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青年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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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大雨直下了兩個時辰,方見停歇。大雨一停,天色便轉晴明。卻已是傍晚時刻。
店小二重新打開門窗,眾人往外瞧去,眼看不久便會天黑。忽然,隻見一個青年人自客店外走了進來。那青年腰間配著一柄寶劍,身上衣裳靚麗,身著華美。臉如銀盤,鼻若懸膽,頗為英俊。
青年向大廳四處掃了一眼,看著坐在東麵的慕容鑰,便走了過去。隻聽慕容鑰叫道:“大哥,你怎麽來了?”
那青年人正是慕容鑰的大哥,慕容釗。
慕容釗點了點頭,向鳳鳴秋、黃天蕩、陸孝濂、段人舉、莫不信看了看。心道:“爹爹說,他以前的師兄弟會來長壽樓聚齊。一共是八人,但爹爹是主人,便不算。吳師叔做了管家,也不算。而司馬師伯與爹爹有仇,因此可能不會來。現下這五人,是來聚會的了。”
慕容釗的武藝由慕容掃北親自傳授,子承父業。慕容掃北於他是父子,但也有師徒情分,他躬身行禮。向那五人說道:“小侄慕容釗,拜見眾位師叔、師伯。”他既稱五人為師叔、師伯,算是以江湖之禮拜見,而不是以慕容掃北的兒子這個身份來拜見這五個人。這五人中,按照輩分論起來,鳳鳴秋是他的師伯,其餘四人是他的師叔。他如此稱呼那五人,是合理的。
那五人聽到慕容鑰叫他大哥,都知道他就是慕容掃北的兒子。見他與年輕時候的慕容掃北有幾分掛相。
五人不自覺地將慕容釗與慕容掃北比了比,但覺得慕容釗少了幾分江湖漢子的糾糾氣概,多了幾分儒雅文秀的氣質。不約而同的想:慕容掃北創立秋暝居,十分不易,又是一生在刀口上惡鬥廝殺過來的,艱難困苦玉汝於成,自然而然的有一股濃烈的武夫氣質。慕容釗雖也學武,但極少與人爭鬥廝殺。就算惹下了仇,闖出了禍,終究背後有一個大靠山,得他父親的托庇。又且自小就錦衣玉食,養尊處優,自然少了他父親的那股剛武氣概。
那五人都答道:“師侄免禮。”向慕容釗打量著,雖然氣質上比不上他老子,但見他一表人才,心頭都有幾分讚賞。
慕容釗又向屠大郎、於通海抱拳行禮。說道:“小弟慕容釗,見過兩位師兄。”
屠大郎、於通海抱拳還禮。
慕容釗與眾人打過了招呼後。複又躬身說道:“家父做六十大壽,邀眾位師叔、師伯前來憋舍共聚。幸蒙眾位師叔、師伯師兄以師門情誼為重,百忙之中,不辭辛勞,輾轉千裏而來,實乃萬千之喜。”黃天蕩撚了撚胡須。問道:“你父親近來可好?”
慕容釗說道:“蒙師叔垂詢,家父一向清健。”黃天蕩問道:“是他叫你來的?”
慕容釗說道:“家父得知眾位師叔、師伯來此相聚,喜不自禁。因俗務纏身,不能親來恭迎,深以為很。因命小侄來此,告饒怠慢之過。”
鳳鳴秋等五人均說道:“是他的壽辰,這須怪他不著。”
慕容釗又說道:“師叔、師伯不來降怪,實為萬幸。家父久候眾師叔、師伯多時,如久旱盼甘霖。特命小侄前來,恭迎眾位師叔、師伯,移駕秋暝居,與家父敘別師門情誼。”
鳳鳴秋道:“他的壽辰還有兩天,如何現下就來請了?”
慕容釗說道:“因眾位師叔、師伯與別的客人不同,家父深盼能早些得見眾位師叔、師伯清顏,命小侄前來恭請。”
鳳鳴秋說道:“你代父傳話,禮數周到,確有你父親的風範。”向那四人問道:“四位師弟。老三提前請我們去,你們意下如何?”
黃天蕩說道:“那就去吧。正好去看看,三十年不見後,三師哥的劍法是進步了,還是退步了。”
他如此一說,其他幾人也均答應。慕容釗又向屠於二人說道:“二位師兄,也請一同前往。”
那兩人見他太過文雅,不似江湖中人,反倒更像是個秀才。回禮說道:“既是師弟邀請,那自然是要去的。”
慕容釗便領著一幹人走出了長壽樓,往秋暝居走去。
花添驕落在最後,忽然又跑回大廳來,看著蕭爻。說道:“閣下答應過的事,可別忘了。”蕭爻正與薑百鉤喝酒,慕容釗來客棧奉請眾人的事,也都看在眼裏。聽花添驕問起。說道:“三天後,我自當前去。”花添驕道:“蕭兄快人快語,好得很,好得很。”又轉頭看著鄭月娥。說道:“鄭家小妹妹,你的蕭大哥答應去了,你也別忘了。”
鄭月娥哼了一聲,並沒搭話。花添驕看著鄭月娥,一時竟看得癡迷。秦慧中喝道:“你再不走,是要我出手請你嗎?”
花添驕向秦慧中看了看。說道:“不勞仙子出手,在下這就走。”冷笑一聲,轉身走出門去。
秦慧中道:“賊眉鼠眼,一看就知不是好人。”吳佩薇卻問鄭月娥。說道:“師妹,他來請你做什麽?”鄭月娥因見是大師姐趕走蕭爻的,對她本就不滿。見她又來動問,惱怒已極。怪道:“你問他啊,他剛剛就在這裏,你為什麽不問他?為什麽要問我?”
大師姐吳佩薇被搶白一頓,大出所料。一時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見她忽然發火,那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卻不由自主的看向蕭爻。蕭爻見三人的眼神中大有責怪之意。心中一凜:“她幹嘛發這麽大的脾氣了?她們又為什麽如此看著我?”轉念又想:“花添驕要我三天後去秋暝居,月娥當時就答應要與我同去。這件事,她的師姐們並不知道。倘若她的師姐們知道了,便不會允許她去的。她難道是為這事惱怒的嗎?倘若是因我而氣惱,我又如何能置之不理?”
向薑百鉤抱拳說道:“薑大哥,小弟先失陪。”說完,也不管那三人如何看待自己。徑直走到鄭月娥身旁,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鄭月娥見他坐下。說道:“剛才留你坐下,你要走開。既然走開了,那你去呀,又回來做什麽?”
蕭爻說道:“咱們同仇敵愾,也要同桌吃飯,同桌飲酒。來,喝一杯。”臉上卻故意做出輕浮的神態來。
鄭月娥卻冷冷的說道:“誰要跟你喝酒了?要喝你自己喝,我不高興,你也別來惹我。”說完,把頭別向了一邊,竟似理也不理。
蕭爻渾沒想到會碰到這麽大個釘子。本來是見她生氣,想過來慰問慰問。被她這麽冷漠的一拒,所有的熱誠像是被凍住了一般。要走不是,要坐又不是,一時好不尷尬。呆了呆,才勉力說道:“你是月宮裏的仙娥,為何要生仙氣?”
鄭月娥說道:“我高興生氣,我就生氣。你動不動就問我這個,問我那個。你討厭死啦,你最好別惹我。”她這話原是指桑罵槐,似是在說蕭爻,實則是說她的大師姐吳佩薇什麽事都來問自己,因此心中惱怪。
蕭爻側目看著她,但見她俏臉生慍,眉頭微蹙。動氣時神情模樣竟與如玉十分相近,宛然是如玉坐在麵前。一想到如玉,被她詰責的事便丟到了一邊。心中忽然想:“她和如玉怎會這麽像呢?她分明不是如玉,但要是此時對我生氣的人是如玉,我會如何置答呢?”
鄭月娥又說道:“你快過去,你煩死啦,我討厭你。”
蕭爻無可奈何,隻得悻悻地走開,兀自心頭鬱悶。坐到桌上。向那薑百鉤說道:“薑大哥,今天見到你,兄弟好生開心。咱們喝個無醉不歸。”薑百鉤不知之前發生的事,也不知鄭月娥與蕭爻有什麽關係,見蕭爻豪爽邀約,不好拂了他的心意,況且自己又正想與他喝酒。當即說道:“好兄弟,你既有如此雅興,咱們喝個痛快。”
蕭爻抓起酒壇,那壇酒又已空了。叫道:“小二哥,麻煩你送兩壇酒來。”
店小二聽到蕭爻的話,對他多看了幾眼。心道:“他剛進店時,就要了十斤酒。我怕他喝不完,沽酒的時候,給他減免了一些。十斤隻有八斤,他那壇酒還沒喝完,就被慕容小姐出劍刺破酒壇。酒水灑落了不少,但他至少也喝了五六斤,後來又要了一壇,也是七八斤的分量。薑百鉤喝了一些,他喝下的少說也有五六斤。他前後喝下的已將近十斤酒,怎地一點醉態也沒有呢?”想到蕭爻喝了十斤,仍不見醉,酒量之高,委實罕見罕聞。
店小二又打來兩壇酒,每一壇也有七八斤的分量。擺到蕭爻和薑百鉤的桌上。看著蕭爻,似乎想勸他兩句,但又忍住了。歎了口氣,走到了一邊。
蕭爻心中煩悶,全都發泄在酒上。與薑百鉤碰了一下,一口氣便喝了一大半。薑百鉤這時才見識到蕭爻的酒量,見他如此猛烈喝酒,饒是見過不少大世麵的副幫主,也不禁大為驚恐,大拇指一豎。讚道:“好漢子!”
蕭爻笑了笑。說道:“我不過是個酒鬼,一會兒喝醉了,薑大哥可別見怪。”
薑百鉤說道:“休要胡說八道,你薑大哥是那樣的人嗎?”蕭爻道:“好,薑大哥,該你喝了。”
薑百鉤不想在豪興上輸給蕭爻。舉起酒壇,竟不換氣,但他一口氣隻喝了一兩斤,便不得不停了下來。蕭爻拍手叫道:“薑大哥好樣的!”
薑百鉤委實想不到,當天在集燕樓前遇到的那個少年後生,竟是個如此豪脫大氣的人,更沒想到,自己與那個後生竟如此劃得來。說道:“你薑大哥是一幫的副幫主,在遊龍幫中,除了幫主,便數我最大。”
蕭爻說道:“薑大哥是個幹大事的人,你在幫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地位尊貴無比。我,嘿嘿,我又算的了什麽?”
薑百鉤聽他自傷自歎,以為他喝酒多了。道:“賢弟,你要是這麽說,做哥哥的可就慚愧無地了。”
蕭爻說道:“咱們喝酒,不提這個。”提起酒壇,又喝了幾大口。
薑百鉤見蕭爻慷慨,有心邀他入幫。道:“實不相瞞,兄弟,我雖是一幫的副幫主。統領手下數千弟兄,幹水麵上的營生。但兄弟眾多,耗資也十分巨大。要這一幹兄弟不受餓,有時候,不免要幹一些不見天日的勾當。”
蕭爻聽他親口承認,所幹的事有些是不見天日的,倒也有些意外。
薑百鉤說道:“我看兄弟你武藝精熟,你要是不嫌做哥哥的這門營生辱沒了你。隻要你開口,我便委你做個舵主。和眾家兄弟一道,論稱分金銀,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守著這長江天險,也得一世快活。”
蕭爻心中一驚。心道:“他是要邀我入幫嗎?他們遊龍幫所幹的經營,大多不明不白。大違俠義之道,我如何能加入呢?”躊躇不已。
薑百鉤又說道:“兄弟,在幫中,除了幫主和我,便是舵主最大。我們遊龍幫中所幹的事,雖有些是見不得天的。但你當了舵主,你要做什麽,隻管吩咐手下兄弟去幹,你不用親自出手。”
蕭爻心道:“好像這舵主也是很高的職位。我要是做了舵主,也管了幾百兄弟了。嘿嘿,我在江湖上籍籍無名,我要是做了舵主,誰肯服我?此事萬萬不可。”
薑百鉤見他猶豫,又說道:“兄弟,做哥哥的是個直熱的人,口快了些。你也不必急於答複我。不過,你要是不答應加入我遊龍幫,做哥哥便由你抉擇。”
蕭爻說道:“薑大哥,你要我和你喝酒,交朋友,我絕不皺眉。但你適才說的,要我入幫之事,小弟才疏德薄,還請薑大哥收回。”
薑百鉤喝了幾口。道:“兄弟,你武藝高超,一表人才。哥哥做得的事,你卻為何要推辭呢?”
蕭爻說道:“薑大哥,兄弟我隻會喝酒,偶爾瞎鬧瞎鬧還可以。別的事情,卻非所長。又且我答應過一位江湖前輩,要去平涼辦一件事,至今仍然懸著。待此間的事一了,我便即北上。薑大哥若是認我做兄弟,我北上乘船時,你囑咐手下兄弟,不來阻我,小弟就感激不盡了。要是以後有空,薑大哥還記得我這個兄弟,咱們喝喝酒,聊聊天,那也好得很。”
薑百鉤見他執意推辭,也不好再勸。說道:“兄弟放心。他日你北上之時,若走水路,隻消你說出你名號,定無人敢來多加阻撓。”
蕭爻抱拳說道:“多謝薑大哥成全。”
薑百鉤笑道:“我識人無數,今日邀兄弟入幫之議,倒是頭一遭被拒絕。哈哈。”
蕭爻見他雖在發笑,但臉上殊無高興的神色。忽然想起一事來,正好要借此岔開話題。便說道:“薑大哥,不知趙兄去了何處?”(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