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梁承躍靜默的愛

字數:7995   加入書籤

A+A-




    莫漢成冷眼看著周景瑜,目光狠狠落定在她身上。

    雙手不知不覺緊握成拳,指節泛白,指骨嘎吱響,青筋一根根。

    他用盡他所有力量,讓自己站定,讓自己沒有一拳就朝她揮過去,他要看著她!看著她!看她到底能把衣服解開到第幾件!

    時間喘著氣在爬行。

    不知又過了多久,周景瑜的米色鉛筆褲跌到腳下,莫漢成的心頓時被猛獸尖利銳牙狠咬了一口。

    一切做完,周景瑜才緩緩的緩緩的抬起千斤重的腦袋,目光迎向莫漢成。

    兩人目光才觸到,莫漢成一拳朝周景瑜砸過去。

    巨大的悶重聲響,響徹長長樓道。

    周景瑜沒有躲閃,是的,要完成任務,就要接受任務過程中出現任何事情。

    生意不都這樣做嗎,沒有哪一個生意不費力氣就能拿下。

    莫漢成的拳頭掠向周景瑜臉龐,擊中她側邊的牆壁。

    他的手擊到牆壁,再沒有把這隻手收回來,拳頭狠狠抵在牆壁,臉停在她的側臉邊,沒有看她,而是盯著牆壁,血沿著牆壁像雨絲一點點滴下。

    他竟然也有不能大聲咆吼周景瑜的時候。很久,他啞著聲嗓問,“你是在羞辱你自己?還是在羞辱我?我對你的喜歡是讓你用來這樣踐踏?”

    兩人的臉頰交擦,近在咫尺,距離不過是一根頭發,兩人稍稍一動,就會碰到彼此的臉龐,但是,周景瑜穩穩站著。她沒有答莫漢成這個問題,談判就是如此,不管對方如何發問,都要把話題轉回到談判內容,回到原來主題上。周景瑜靜靜答,“談判雙方都要把籌碼放到桌上,看適不適合對方,這是我的價格。”如果她做到這樣,還並不是莫漢成想要的,那麽,她跟莫漢成這個談判沒有談妥。談判破裂,結果就是莫漢成堅持要拿證據和錄音交給警方,把周星華抓了。

    昏暗樓道,燈光歪歪斜斜。

    莫漢成很久很久都沒有再說話。

    可怖的寂靜讓周景瑜冷凍,渾身像在北極,被茫茫大雪覆蓋。

    太近了,他的呼吸周景瑜能感覺得到。

    莫漢成每一次呼吸都傷筋動骨。周景瑜靜靜站了漫長五分鍾,彎腰撿起地上衣服。

    這五分鍾,莫漢成沒有答話,這就已經是在給她答案。

    談判破裂。

    所以,她必須立刻穿上衣服,離開這裏。

    她已經完成了談判。

    生活上,不是每一個生意談判都能成功,所以,周景瑜沒有覺得傷心,惱怒,也不會去想自己的魅力不夠,光了身子也不能讓男人對她撲倒。

    這並不是魅力問題,談判破裂最大的原因,是她給的籌碼在對方認為太小,或者,方向不對,不是對方想要。

    不必考慮個人魅力,隻要把這當成是生意,思路就清晰多了。

    抖著手一件件穿好衣服,周景瑜抬起腳,卻因站得太久,腳都麻了,也無力,差點就摔倒。

    還好,莫漢成背對著她,並沒有看到。

    摸摸口袋,真好,還有煙。

    她點了煙,很凶抽了幾口,力氣終於回到腳上。

    她終於能走得動路了。

    她才走了一步,手就被人從背後拿住。

    莫漢成喑啞問她,“你來找我,把這當成是一場生意上的交易?”沒有回頭,沒有看她,聲音從喉嚨艱澀擠出,滲著不被察覺的痛苦。

    周景瑜另一隻手拿著煙,緩慢放到嘴上,再深深抽了一口。

    “是。”她說。

    這回答讓莫漢成刺痛。他嘴角牽起嘲弄,仍然背對著她,“那麽,你認為這是生意,你是不是不應該急著就走,應該聽聽另一方的條件?”

    既然她能這樣當麵脫下衣服羞辱他,把他當成那種男人,看到女人身體就撲上去,為了色失去理智,他也要還擊回去,深刻羞辱她,於是他說,“我的條件,你不得再跟任何男人交往,天亮就搬過來。”

    既然她以這種方式來找他,他就把籌碼開得更大!

    她說是生意,好!生意應該這樣談,把自己的要求放得最大,給自己爭取最大利益!跟她睡一夜,他就答應饒過周星華?不!

    周景瑜輕輕掙開他的手,走了。

    莫漢成忽地轉回頭,對她咆吼,“有膽過來談判,沒有膽量把這談判談下去?!”

    周景瑜沒有理會他,走向電梯。

    煙一直不離嘴邊,一口又一口。

    她走進電梯,按電梯鍵,門就要關上,莫漢成衝過來,用手擋開電梯門,陰冷盯著她。“這麽輕易就放棄?不是想做一個偉大的女兒和妹妹?”不是要跟他談判嗎,那就談下去啊!

    周景瑜淡漠望他一眼,聲音出奇的平靜,“不是不想談,而是談不攏。”

    莫漢成尖銳嘲弄她,“做不到?”

    周景瑜靜靜抽了口煙,靜靜說,“不是做不到,而是,我不需要你這樣的男人做男友,你不是我戀人,你開出的條件天方夜譚。”也就是,他開的條件不切實際,根本就不可能!

    這消息震碎莫漢成。

    他呆住,掀抬起密密眼簾看周景瑜。

    兩人目光相遇,周景瑜沒有表情,她再次伸出手,按了電梯鍵。

    莫漢成站在門外,門緩緩關上。

    兩人的視線凝著對方,門一點一點關上。

    電梯往下,帶周景瑜下去。

    她渾身疲軟,雙腳站不住,靠著電梯牆。

    望著對麵電梯牆,映出一個人影。

    這是她嗎?

    頭發淩亂,衣衫不整,嘴角歪歪銜著煙。

    她盯著電梯牆的人影,冷漠地似笑非笑。

    電梯到了三樓,打開了。

    看來是三樓有人要搭電梯,周景瑜沒有關心,繼續靠在電梯牆放浪形駭般抽著她的煙。

    電梯門好一會沒有關,周景瑜不得不抬起頭。

    她的眼神動了動。

    是莫漢成。

    他從樓梯跑下來,但他的臉色就像一塊玻璃,森冷沒有折皺,眼神也沒有一點起伏。他對她說,“六個小時後天亮,你搬過來。”

    周景瑜淡漠說,“我說得很清楚,我需要的戀人,不可能是你。”

    是嗎?

    不再需要他做男友?

    可是,怎麽辦!

    她插翅難飛!

    她這麽無情踢開他,他越要用盡全力對她還擊,給她最深刻恥辱。

    是的,她如此強硬冷漠,他不可能馴服她,那麽,他放棄馴服她!他要把她撕裂,讓她匍匐在他腳下,她休想能再離開他半步,更不用想著去尋找另一個男人做她的戀人!

    他陰森森盯著周景瑜,話從胸腔一個一個拿出來。“戀人?”他冷冷一笑,“我不需要,從你剛才脫衣服想賣給我你就失去這個珍貴資格,你永遠不可能坐到女友這個位置,”沉狠盯著她,冷酷話語繼續轟炸周景瑜,“你隻配做情婦,懂嗎?”

    他的臉上露著猙獰的得意勝利笑容,知道周景瑜一定不會拒絕。

    這個時候,他要如何捏碎她,她都不會反抗。

    沒有讓他失望,周景瑜歪歪靠在電梯牆,一支煙抽完,給他答案。“好,”她把煙頭丟在地上踩滅,“六個小時之後天亮,六個小時之後我會成為一名情婦。”她把後麵兩個字說得很慢很平靜,仿佛這不是沒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這種淡漠無所謂語氣,讓莫漢成臉上的得意笑容僵了僵,失了顏色。

    雖然知道她一定會答應,可她怎麽能如此用這種語氣這種態度這副神情,仿佛她天生就是做情婦的料子,天生就要供男人玩耍!

    周景瑜沒有看他,關了電梯。

    電梯一關上,莫漢成臉上的笑立刻碎裂消失。

    他以前十分渴想而得不到她的時候,也曾讓她做"qing ren",她當時的態度和現在截然不同!

    周景瑜回到車上,沉穩把車開回公寓。

    她不停給自己洗腦,不停告訴自己,情婦這個身份,她一定能做得到!一定能做得到!她一定能勝任!

    從小到大,隻要她想做的事情,隻要她定下的目標,沒有哪一件事沒有完成。學業是這樣,工作也是如此。

    除了,愛情。

    十年前,她的愛一場空,十年後,她仍然不長進,仍然愛得一場空。

    渾身冷得發抖,等會就要搬家,她無法讓自己再鎮定,不得不把車在路邊停下,走進一家酒館。

    愛是雙刃劍,可以是蜜糖也可以是毒藥,生活上,如果想還擊一個人,請讓她愛上你,然後,不要跟她談正常戀愛,而是讓她做"qing ren"。

    愛人成為"qing ren",身份的差別,是一場浩浩蕩蕩的愛裏最大的羞辱與恥辱。

    周景瑜坐在吧台,還沒有叫酒之前,十分清醒的給母親簡訊,告訴她事情解決。

    簡訊發出去,電話立刻進來。

    是路慧珍。

    她再次打電話給周景瑜確認。

    周景瑜灰著心,她答,“是。”掛上電話。

    已經是淩晨,舞台永遠喧嘩,人群永遠熱情熱鬧,男男女女調笑,恩愛,親吻,情歌動人,歌手聲音溫柔,像在跟戀人低低傾訴。

    周景瑜喝到天亮,天亮酒吧打烊,服務員卻發現周景瑜喝得酩酊大醉,趴在吧台,根本就叫不醒。

    正不知怎麽辦,她的電話響了。

    是梁承躍找她。

    昨天她在事務所跟他分開回去,他不放心,一晚上沒睡著,清早就給她電話。

    服務員簡單問了他的身份,得知梁承躍是周景瑜好友,讓他過來帶走她。

    梁承躍很快就過來把周景瑜接走。

    他的車駛進周景瑜小區,剛背著周景瑜進小區電梯,莫漢成的車往這邊開來,停在小區門口。

    梁承躍開門進去,把周景瑜放到床上,拿毛巾放在溫水裏沾濕,擰幹,給她擦臉,她在睡夢裏看似不太舒服,眉皺著不停呢喃,梁承躍聽了好久,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麽,她含糊不清的低語,讓他揪心。

    他看著,胸口揪擰,想叫醒她,可是,她近來這麽疲乏,睡眠太少,她好不容易睡著,他不能打擾她,隻能在旁邊默默陪著,擔心她做噩夢,在睡覺裏驚叫想醒卻不能醒。

    他有過這樣的情形,夢見她走了,不停在後麵跟著她跑,追著她,她越走越遠,眼看她就要消失不見,他害怕驚叫,想醒卻醒不來。這種想醒卻醒不來的感覺,就像愛一個人想醒卻醒不了,十分難受,他不希望周景瑜經曆這種可怕夢境,她如果在夢裏叫出聲,他一定會立刻叫醒她,打碎她的噩夢。

    他陪了她一個小時,早上五點帶她回來,現在一個小時過去,周景瑜漸漸睡得安穩。

    梁承躍鬆口氣,不舍看著她,轉身要走出去,離開。

    就在他轉過身那刹,他的手被周景瑜握住。

    那一刹,梁承躍渾身像電經過,他連呼吸都不敢呼吸,怕這是他的一個夢,呼吸會驚醒這個夢,這一刹被周景瑜握住他的手的真實感覺就消失了。

    六點的夏天,陽光探出頭,光線越過薄霧溜進窗戶,但還不是很明亮,房間處在半明半暗之中,一切似夢非夢。

    梁承躍很久都不敢回過頭,不舍得去確認,這是他的幻覺,還是真的是現實,周景瑜握著他的手,讓他留下?

    他如一顆大樹,日日夜夜一年又一年站在周景瑜身邊,一直站在那裏,視線從不對別的女生張望,從不試著朝別的女生走去,就這樣靜默喜歡她那麽多年,現在,這份感情終於有一點回響了嗎?她終於對他有一點表示了嗎?

    是不是要走向他?或是,讓他等著她,等著她傷好了,就回過頭對他走來?還是,她太累了,讓他陪著她,帶她走向更明朗的未來?

    無論哪一種,梁承躍都會依她。

    有什麽時候,他不聽周景瑜的話,不順從她的主意嗎?

    沒有。

    他對她一向溫和,親切,體貼,風度翩翩。

    那一刹,溫潤如玉的君子梁承躍,竟然這麽失態,眼角竟然盈上熱淚。

    他從小愛著的姑娘,看著她長大的姑娘,終於對他這份感情有了反應。(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