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臨對天文來說是個無聊的城市，這裏既沒有值得她探索的曆史，也沒有什麽未解之謎，更沒有令人神往的傳說，露西也不喜歡這裏的空氣和噪音。

    第二天，稍有些宿醉的天文伸著懶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露西正趴在床頭瞪著眼睛看她，嚇了她一跳。

    始終還是沒能習慣。

    穿好衣服，準備好行裝，她打算明天就離開這裏。

    “所以那個人是什麽來頭？”

    露西抿著昨晚天文買來的薄荷糖，口齒不清的說。

    “啊，你說方蘭啊。她是彼海姆的‘原’貴族的長女。”

    天文整理著水手服的褶皺，裙子似乎也變短了，畢竟還在生長期呢。她搖搖頭，把奇怪的想法甩出腦海，繼續說著：

    “因為彼海姆皇室鬥爭時，她的家族支持的皇子輸了，也就隻得逃到這邊，嘛，也隻能怪時運不濟，畢竟她們家隻是很邊緣的世家，也沒什麽權利。”

    “隻是這樣也要逃嗎？”

    “就算不逃，以後呆在彼海姆也討不了好日子了，不如跟著其它人一起逃呢。”

    畢竟，誰會提攜一個公開支持自己對手的家族？不落井下石就已經算仁義了。

    “那你原來也是彼海姆的貴族？”

    “算是吧。”

    小時候的事情都有些記不清了，時間過得太久，偶爾才會突然想起來過去的事，她能逃到聖地也是靠方蘭一家人，但那之後因為海難又差點喪生。

    回想起來，還真是多災多難的一生啊...

    整理完畢，天文才走到露西身邊，對她點點頭。

    露西就跟在她後麵，一起走出房間。

    “所以，那本書到底是什麽呢？”

    “是類似遊記的東西，最後記錄著一則奇怪的魔法，估計那個魔法才是關鍵。”

    “現在去哪裏？”

    “給你買換季的衣服，你這身衣服可是我小時候穿的，可不能讓別人覺得我虐待你。”

    聽到天文的話，露西眉頭一挑，隨即邪笑起來，她抬起右手，聞了聞袖子。

    “還真是不錯的味道呢。”

    “啊，那是肯定的，”天文早就看穿了她的想法，輕笑一聲，“這可是我自己做的洗滌劑，絕對不會感覺刺鼻。”

    “無論怎麽洗，你的味道也洗不掉哦。”

    “今後就會沾上你的味道了。”

    “原來要賣嗎？”

    “那可是彼海姆的高級品，雖說已經舊了，但在聖地可不便宜。”

    聖地可沒有明確的貴族製度，盡管人們仍然保留著古老的觀念，對各個大城市的管理者敬畏萬分，但無論是管理者自身，還是他們身邊的下屬，也早就沒了所謂的貴族觀念。

    彼海姆和學院移居至此的居民經常會不習慣這點，不過很快就會覺得這樣也不錯。

    “說起這件事，聖臨城的城主可是個名人。”

    天文忽然想起這件事，就向露西說起來。

    “你說那個肌肉兄貴嗎？我在報紙上看到過。”

    “...這麽形容也沒問題啦，那個肌肉兄貴可已經七十歲了。”

    聖臨商業街的熱鬧程度，甚至遠超凜冬整個城市。高達十數層的高樓排列在道路兩旁，是與古典的凜冬完全不同的學院風，這正是聖臨的主基調。

    這種建築技術也來自學院，不過，聖地內部也隻有兩個大城市采用這種建築技術。

    “童裝...？”

    露西麵色難看的望著店鋪的名字。

    “啊，你的尺寸不是隻能穿童裝嗎。”

    天文毫不在意的說著。

    “...道理我是懂啦，但是，你想，”露西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老氣的說，“我可是繼承了‘穆·德萊特’這位偉大的賢者畢生所學，事到如今，卻告訴我我隻能穿童裝，未免還是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要是時間允許的話，給你定製也可...嘛，以後我找時間和我的錢包商量一下吧。”

    “它肯定會同意的，錢包是個豪邁的家夥。”

    “這點我倒非常同意，它總是把錢花到奇怪的地方。”

    店鋪的老板看上去很年輕，估摸著隻比天文大幾歲。天文走到店內，看了一眼無精打采的老板，眉頭一挑。

    她咳嗽一聲，裝作看著架子上擺著的衣服，皺起眉頭，不時搖搖頭。

    這是在幹嘛？露西也不理解她的行動，也隻好在一旁乖乖的站著。

    過了一會，注意到她的動作，老板才站起身來，她看了一眼穿著破舊的露西，稍稍愣了一會，眼睛一亮，就朝天文走過來。

    “這位小姐，您想要點什麽？”

    麵對態度忽然熱情的老板，天文卻搖搖頭，說道：

    “都是些本地出產的東西呢。”

    “嘛，考慮到成本問題...”

    “有沒有適合她的？難得出來一趟，我可懶得再去別的地方。”

    老板眼珠一轉，馬上眯起眼睛笑起來。

    “當然。”

    說著，她從琳琅滿目的衣服裏選出幾套，天文卻看也沒看一眼，隨口說道：

    “就這些吧，幫我包起來。”

    “好咧。”

    這是在幹啥？露西歪著頭，那些衣服看上去還不如她身上這件呢。

    “啊，還有別的衣服嗎？比較高級的那種，春季左右、我要帶她去參加一場婚禮，需要適合那種場合的正裝。”

    “當然，請您稍等。”

    說著，老板走進櫃台後的小門裏，過了一會，她取出了兩套衣服。

    一套是古典的藍色禮服，看到那件衣服的時候，露西也忍不住發出‘嗚哇’的聲音，自然，她肯定對那件禮物完全沒有興趣。

    另一套則是根據學院的女性魔法使裝束改造過後的款式，一件無袖的深紫色連衣裙，裙擺如同蓮花一般。袖子卻是完全獨立開來的部分，類似彼海姆振袖的誇張款式。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配套的三角帽和披肩。

    “喜歡嗎？”

    “嘛...還不錯吧？”

    天文點點頭，然後問道。

    “這件多少錢？”

    “這是‘路易斯大師’親手製作的獨一無二的精品，原本我是不打算賣的啦...不過，看在兩位美麗的小姐的份上，就算您十金幣如何？”

    “嗯，確實是值這個價格。”

    天文裝作猶豫的樣子，考慮了一會，才滿麵笑容的說：

    “鄙人是卡索斯商行的簽約行商，我希望能與貴店建立良好的合作關係，看在商行的份上，八金幣如何？”

    “啊，您就是那位年輕的行商吧？那，我就忍痛割愛吧。”

    原來是這麽回事啊，露西忽然邪笑起來，她小跑到老板身邊，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抓著她的袖子，甜甜的笑著說：

    “姐姐，我們買了這麽多東西，再便宜點吧？”

    “...哈哈哈，你們家大小姐還真是有趣，”老板開心的笑著，“好，那就七金幣吧，如何？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老板說的要求，也就是讓露西換好衣服再離開這件事。是考慮著直接趁此機會做宣傳吧，好歹也是一店之主，雖然看上去年輕，不過做生意的頭腦還是有的。

    換好衣服後，露西從換衣間走出來，不得不說，這身衣服真是非常適合她。蓮花一樣的裙擺正好可以讓她不安分的尾巴伸出來，她在原地轉了一圈，飄逸的裙擺和振袖如同翩翩起舞的蓮花蝶。

    然後她取下帽子，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古典貴族禮。

    “怎麽樣？”

    “真是傑作啊，這身衣服簡直就是為大小姐您準備的。”

    “承蒙關照。”

    “哪裏，生意是相互的，還請您在商行為小店美言幾句。”

    “這是自然。”

    這家夥還真適合這種看上去就輕飄飄傻乎乎，腦子不好的衣服，非常具有欺騙性。隻有天文知道，那可愛的外表下，是和妖精一樣滿是惡作劇的內心。

    “呀，還真是有趣的人那，那個老板。”

    換了衣服，露西也非常開心，一直跟在天文背後的她，也飄飄然的跑到前麵，麵對著天文倒退著往前走。

    “你還真敢說，你那殺價的方法簡直太蠢了...雖然是有效果。”

    “那，怎麽樣？賺了多少？”

    “誰知道呢，如果老板沒說謊，這件衣服是‘路易斯大師’的作品，那別說十金幣，著價錢翻十倍賣給腦子有坑的有錢人也不是什麽難事。”

    “實際上呢？”

    “實際上，這個價格隻能買到衣服那部分。”

    帽子和振袖的材料和手工費也不便宜，更別提這是名家的作品。

    “啊，前麵往右轉。”

    “嗯？這裏不是去旅館呀？”

    “先去一趟商行。”

    “把這些衣服放回去？”

    “不，不放回去。”

    露西疑惑的看著她，還是沒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麽。天文兩手提著裝衣服的紙袋，輕笑一聲。

    “這些衣服拿到卡索斯商行賣掉，然後回旅館給你的衣服做點加工。”

    “怎麽回事？”

    還真是可愛啊，這家夥。

    “咳咳，這些衣服總共值多少錢？”

    天文誘導一樣的說道，她似乎不太想直接揭露謎底，反倒問起露西來。

    “也就幾十銀幣嗎？”

    “準確來說，總共不到一金幣。然後？為什麽我要在老板麵前裝模作樣呢？為什麽我要專門買這些不用的衣服呢？”

    就像在教自己女兒一樣，天文提著問題。

    “嗯...在店裏做樣子，是為了讓老板注意到我吧？”露西抱著腦袋，冥思苦想，“你說過，我身上的衣服在這邊還蠻貴的？她看到我這身衣服，會認為我們是從彼海姆移居過來的。”

    “對，如果我一開始就說‘拿你這裏最貴的衣服來’這種話，她首先肯定會懷疑你是不是買得起，自然不會拿你身上這套衣服過來。”

    “然後...是為了殺價吧，買這些根本不用的衣服。”

    “對，也不對。”

    “嗯~？”

    露西嘟著嘴，死命考慮天文行動背後的意義。也不知道能不能得出結果，不過，對現在的露西來說，無論結果正確與否，思考的過程才是最重要的。

    過了好一會，露西才一拍手，說道：

    “我知道了，是為了‘信任’。”

    “哦？”

    “她會懷疑你買不買得起昂貴的衣服，而你馬上把她推薦的衣服全部買下來了。她肯定以為你是帶著‘大小姐’出來買東西的有錢人的下仆，所以她之後稱呼我為‘大小姐’。”

    可惜呢，搞錯了幾個地方。

    “嘛，也不怪你啦，”天文輕笑一聲，“買東西的時候讓別人以為自己是有錢人，大部分時候隻會被狠狠宰一頓。你還記得嗎？方蘭說過，我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了。”

    “啊..？”

    “老板並不是以為你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而是認為你是我的‘女兒’。而我在卡索斯商行還有些名氣，所以專門選了這家卡索斯商行的店鋪，她認為我是卡索斯商行哪個分行的負責人，畢竟這年頭，獨身女性想要做行商可相當麻煩。”

    “原來如此，所以她才會說讓你對‘上麵’美言幾句？”

    “正是如此，正因為這樣，她才能毫不在乎的拿出自己珍藏的商品，並且以不算低的價格賣給我，又能展現自己經商的手腕。看似是低價賣給我，她也有得賺，而我也以低價買到了商品，這就是‘互利互惠’。”

    “商人真是狡猾...”（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