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文道出真相後，她卻沒急著帶著露西離開聖臨。

    她轉過頭去，望著被窗簾遮擋的外麵的世界，眉頭緊鎖。

    當時她發現朔夜的感覺，仍未消失。她心頭總有莫名的聲音對她低語——危險潛伏在四周。魔法使的直覺是否值得托付是個問題，但在城主府時，她並沒有感覺到這種威脅。

    難道從一開始，她察覺的‘危險’就不是朔夜？

    繼續呆在旅館也不安全，但出了旅館就更危險了。至少，旅館的房間還有她布下的結界，暫時可以抵禦敵人的進攻。

    躁動不安的魔力卻警告著她，不能在這裏待下去。

    “......”

    露西低著頭，還在思索著天文說的話語，她好像並沒注意到隱藏的危險。可是...危險到底是什麽？

    莫名的直覺最終被她的理性所接受。

    呆在旅館裏固然比外麵安全，但長期留在同一個地方，很容易引起注意。

    打定了主意，天文馬上拿起早就收拾好的行禮，也不把手套和匕首收回去，就背在肩上。

    “走吧，我們現在就走。”

    “啊，好。”

    露西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緊跟在天文身後。

    但當天文推開門時，門外卻站著天文意想不到的人影，一時間呆愣在原地。

    露西見天文愣在原地，不由得探出頭望向門外，也就看到了站在門外的人。

    那人懷抱著雙臂，靠在對麵房間的門上，在天門打開門後，稍抬起頭，微微睜開的眼睛能看到黯淡無光的眼眸。

    她披著樸素的襯衣和為戰士準備的緊身背心，戴著和天文一樣的無指手套，耀眼的金發蓋過了旅館過道的所有裝飾，深深吸引著她的目光。

    她是誰？

    就在露西猜測著她的身份時，這位年輕的女子開口說道：

    “好久不見。”

    “啊，好久不見。”

    露西能感覺到天文的聲音有些顫抖，和平時的自信完全不同。露西很快就猜出了眼前這位穿著奇特的人的身份。

    尷尬的咳嗽一聲，天文不自覺的退後了半步，她下意識的擋住露西，放輕聲音說：

    “有什麽事嗎？”

    也許是她的態度引起了那人的不滿，精致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怒意，但很快就消失無蹤，金發女子攤出右手。

    “東西呢？”

    “什麽東西？”

    “果然是處理掉了？和我想的一樣。”

    說著，金發的女子便走上前來，她伸手搭在天文肩上，把最湊到她耳邊。

    “以防萬一，我問一下，你沒用什麽方法把書裏的內容記下來吧？”

    “......”

    天文沒有回答，或者說是沒能回答，她渾身緊繃著，似乎正麵臨著令人懼怕的猛獸。她的表情僵硬，怎麽都想不出像樣的說辭來。

    見狀，金發的女子埋下頭，長歎一聲。

    “我就知道。”

    說著，無可奈何的扶著額頭。

    然後，她轉過頭對著正裝傻的露西。

    “你是...這麽說來，我們是第一次正式見麵，”金發的女子點點頭，“我是伊希·煉金，這個不成器的家夥的師傅。”

    “你...你好，我是露西。”

    連天文也不敢應一句話，露西也隻得顫顫微微的打招呼。

    而這個人的身份也和她猜的一樣，如今學院七賢者之一的伊希·煉金。

    打過招呼後，煉金就自顧自的走進房間內，關上門，她站房間內轉了一圈，似乎在檢查天文布下的結界，最後滿意的點點頭，就大大咧咧的坐在床邊。

    “長話短說，天文，你知道‘密林賢者’嗎？”

    “...大概知道一些。”

    天文吞了口唾沫。

    “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密林賢者的人已經來到聖臨，目標就是你和露西。你現在立刻啟程去約頓。”

    “約頓？”

    露西有些疑惑。

    “如果是為了安全考慮的話，去學院或者恩底彌翁比較好吧？”

    “因為密林賢者中，有人是學院的高層。”

    煉金毫不在意的說出了令人震驚的事。

    學院的高層？密林賢者？衝擊性的消息讓天文和露西一度難以接受，但馬上，少女和女孩一同開始了思索。

    “那，凜冬那個老太婆不會把我的行蹤報給了學院吧？”

    天文苦著臉說。

    “很遺憾。”

    “但為什麽要去約頓？我們的目的地確實是約頓，”露西還是有些無法理解，“可約頓也不比聖臨安全多少。”

    “不，約頓很特殊，”天文對她解釋起來，“約頓和其它隸屬聖地的省份不同，因為居民半數以上都不是人類，主教們並不太想管理他們，所以交由他們自治。作為交換，約頓需要同時信仰黑白雙神。實際上，約頓的居民對黑白雙神也隻做一些形式上的信仰。”

    “可以說，約頓既不屬於聖地，也不屬於學院。最重要的是，約頓的居民並不厭惡魔法使，所以在那裏可以放開手腳——對敵人和我們都一樣。”

    說著，天文看向自己的師傅，這個教導了她十年的導師卻搖搖頭。

    “也不全對。從聖臨開始、南至約頓，東至米德加爾特，都有小規模的學院勢力。但約頓中心的居民相當排外，除了部分人以外，是很難進入那裏的。那裏就是你的目的地。”

    “我的？”

    “是的。”

    煉金甩甩手，滿不在乎的說到：

    “我會盡量把那些家夥埋葬在路上。明白了嗎？快出發吧，時間不多。”

    “啊，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天文悄悄牽住露西的手，拉著她走到門邊。

    “我說的是你，不是你們。”

    煉金冰冷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凍結了天文的腳步。

    這位賢者緩緩站起身來，她側著臉對著兩人。

    “這不是什麽玩笑話，你不知道那本書的內容意味著什麽，我不能讓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得到那本書正確的內容。”

    “是嗎，但那和我們沒什麽關係吧？”

    天文勉強做出笑臉。

    “...你還要裝傻嗎？我教了你十年，十年，天文。要說煉金術，你的天賦出類拔萃，但這麽多年你那些小聰明也是沒半點長進。”

    “您在說什麽呢，我怎麽一句也聽不懂？”

    “天文，密林賢者的領導者有連我都做不到的高深預言書，根據俘虜的供詞，密林賢者恐怕已經知道了你們的作為。露西記下了那本書的內容，而你可以翻譯那本書的內容。其中的危險你再明白不過。”

    危險？

    天文麵色也變得難看起來，她深呼吸著，緊緊攥著露西的手。兩人對望一眼，露西就對她點點頭。

    確認了她的意誌，天文麵對教導自己十年之久的老師，冷聲道：

    “那這危險是誰帶來的？我自己？啊，那個老太婆悄悄把那本書塞給我，然後非要讓我去解決凜冬的危機，這可不是我這個連魔法使都不是的人該做的。”

    “你非要覺得危險的話，你不如用月之賢者的做派吧，你看，這裏多兩具屍體也不是什麽你處理不了的事情，這是最保險的做法，師傅你比我更清楚。但你沒這麽做，你不覺得這透露了我什麽更重要的信息嗎？”

    “......”

    煉金沒能回答，她也沒法回答。她的做法已經無意間把事實告訴了天文。

    天文豎起食指，露出一如往常毫無陰霾的笑容。

    “學院也需要這本書的內容，所以師傅你沒有用最極端的做法——月之賢者可不會顧忌師生情誼而坐視巨大的災難發生。”

    “您當然也考慮過消除源頭，但最後因為顧慮放棄了。我原本以為我感覺到的危險來自於另一個人，但沒想到卻是您。”

    “你想把我和露西分開，防止密林賢者得到書完整的內容。目的太過明顯，明顯得讓我覺得有些假。不過，知道了目的，那就簡單了。”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自己所有的真心。

    “賢者的弟子，這還真是個讓人難堪的身份，這層身份也讓您有所顧慮吧。不如您就對外宣布解除這層師徒關係。而我呢，帶著這孩子能逃多久逃多久，最好是誰也找不到。如果你非要為難我的話，那我隻能勉為其難的去和密林賢者合作了，我想他們肯定留著一部分拓本，一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翻譯官的身份應該足夠了。”

    “...嗬，自由還真是令人向往的道路。”

    煉金搖搖頭，她看上去一點也沒有生氣，她隻是略帶責備的說：

    “如果你想放棄賢者的弟子的身份，那就沒必要出賣自己的朋友。”

    “我必須選擇，在朋友和恩師之間選擇，但事實是我沒得選。”

    “走吧，越遠越好。”

    煉金擺擺手，她知道自己說服不了天文。即使是她的做法，也不能保證製止密林賢者，況且，天文是她的弟子。

    是她唯一的，讓她能毫不猶豫說出天文名字的弟子。

    天文長舒一口氣。

    露西總算受不了這沉悶的空氣，三步並作兩步走出旅館房間，在門邊隻露出一條尾巴。

    天文對煉金鞠了一躬，便轉身準備離開。

    “下次。”

    煉金忽然又出聲。

    “下次在見到的時候，我就把魔杖正式授予你。”

    “...謝謝。”

    露西悄悄在門邊露出腦袋望了一眼煉金，這位賢者衝她一笑，她便縮回腦袋，跟在大步離去的天文身後，遠離了這位孤獨的賢者。

    盛大的舞台劇剛剛拉開帷幕，即便不情願，身處舞台中央，不起眼的銀光，與輝煌的燈火融為一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