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麻煩啊...

    要是扭頭就跑就能解決問題，她毫不猶豫就會這麽做。

    事實是，在不引起混亂的前提下，天文沒有製服方蘭的把握，而且對她來說，方蘭能逃掉的話，她就更好向朔夜解釋那些事情。

    這裏可是聖臨城的商業街，人潮湧動，她當然不可能不顧周圍的目光濫用魔法。

    既然如此...

    “城主已經查到你的蹤跡了，”天文隻得嚐試說服他，“現在你要行動可很難成功呢。”

    “......”

    “至少有暫時收手的必要...”

    天文話還沒說完，方蘭也還沒作出反應時，露西忽然想起了什麽，她抓起腰帶上別著的玻璃管，一下摔在地上。

    清脆的玻璃碎裂的聲音打斷了天文的話，與此同時玻璃管中的液體解除了空氣，就開始了劇烈的反應。白色的煙霧迸發而出，頃刻間充滿了整個店鋪。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兩人都有些措手不及，視野被煙霧遮蔽，天文卻露出安心的神色。

    煙霧中，黑影從她身邊閃過，衝向門外。

    擦身而過時，兩人也沒能看清對方的表情。

    待煙霧散去後，天文轉頭看著正別過臉看著空氣的露西，輕笑一聲。

    “好了，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我們還能爭取今天離開聖臨。”

    說著，天文就收好落下的匕首，準備離開店鋪。

    “說是這麽說，但還真是奇怪啊。”

    露西卻蹲在地上，查看著方才兩人戰鬥留下的痕跡。

    “奇怪？”

    天文轉過身去，隻見露西撫摸著戰場上留下的切痕，咧起嘴角。

    “啊，方蘭的飛刀留下的痕跡，”露西站起來，一手捏著方蘭留下的飛刀，拍著沾了一點灰塵的裙擺，“太淺了，而且太薄了。她的飛刀材料隻是質地普通的鋼鐵，這麽淺的痕跡，想要留下魔力的痕跡很難。”

    “......”

    “但那位城主說了，當年案發現場留下的痕跡還有很強烈的魔力，即便是對魔法一竅不通的聖地也能發現。那麽，問題就來了。方蘭是怎麽留下痕跡的？”

    “也許隻是她當時用的別的武器。”

    天文看似隨意的說到，但她卻目不轉睛的盯著露西，正等著她說出答案。

    “這是一種可能，但相比起來...”

    露西指著天文手裏的匕首。

    “銀鐵製作的厚重匕首。銀鐵在市場上的存量本就很少，這種獨特的金屬與魔力的相性很高。無論如何堅硬的金屬，在與硬物碰撞時都會有一定程度的磨損。如果是附魔之後的銀鐵匕首，在劃傷牆麵和地麵時留下魔力的痕跡也不奇怪。”

    “而且...飛刀要回收相當費時費力，我不認為如此謹慎的犯人會用這種武器，更何況犯人沒有留下任何證據。”

    “所以？”

    “......”

    露西楞了一下，她又陷入思考。天文看著她的樣子，卻笑了一聲，搖搖頭，就往店外走去。

    “先回旅館吧，得先準備一下，我在路上告訴你。”

    “哈...好吧。”

    沒能解開天文的謎，露西還是有些遺憾，小跑這跟上天文，拉著她的衣袖。

    店內的狀況自然引起了居民們的注意，不少人看到煙霧，還以為是發生火災，正忙著聯絡城衛軍，見到天文和露西走出來，路人們還是有些驚訝。

    但見兩人麵色沉著，況且也隻是一大一小兩個女孩，也就不以為然的走開了。

    “嗚哇，這些人都不在乎發生了什麽嗎？”

    露西看著行色匆匆的路人。

    “事不關己，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這不過都是他們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那麽，我剛才說的事呢？”

    “啊，至少你說出來的推斷沒錯。”

    “那...是你？兩年前的事件的犯人？”

    她會這麽想也是很自然的。天文考慮了一會，便說道：

    “如果我說不是呢？”

    “那你得先說明匕首的問題。”

    露西有些不滿天文的說辭。

    “第一，你並不清楚兩年前事件留下的痕跡的樣子，所以也不能確定和我留下的切痕吻合。第二，銀鐵雖然在市場上存量稀少，但並非有價無市，也隻是比黃金稍貴重的金屬罷了，這並不能成為把我當做犯人的證據。第三，魔力殘留的痕跡短時間內就會消失，無法成為證據，事到如今隻能憑城主的一麵之詞把犯人當做魔法使。”

    聽起來有些強詞奪理，但事實就是如此。時隔兩年，哪怕留著當初的記錄，但憑聖地的探案技術，留存下來的資料是沒法真正找到凶手的。

    但...

    “所以！”露西馬上接了話，“所以，城主想要找到凶手結案，就可以不靠所謂的‘證據’。”

    “哦？”

    天文眉頭一挑。

    “如果這麽想呢？凶手之所以沒緝拿歸案，並非是凶手十分謹慎，而是凶手根本就不是為了複仇之類的事情去做這些事，而是聽命於城主的話？”

    “聽命於城主？無法抓獲凶手可是會在城主的政績裏留下汙點。”

    “但如果這值得城主不在乎政績呢？”

    那位城主聲名顯赫，他的傳奇人人傳頌，他是聖臨備受敬仰的英雄。

    但偏偏在他就任期間留下了這麽一次未解決的案件，過去幾十年裏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難道凶手真的能做到完美？

    顯然不是。

    凶手留下的證據實在是太少了，少到有些不自然。

    “最大的矛盾，那就是犯人的行凶方法。”

    露西篤定的說。

    “淩遲、車裂...犯人看似謹慎，卻用最浪費時間的方法來殺人。這點讓我很難理解，就像文文你說的，我一開始也以為這是仇殺。但是...這卻和你的推論相矛盾。”

    “你說犯人沒時間，可犯人為什麽要用這麽浪費時間的方法來行凶？而且你知道這些刑罰是什麽樣子，你不可能沒想到。從這裏，我至少能得出一個結論。”

    “你在說謊。”

    說完，露西就閉上嘴。她望著天文的背影，但走在前麵的少女卻一言不發。

    沉默一直持續到她們回到旅館，進到房間後，天文稍稍拉開窗簾，看了兩眼窗外，就又拉上窗簾，坐回床邊。

    露西就坐在她旁邊，注視著她平靜的臉。

    “...啊，推論基本無誤。”

    天文總算開口說道。

    “我告訴朔夜的推論、大半都這是為了後麵的行動。”

    “...為了把罪行推給方蘭？”

    “為什麽這麽說？”

    “你和方蘭說話的時候，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兩年前的事件，”露西略帶傷感的看著她，“你聽說了她要結婚的事情，又聽說了城主要結婚的事情。方蘭穿的那身彼海姆華服不便宜，不是一般人能負擔得起的，你就推斷和城主結婚的人就很有可能是她。”

    “方蘭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你一早就打算把朔夜她們指向假的嫌疑人，所以才說出那段假的推論。狼這種生物。它們會用肢體和氣味交流的，聲音對它們來說隻占交流的一部分，事實上人也如此。盡管你什麽都沒說，但方蘭自以為你發現了她的計劃。你知道，她‘了解’你，她清楚你的智慧。”

    “你很清楚吧。因為沒有證據，所以想要給方蘭定罪當然不容易，但聖臨很有可能為了結案，就把她當做一切的犯人。無論有沒有證據，她隻要被抓住的話...”

    天文稍稍轉過頭來，與露西四目相對，她露出一個耐人尋味的微笑，輕聲道：

    “我當然知道。”

    “那為什麽？她不是你的朋友嗎？”

    露西死死的抓著天文的袖口，天文卻對她的憤怒無動於衷。

    她搖搖頭，又裝作一無所知的問道：

    “那你認為呢？我為什麽會算計本應該是我朋友的人？”

    “......”

    露西低下頭，不再說話。

    “兩年前，我的師傅煉金帶我來了聖臨，”天文這才緩緩開口，“從我六歲被家人拋棄開始，我那十年間一直是師傅在教導我。說實話，她雖然是個令人尊敬的魔導師，但教人的水平爛透了。”

    “因為學院似乎有什麽變故，她得回到學院，所以她就給我一個任務。約翰·約瑟夫城主因為厭惡主教的做派，便求助於學院，想要把主教派的人趕出聖臨，而做法，就是你所知的那種。”

    “不過我並沒能完成這任務。”

    天文聳聳肩。

    “呃？”

    “我可沒殺過人，我也沒做好讓自己在戰鬥中度過餘生的覺悟。實話實說，我根本就不想當什麽魔法使，最後，隻得由師傅處理了任務。她可能有些失望吧，就把我的魔杖收走了。”

    “這麽說...”

    “啊，我和城主是認識的，所以他才會求助我這麽一個無名小卒，他不知道是師傅代我完成了任務，所以估摸著認為我是個厲害的角色吧。”

    這件事的真相必須被埋葬。一旦被人發現聖臨城主與學院有染，結果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退位了事。在聖地，這可是最忌諱的事。

    聖臨是聖地最繁華的都市，聖臨也是治安最好的城市，這一切都歸功於約翰·約瑟夫這位城主。聖臨的人無法想象別的城市到底是什麽樣子。

    “我所做的決定不隻會影響我自己，甚至能決定這座城市的未來，再嚴重一些，說不定會決定未來什麽時候發生戰爭。不是我想算計我的朋友，是我必須為我的所作所為負責。而且...”

    天文長歎一聲。

    “我不說，不代表我不在乎。我是賢者的弟子，我沒有選擇的權利。”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你不了解，不知道，所以認為我毫不在意的背叛了我的朋友，這是很自然的想法。”

    “但是...”

    “想吃什麽？”

    她麵露笑容，但那沒有一絲陰霾的笑容，卻讓露西不禁感到害怕。

    如果，當自己也遇到一樣的狀況，自己又會怎麽做？（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