置身事外的薑武。

    因此騎馬走在路上,竟是不知道,是不是要往薑家拐一拐。

    正猶豫著,便是突然路邊跑過來個小廝,氣喘籲籲地跟著他跑,“袁二爺,袁二爺,我家大爺二爺在福熙樓擺了席等您半天了。”

    福熙樓是袁恭當初經常和薑文薑武一起混的地方。

    袁恭心裏一熱,似乎就是滿心的陰霾頓時被陽光劃出了一線晴天,他點頭笑笑,“走!”

    薑文薑武是福熙樓的老客,確切的說,這樓,一多半是他們兄弟兩個的本錢,剩下的那些吃幹股的,也管不到這樓裏的事情。他們請了南北的大廚,燒得各色風味美食,還難得的四方購買好酒,打的就是個招待好友不醉不歸的名頭。

    他們和袁恭的交情不容易讓人懷疑。而他們的身份,就更容易讓人去揣摩一下皇帝的態度了。

    要說開國四十多年了,多少人事變換,能夠一直簡在帝心的人還真的不多。

    端鈺的爹要算一個,可是那端鈺的爹,老人家都七十好幾了。再往下數,還有個不顯山不露水的人家。

    那就是薑家。

    薑家和袁家一樣的出身,都是先皇的親衛。可袁家老太爺有出息,刀山血海裏殺出來了。

    可薑家走的路子就不同,人家一直就是皇帝的親衛,官不大,可一直貼身貼心地侍奉皇家。

    薑老太爺都死了快二十年了。薑文薑武的爹都從鸞儀衛給退下來了,可到了薑文薑武這一代,宮裏頭最趟的開的侍衛還是他們哥兒倆,錦衣衛指揮使換了四五撥了,他們還在那裏不高不低的混著,就是東廠西廠那跋扈的太監頭子在這事情上也得避著他們走。

    袁恭也說不清楚自己怎麽就跟薑家的哥兩個混在一起的,可說起來,他們的交情真的是有十年了,這十年,說是酒肉朋友,可要沒這對酒肉朋友,他袁恭能是如今這個樣子嗎?

    他突然跑去韃靼接劉易的事情。他自己都是臨時機斷的,自然不可能知會薑家兄弟。現如今他將事情弄成了這樣,薑家兄弟也完全可以不去理會他,讓他自生自滅,可當真沒有想到,他們還是如此熱情坦蕩地歡迎他回來。

    他百感交集,興衝衝地跑去了福熙樓。

    薑文薑武一起在樓下雅閣的門口等他,看到他,就一個抱肩膀,一個鎖胳膊,幾乎是架著一般將他給架上了樓,不住嘴地數落他。“你小子是真行,做出如此大事來……”

    “……隻顧著回家睡媳婦了是吧?我們不堵你,是不是又趕著回家上媳婦的炕?”

    “……莫不是指日高升了,就不打算要兄弟了?”

    叨叨姑姑地說得袁恭根本插不上嘴,隻那一句要高升讓他心裏動了動,薑文薑武最大的特點就是嘴嚴,他們話雖然多,但是話縫兒都是有數的。高升什麽的,如果不是真的,那絕不可能從他們嘴裏聽到。

    可袁恭聽到了,卻一點高興的意思都沒有。

    他以前是不敢想高升,一個在京裏遊蕩守宮門的貴介子弟有什麽本事高升?可當真出去打仗了,卻又覺得高升什麽的,真是升一步提一線,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日子還有什麽意思?

    更不要說現如今這個時候。

    他聽到高升兩個字,隻覺得背脊發涼,汗毛倒豎。

    難道皇帝真是老糊塗了,當真有重新複立劉易為太子的意思?不然升他做什麽?

    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這就被薑文薑武一起給推進了一條走廊,七繞八繞的正要說這福熙樓怎麽又裝修成了這個樣子,就進了一間雅間,說是雅間,不如說是處雅閣,高高在上的周圍四邊不靠,遠遠的都是大樹格檔,陡然第一個印象,竟然是此處僻靜,真是說話的絕好地方。

    正發著呆,這就看見雅間屏風後頭轉出來一個人,四十多歲,留著兩撇秀氣的小胡子,頜下一縷長須,比起一年之前竟然又長了些許。

    他訝然道,“韓大人!”

    韓毅大刺刺地坐下,擺手讓他坐了對麵,自斟自飲,示意他也一樣,這才開口,“怎麽的?看到老夫很詫異?要不是老夫將你從詔獄裏撈出來帶到西北去,你小子能有今天?”

    薑文薑武也笑著陪坐下來,各自跟前一個酒壺,自斟自飲,袁恭不說話,自己連飲了三杯,環視一圈,看著韓毅還有薑家兄弟,竟然莫名的,心底裏那些浮躁惶恐,漸漸地就平靜了下來。

    韓毅現如今還是大同總兵,作為邊將,不奉聖諭回京就是死罪。

    更何況如今這個情況,朝廷裏紛亂不堪。他擅離職守肯定是有天大的事情在京裏等著做。

    不比薑家忠於皇帝,韓毅是當今天子劉漢從小一起長大的奶兄,他忠於的就隻是劉漢,或者說,劉漢死了,韓毅哪怕是在宣府立下潑天的功勞,也有可能隨時萬劫不複。

    所以,他此刻出現在聖京,絕不是簡單的偷偷回來探望皇上而已。

    袁恭三杯喝完,放下酒杯,離席就對韓毅一個長揖。又對薑文薑武拱拱手,“袁恭惶恐了,還請大人和兩位兄長教我……”

    韓毅和薑家兄弟對視一眼,笑著讓他還席,“我自己的兒子不爭氣,我一向拿你當子侄,並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今兒個這番作態……嘖嘖,到是要和我生分的意思?”

    薑武就一巴掌拍在袁恭的背上,“袁二,你不跟我們混,難道真的跟你大哥混不成……”

    袁恭環視在座諸人,突然覺得自己憋在心裏那些不吐不快的抑鬱苦悶,都有了發泄之處。

    這就將所有的話接著酒意,說了個幹幹淨淨。

    他一向是個謹慎地人。

    他一向有些孤傲和清高。

    他以為他已經從戰場上打造出了一副鋼筋鐵骨。

    可實際上,他反而覺得從來沒有過的無助和恐慌。

    而此刻韓毅伸出的橄欖枝,仿佛是在溺水當中突然出現在頭頂的一根繩索,一下子讓他看到了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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