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可是...怎麽可能？”

    方才還說著犯人肯定已經逃了，現在卻又得出這麽一個結論，朔夜自然沒法接受。

    “聖臨沒找到任何與犯人有關的線索，犯人自然高枕無憂。”

    天文靠著沙發，剛才還神情嚴肅的說明，現在看上去她卻相當悠閑，她抬起右手，搖著食指。

    “犯人的謹慎使得聖臨找不到她的線索，但以人類的水準，再怎麽想做到完美，也必定會留下破綻，關鍵仍然在於能否發現那破綻所在。剛才露西說的話提醒了我，為什麽犯人一定要在十點左右這個不早不晚的時間行動？”

    “犯人自然不是與世無爭、世界上僅剩名的純種吸血鬼。犯人必須在夜晚行動，否則其行動就會成為突破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露西似乎為自己的發現而雀躍，她盯著天文，等著她說出自己已經猜到的答案，但天文卻微笑著閉上嘴，一言不發的看向她。

    “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啊，犯人仍在聖臨的證據，就是她行動的時間段。乍看之下似乎沒什麽問題，但在聖臨卻不同。”

    咳嗽兩聲，天文繼續說道：

    “聖臨每周在日曜日、也就是禮拜日會放一整天假。這是隻有聖臨實行的製度，現在，發現了嗎？犯人行動時間的共同點。”

    朔夜眉頭一皺，她馬上走到桌前，翻起資料來，片刻後，她難以置信的抬起頭來。

    “也就是說...犯人一定是在工作的休息時間行動的？！”

    “沒錯，唯一一個在白天受害的人，是在禮拜日被害。而其他被害人的受害時間均在夜晚八時以後，也就是常人結束一天工作，回到家中的時候。”

    犯人沒留下任何線索，謹慎萬分，自然會提防自己因為休假而被懷疑。這份謹慎是必要的，可這份謹慎仍然會成為線索。

    盡管這份線索並不足以找到犯人的所在，但卻讓一直以來找不到線索的朔夜提起了精神，布蘭德這是也送來了紅茶，她馬上吩咐布蘭德，並讓他通知了約瑟夫城主這件事情。

    彼海姆人，在聖臨勤懇工作，兩年以前就在聖臨工作，這種人在聖臨可不算少數。畢竟，彼海姆戰亂時從那邊逃亡聖地的人大多聚集在約頓和聖臨。

    但隻是這點線索已經足以作為一針強心劑。

    如果能找到什麽決定性的線索，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犯人，朔夜如此堅信著。

    “不過...”

    天文抿著加了蜂蜜的紅茶，甜膩的口肝讓她一陣不適。而露西卻很開心的捧著茶杯，一口就把貴重的彼海姆紅茶一飲而盡。天文放下茶杯，搖搖頭。

    “我聽城主大人說，根據現場的切痕和殘留的元素可以認定犯人是魔法使，但我沒在資料裏看到現場的照片。”

    “照片？啊，那種東西在聖地還沒普及呢。”

    “呃？”

    朔夜長舒一口氣，坐在天文和露西對麵。

    “雖然學院早就開始普遍使用一些聖地沒有的東西，但聖地卻一直拒絕向學院購買類似的技術，比如你說的照片。除了交通和照明以外，聖地高層都堅決抵製學院的技術。”

    “哈，我能想到那些老古董的表情有多難看。”

    “是啊，你應該很清楚吧，學院的居民生活水平不知道比聖地高了多少。我聽說學院還有公共的魔導列車，甚至有公共的機車。在聖地，你隻能自己掏錢買，或者去坐馬車。”

    說到這裏，朔夜嗤笑一聲。

    堅決反對進步的華納‘神明’，黑暗兄弟會是這麽稱呼那些領導者的。聖徒會致力於推廣新型的技術，卻被主教們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撓，最終剩下的就是諸如凜冬、約頓這樣落後又貧困的地區。

    由於缺乏相應的技術，多山路的約頓甚至沒有魔導列車通行。聖臨是聖地最繁華、最先進的都市，可即使如此，也隻有學院一般城市的水準。

    無論是黑暗兄弟會，還是聖徒會，都對華納的主教深惡痛絕，包括約瑟夫在內的城主也不滿大主教的決定。可受限於身份，他們也不好明麵上反對。

    “如果聖地探案技術有學院一半的水平，犯人也不會逃之夭夭。”

    天文這麽說著。

    “而且，如果聖地不說什麽‘褻瀆屍體’之類的話，隻要解剖屍體，多半就能知道死因還有犯人使用的手法，萬分遺憾。”

    “是啊。”

    沉默片刻後，朔夜長歎一口氣。作為一名以‘殺人’為愛好的家夥，她當然明白屍體的存在對探明凶手身份的重要性。

    “但我還有些不理解，”朔夜深深皺起眉頭，“犯人的動機到底是什麽？如果是對聖臨的複仇的話，目標可不該是門徒和聖臨管理層。”

    “你知道，犯人可不一定知道。”

    天文卻毫不在意。

    朔夜口中說的話，不過是隻在聖徒和城主間傳播的傳聞。她之所以告訴天文，是因為天文是‘學院’那邊的人，對聖地的狀況再了解不過。

    “犯人是彼海姆人，在學習魔法之前，說不定連聖地的管理階層有什麽都不太清楚。從犯人下手的目標來看就知道了。”

    天文看了一眼已經合上的資料。

    “門徒，聖臨管理層，甚至是城主。先不說別人，當年發生在聖臨的‘屠殺’可和約瑟夫城主沒有任何關係，那時城主大人都還沒出生...等一下。”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站起來，翻開資料，再一遍仔仔細細看了受害者的職業。

    “你看，這個受害者是移民管理的官員，你還記得嗎？彼海姆移民的事。”

    “移民？難不成你是說華納驅逐來自彼海姆的難民的事情？”

    朔夜楞了一下，問道。

    “沒錯，彼海姆的難民隻能通過華納進入聖地，隻有華納的港口開放接納了他們。但是，在那之後華納又把彼海姆的難民驅逐到聖臨和約頓周邊。當時因為這件事，彼海姆的難民們發生了不小的暴動，最後由聖臨接手了所有願意留在聖臨的難民。”

    “可被害者是移民管理啊？彼海姆人不是應該感謝移民處嗎？”

    “所以，什麽情況下會讓彼海姆人仇視移民管理呢？”

    天文微笑著豎起食指。

    “因為犯人可能與其有什麽怨恨。與彼海姆人直接有關的事件就是這個，從這裏開始調查，說不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犯人。”

    “你這麽一說...我好想想到了。”

    朔夜馬上叫來布蘭德。

    這裏是聖臨城主府，保存著不少外麵沒有的資料。根據聖靈的資料留存製度，資料至少會保存二十年前以備不時之需。

    彼海姆戰亂是十二年前的事情，當時移民管理處的資料扔保存在城主府。

    不多時，布蘭德就拿來了保存完好的資料，足有半人高的資料讓天文和朔夜不由感到頭痛。

    “資料管理的方式也是約瑟夫大人從學院學來的，但那些‘廢物神明’卻認為這是浪費時間和空間。”

    布蘭德衷心的說，作為吸血鬼，他當然打心底討厭主教們的行為。

    他還在說話的時候，女孩們已經埋頭進資料中，仿佛經驗老道的調查員，整理著各處的資料。眼見這一幕，布蘭德也就搖搖頭，溫和的笑著，看著女孩們的行動。

    “嘿，煉金術士，我找到了，”朔夜搖著手中一疊資料，“當時有一戶人家因為是彼海姆流亡的貴族，所以被聖臨移民管理處拒絕了。”

    “啊，肯定不是那個，”天文戴著單篇眼睛，瞥了一眼就又低下頭來，“那我倒知道，那家人被聖臨拒絕以後就去往約頓定居了，約頓到很歡迎他們。”

    “給我看看！”

    露西眼睛一亮，飛快的從朔夜手裏搶下資料，翻看起來。朔夜也不知道天文為什麽這麽肯定，但她還是搖搖頭，繼續看翻找資料。

    剛剛天文的態度著實讓露西懷疑。她看也不看資料的內容就能確定那家人與犯人無關，可能性隻有一個。

    被拒絕的檔案上記錄著一家五口的名字，彼海姆方方正正的文字記載著‘蘇’這個姓氏，移民管理處拒絕的理由也隻是他們原本是彼海姆的貴族，因為政治上的原因逃離彼海姆。因為害怕引起糾紛，移民處就拒絕了。

    不過，移民處提供給他們一些物資，並告知他們約頓會無差別收留難民，甚至派遣一名翻譯官和一部分護衛跟隨他們前往約頓。

    這麽看來，這戶人家理應與犯人毫無關係，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檔案裏另外一樣東西又提起了露西的興趣，這戶人家還向聖臨提供了他們失蹤的女兒的信息，在逃亡路途中走散了的六歲的女兒。

    “...啊，果然是這個呢。”

    露西身後忽然傳來聲音，嚇得她一抖，資料散落一地。戴著手套的纖細手指從她身旁伸過，撿起地上的資料。

    那自然是天文，她正一臉不滿的看著資料，隨後冷哼一聲。

    “走散？說得還真是好聽，畢竟是曾經的官員，在乎自己的名聲也是理所當然的。”

    “在說什麽呢？”

    朔夜也從資料堆裏抬起頭來。

    “這是？”

    “啊，曾是我的‘家人’的人。”

    天文把資料收好，裝回資料夾裏。

    “事實呢？事實是怎麽樣的？”

    露西拉住她的衣袖，可愛的臉蛋上露出一絲內疚。

    天文扶著額頭，苦笑一聲，摸這她的秀發。

    “事實是，在被強盜襲擊時，他們把我們扔在路邊四散而逃，而我的母親和弟弟在我麵前被殺害。”

    “......”

    “沒什麽大不了的。大難臨頭各自飛，能保下自己的命就算不錯了。”

    天文聳聳肩，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

    不，這是很自然的。她的家人都已經‘死了’，她肯定是這麽認為的。

    “還真是感人的故事，”朔夜惡意的說著，她又拿起一疊資料晃了晃，“應該是這個沒錯了，快看看。”

    “哦？十二年前被聖臨驅逐的...我看看。”

    大部分地方都沒有什麽疑點，同樣是因為是彼海姆的貴族、一家三口被聖臨驅逐，待遇也沒什麽區別。

    ...總之，先把類似的資料都收集起來，然後再調查這些人的下落。

    “這家人是所有被驅逐的人裏最特別的，我認為也是最有可能行凶的。”

    朔夜這麽說著。

    “特別？”

    天文和露西都一同看向她。

    “啊，在被驅逐、離開聖臨時，在約頓附近不巧遭遇了滑坡，一家三口隻有孩子幸存了。”

    她有些遺憾的說。

    “真是災難...嗯？”

    正翻著手裏資料的天文這才看到女兒的資料，剛才她一直沒注意姓名，在她看到這家人女兒的名字時，臉上露出轉瞬即逝的驚訝。

    這份驚訝馬上被她掩蓋過去，可敏銳的露西仍然看到她一閃即逝的表情，她馬上探出腦袋看向資料。

    姓名一欄簡簡單單的寫著兩個彼海姆文字，方正的字體讓露西清晰的看清了文字的內容。

    ‘方蘭’，是這麽兩個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