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牧野之上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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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爻緩得一緩,說道:“咱們這一架,勢必在所難免。你們有五個人,我問你們,你們是要臉的打法,還是不要臉的打法?”

    幾人聽了這話後,都忍不住嗬嗬、嘿嘿、哈哈的大笑。仿佛這是他們聽到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使繡春刀的大胖光頭喘著粗氣。問道:“什麽是要臉的打法,如何是不要臉的打法?”

    蕭爻故作驚訝,說道:“你原來不知道要臉啊。也罷,也罷,我今天就教教你。”又說道:“這要臉的打法,就是單打獨鬥。從你們五個人中挑出一個最能打的,和老子我正大光明的打一架。老子我贏了,我們就走,你們贏了,老子就悉聽尊便。不要臉的打法嘛,就是你們五個一起上,對老子死纏爛打,直到我將你們一個個全打死。”

    他這麽老子長、老子短的,像是在說繞口令。架還沒打,倒先把口頭上的便宜占足。說得春風得意,滿麵生輝。

    那五個人沒聽得太清楚,不但沒有生氣,反而均覺給他逗得長笑難止。使撓鉤的笑道:“你要將我們一個個全打死?你有什麽本事?”

    使繡春刀的大胖光頭,名叫李先來。李先來說道:“你年紀不大,口氣不小。你說大話的本事跟誰學的?要不要學費,如果不要學費,我也想學學。”

    使鏈子錘的那人說道:“他既敢誇海口,隻怕有點真本事,說不定真能打死我們。我好怕,我好怕哦!”他前麵兩句說得氣勢如虹。最後兩句,說得嗲聲嗲氣,像是唱戲的,捏著鼻子說話一般,用意隻在譏諷,卻引得那幾人大笑。

    蕭爻不理他的譏諷。說道:“你們若是甘拜下風,對我心悅誠服。我大人大量,也就不來打你們了,這就請便,我可沒心思陪你們幾個聒噪。”雙手叉腰,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貌,當真是要看著那幾人離去。

    李先來說道:“你小子如此目中無人,仗著誰的勢?倘若真是朝廷裏有人,你不妨說出來,說不定大家還可以做朋友。”

    蕭爻向他打量了一眼,聽了這話。心想:“這大胖光頭入職錦衣衛,做了東廠番子,多半是有人引薦他去的。便以為別人也和他一樣。要是朝廷裏,有我蕭爻的親友,那便是他的同僚。我和他也算有交情了,那麽這場架就不用打。我何不來個將計就計?”說道:“這麽說,你們幾位,在朝廷裏都有人?”

    那幾人臉上均有得色,像是以朝廷裏有人為莫大的驕傲。

    蕭爻說道:“哎呀,既然大家都是朝廷鷹犬,那還打什麽?”

    站在他身後的錢嘉徽忽然‘嘿’的一聲,笑出了口。

    錢嘉徽乃一儒生,因公然唾罵魏忠賢,被視為大逆不道的罪犯,現正被四處緝捕。為了捉到他,番子出動了不少人,分作很多小支追捕。這一小支共有五人,由趙之棟率領,追他已追了五天,直到在這樺樹林裏才追得。錢嘉徽本以為難逃一死,便想著要自盡,沒料到竟被蕭爻救下。見蕭爻和五人過招,蕭爻的武功招式雖然怪異了一點,但處處透著一股高深莫測的神秘。但覺蕭爻是個武林高手,沒想到蕭爻竟如此滑稽。東廠番子絕不會自認是朝廷鷹犬的,他既說自己的朝廷鷹犬,那必定是在譏嘲對方。

    錢嘉徽為人剛正不阿,儒者風範十足。一向視閹黨為邪祟,自來正邪不兩立。他既自認是正道,與這些閹黨分子為難,便是互相殺戮,不是殺死這些人,就是死在這些人手上,這中間根本就沒有這麽多廢話。蕭爻不但話多,而且無處不在譏嘲對方,蕭爻這些譏嘲的話,偏偏像是有一種趣味。縱是他一臉正直,聽了後,竟也忍不住嘿的笑了出來。

    卻聽李先來說道:“朝廷鷹犬,是清流對咱們的偏見,咱們自己人可不是這麽說的。在下跟楊寰楊東司乃是同門,早年時曾在山西八卦門門下學藝。算起來,他還是我的師叔。我來東廠謀職,就是他引薦的。”

    蕭爻心道:“八卦門好歹也是江湖正派,怎麽門下弟子這等不爭氣,去做朝廷鷹犬。”

    那使劍的名叫莫不信,他很少說話,這時忽然說道:“李兄,還跟他費什麽話?這小子不懷好意。依我之見,大夥兒同時出力,將這小子亂刀劈死。再去找許千戶大人,就說這小子是錢嘉徽的同黨。他早先時候,就答應了錢嘉徽,來此地接應。”

    使撓鉤的說道:“莫兄此計甚高。咱們殺死了這小子,殺的是反賊的同黨,不但無過,反有大功。到時候,嘿嘿,加官進爵翹首以待。”

    在他這麽一慫恿之下,那幾個立即舉雙手讚成。

    莫不信說道:“這小子土裏土氣的,多半就是個不開竅的懵懂少年。朝廷裏能有什麽人了,咱們殺了他,若得加官進爵,固然風光。如若不得,那也是為九千歲掃除異黨。能為九千歲效力,那是人生最大的殊榮。”

    錢嘉徽聽了這話。怒道:“幾個狗賊,為了你們能加官進爵,便要濫殺無辜嗎?你們的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莫不信說道:“王法?你跟我們談王法?我們的話不就是王法?你要是不聽我們的話,那就叫目無王法,同樣是死罪。”

    使撓鉤的說道:“還跟他多說什麽?這小子榆木腦袋一個,跟他說這些他也不懂。”說完這話,臉上已顯露殺氣,一步一步挨向蕭爻。錢嘉徽站在蕭爻的後麵,他要殺錢嘉徽,必先過了蕭爻這一關。

    蕭爻心想:“這些人都是沒良知的。為了自己能升官,獲得封賞,便要濫殺無辜。無論跟他們說什麽,他們都不會有所轉變的。這使鏈子錘的為人最陰險,但是武功最差。想出毒計害我,便先料理了他。”說道:“咱們本來是同僚,你們幾個既然連自己人也打,那我就要不客氣了。”

    這時,那使鏈子錘的和蕭爻隔了一丈左右,蕭爻忽然發掌。一招‘冷若冰霜’,掌帶寒風,向鏈子錘壓過去。使鏈子錘的從來沒見識過蕭爻的武功,見他一丈之外就發掌,要在一丈之外傷敵,非得掌力十分雄渾不可。蕭爻年紀輕輕,要在一丈之外傷自己,絕無此理,是以渾沒當回事,又向前走了兩步。忽然間,隻覺得一股陰風撲麵而來。

    風氣越來越冷,鏈子錘忽然打了個冷顫。心中一驚:“這大熱天的,我怎麽打起冷顫來了?莫非,是那小子剛剛推出的一掌。是以極陰寒的掌力發出的?”

    蕭爻一掌推出,隨即又是一招‘雪擁藍關’,猛然向鏈子錘推去。鏈子錘知道他這一掌來勢不弱,不敢接招,立即向後退開。

    那使鏈子錘的剛退開,李先來揮著繡春刀,向蕭爻攻過來。蕭爻淩空發掌,一招‘冰天雪地’,猛然拍擊過去。李先來刀未遞出,已先被蕭爻的掌力傷及。似有一股寒風迎麵襲來。

    隻見李先來全身一顫,拿刀的手也在發抖。他這一刀還沒刺出,便覺得內力已被凍住。便在此時,蕭爻第二掌又已攻來。

    李先來驚駭之下,忙向後推開。他正待站定,蕭爻掌力不衰,一股寒風襲入他的內體。他全身一顫,頓覺站立不穩,‘砰’的一聲,肥大的身軀直跌倒在地。

    蕭爻隻出了這兩掌,便逼退了鏈子錘,擊傷了大胖光頭李先來。其他人看到後,無不大感駭然。不約而同的心想:“這小子年紀輕輕,怎麽有如此怪異的武功?更難得的是,這小子的掌力,竟也如此渾厚。”

    蕭爻見其他人一時沒來。又說道:“你們要是現在認輸,也還來得及。”

    錢嘉徽見蕭爻幾招之間,不但擊退了使鏈子錘的,還將李先來打翻在地。知道他是個很強勁的幫手。自己要想逃生,非依仗他不可。但他雖然傷了敵人,始終不下重手。武功雖高,卻無防人之心。便說道:“小兄弟,你武藝高強,在下十分佩服。”

    蕭爻說道:“你能看出我武藝高強,足見你也很有眼光。老子今天救你一命,得你誇讚一句,如此足夠了。”

    錢嘉徽心道:“現在正是傷敵取勝之際,他剛剛擊敗了李先來。若是乘勝出擊,便可將敵方五人一舉擊敗。他不專心致誌的對敵,反而有那麽多的廢話。這小子武功雖高,卻毫無半點心機。不知他是真聰明,還是假聰明。”

    錢嘉徽此時作壁上觀,對敵我兩方的勢態看得十分清楚,見蕭爻錯失了很多殺敵取勝的良機,擔心世間一長,會對自己不利。便說道:“小兄弟為了救我,舍生忘死。咱們同仇敵愾,我給小兄弟助助威、打打氣,分屬應當。小兄弟,這五人都是閹黨爪牙,平常魚肉百姓慣了的,對付此等虎狼之徒,還須盡早斬除才是。”(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