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男人，帶著一個孩子，那日子難不難就不說了，想起來就恓惶。就這樣，琳丫頭一天天也長大了，在她十幾歲的時候，經媒婆介紹，小羅就續了一弦妻，就是現在這個。”

    “許是第一個妻子就把小羅一輩子的運氣用完了，這個第二個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好賭如命，好吃懶做，好占便宜。”

    老爺子連用三個‘好’字，讓我在心裏暗暗點頭。

    “這接下來的日子可想而知，小羅是個老實人，那能治的住陳秋燕這麽個浪蕩子。好好的一個家被這個女人攪的烏煙瘴氣，整天吵架。而小羅又不是那種，能提出離婚的人，而且這女人，別的本事沒有，胡攪蠻纏那一套還是很熬人的。”

    “小羅這一輩子就這麽毀了，再說這女人來時，還帶著一子，就是那個李奇，這也是個數十年才出一個的人物啊，這名字，一個奇字起的可一點兒也不虛。”

    “這小子十歲出頭的樣子，就開始學人抽煙，小偷小摸，小羅沒少替他擦屁股，一輩子攢下了的名望算是壞完了。長到十五六的時候，他就和這街上的地痞流氓混到一起去了，坑蒙拐騙偷，耍流氓，偷窺女廁所的事那是家常便飯。”

    “而小羅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了，那來的精神管他呢。這老話說的好，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這是一點兒也沒差的。”

    “這李奇也開始沾染上了賭博，整日裏跟著他那個娘，在街頭巷尾，遊戲廳那些個聚賭的地方廝混。再後來，又吸上了毒，那戒毒所，勞教所可沒少進。”

    “這終於熬到小羅死了，這兩母子更加變本加厲了，如今家裏是境況你也應該看到了，其實在外邊沒少欠人錢。說來小羅這一死算是解脫了，可留下一個女兒在那種家裏，唉……”老爺子說著歎息一聲，其中有說不盡的唏噓。

    話到這裏已經全部明了了，我說不出什麽心情，世事莫過於如此，這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我沒有老爺子的閱曆，我發不出一聲餘味悠長的歎息，我隻能咂咂味兒，然後心間鬱鬱。

    “這後來的事，你還要聽麽？”老爺子偏過頭，渾濁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我，其中迸發出奪目的光芒，讓我心中一凜。

    “當然。”我點頭，“我想聽您老將李嫣的事，可您老隻是提了一嘴，重點在講那對母子的事，這算是給我在打預防針麽？”

    我所說便是我所思，當然沒說出來的還有，羅琳從小能在那種環境中長大，恐怕早已潛移默化的學會了忍受，又是什麽事，使得她下定決心，徹底的脫離苦海呢？

    這個誘因才是我想聽的事，而且李奇嘴裏的那個蕭少，也是我支棱著耳朵，一直留意的事。

    我的話，使得老爺子，嘴唇啜囁了一下，似是想說什麽，又最終沒有說出口，而是化作一歎後，悠悠開口：“這裏在前些年，還隻是一個小縣城的時候，有個走街串巷磨剪子鏘菜刀的二道販子。”

    老爺子一開口，我腦中瞬間閃現出了一副古舊的畫麵，老爺子口中的前些年，那可真夠前的，少說也得有五六十年了。

    “那人是個精明人，在改革開放後，早早的就下海經商了，那魄力不服都不行。隻可惜他老了，沒幾年撒手人寰，留下來的攤子就被他兒子接管了，這老子英雄兒好漢，其父留下來的攤子，在他手裏，不僅沒倒，反而在他手裏越做越大。”

    “在這青鷺真正成了一號人物，隻是這人啊，顧得了這頭，就顧不了那頭，他的兒子卻成了個不折不扣的二世祖。”

    “這二世祖整天糾集著一幫子男男女女，招搖過市，啥新鮮事都敢幹，啥事也都願意摻和，這就和李奇那個雜種認識了。”

    “小羅走後，家裏斷了經濟，之前的家底兒有早已被母子倆掏空。這賭資，吸毒的錢從哪兒來呢，隻有問人借了，這一般的人，怎麽會給這種人借錢。”

    “能借給他們的就隻有高利貸，錢越欠越多，上門要債的人差點兒踏破門檻。直到他們最後揚言，這倆人再還不上錢，就要一人砍一隻手。”

    “這下母子倆慌了，走投無路的他們，把主意打到了那個二世祖身上。那個二世祖別的不清楚，玩女人那是好手，他看上了琳丫頭。”

    “後來，琳丫頭不見了，母子倆的債還上了，平時隔三差五的還能從二世祖哪裏借到錢，日子就這麽一天一天的湊活到了近照。”老爺子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

    我隻能冷笑一聲，眼中閃過一抹殺機，原來如此啊，看來我之前對那對母子，還是太客氣了。老爺子沒有詳說，這種事他也不可能了解詳情，可那種種的結果已經說明了一切。

    最後一個問題：“老爺子，敢問那二世祖可是信蕭？”

    老人詫異的看了我一眼，而後緩緩點了點頭。

    我看的出來，老人是不想再說話了，遂識趣的起身離去，真沒想到羅琳平時樂嗬嗬的外表之下，居然藏著如此不堪回首的過去與傷痛。

    有些事知道了，說不清是好是壞，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我心中有股怒氣在淤積，天色不早了，我驅車回蕭家。

    有些事都脫了四年了，也不急於一時，蕭家還是老樣子，冰冷而死寂。今日的飯桌上又湊齊了四人，蕭紅蝶麵無表情，目不斜視。

    李嫣卻不再如往日一樣隔岸觀火，幸災樂禍，今日的她似有心事，眉間愁緒不減。

    而小妹無疑是最煎熬的那個人了，這種無處不在的冷暴力，她難以承受，小臉上，寫滿了難受。

    既然別人都不說話，她就沒話找話道：“哥，你最近在幹什麽呢？怎麽不見你跟嫂子聯係啊？”

    她時長跟在蕭紅蝶身邊，問這種話，有理有據，隻是她這副天真無邪的性子什麽時候能改改。

    “因為我還想活得久一點。”我沒有回答小妹的第一個問題，直接說了第二個問題，而且是在暗諷蕭紅蝶。

    果然，小妹聽到我的話，不明所以，蕭紅蝶卻驀然回頭，冷冷的看著我，她看我又怎樣，難道這就能抹除她算計我，利用我的事實嗎？

    如果有選擇，我當然是離她越遠越好，我算是看出來了，她就是一個是非的源頭……

    一夜難眠，羅琳的身世令我躊躇，我不知如何是好，有心替羅琳報仇，可我能拿李奇那種人怎麽樣，殺了他，不值當，其他的以李奇的閱曆來看，對他來說都是家常便飯。

    就是你今天拆了他幾根骨頭，等他出院了，隻要你手裏拿著錢，他還是會管你叫哥，而你還得提防著，不知他什麽時候會跑出來咬你一口。

    這種人，是真正的無可奈何，迷夢中睡到天亮，蕭紅蝶早早的去上班了。別的不說，蕭紅蝶這一點令我佩服，這個女人也挺厲害的。

    我收拾好之後，正要出門，卻被李嫣堵在了門口，她今天怪怪的。穿著一襲性感的黑紗裙，酥胸半露，兩條修長的秀腿在裙擺下若隱若現。

    臉上花了淡妝，看起來明豔動人，更要命的是，她的眼中柔情似水，極具誘惑。這又是鬧那樣，大清早我火氣正盛，她該不會是寂寞久了，把持不住了嗎？

    我百思不得其解，因為她的舉動太突然，太反常。

    “有事嗎？”我壓住心中的躁動問道。

    “難道沒事，我就不能來找你嗎？”李嫣向我拋了一個媚眼，說著已經上前一步，貼在了我身上。

    一股誘人的芬芳傳來，撩撥的我心中如貓撓一樣，我呼吸有些急促，我想推開李嫣直接走人，可我的手不聽使喚的放在了李嫣肩上。

    見我如此舉動，李嫣嫣然一笑，撲在我懷中，將我推進房中，用腳將房門勾起關上。她將我推到在床上，然後輕輕地伏在我身上，胸前是飽滿抵在我胸前，無限溫柔含情脈脈的看著我。

    在我麵前吐氣如蘭，看著近在咫尺的女人，我的思緒一下子就飄到了六年前，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何其的熟悉。此時的種種，一如六年前，兩個拮據的大學生，擠在一個狹小的出租屋內。

    進行著他們所謂的，青春年少的愛情，那是我青春裏最美好的回憶，一時間我有些晃神，我好像找到了昔日的感覺。

    我將頭湊上去，去親吻李嫣，我的手攬在她的臀部，正要圖窮匕見，再現昔日場景。李嫣卻停下了，她身子一僵，突然說了句：“楊意，求你不要把那件事說出去好嗎？”

    我目光一凝，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我的第一個念頭是什麽事，第二個念頭是冷笑一聲，第三個念頭是自嘲不已。

    什麽事，我大致有了猜測，冷笑是因為李嫣果然另有目的，自嘲則是自己還是對李嫣抱有僥幸，執念太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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