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王峰朔的記憶中，熊數就是個能力平庸，又有些貪婪的人，但本人沒什麽城府所以在丈母娘請求他給小兒子安排工作的時候，他二話沒說就答應了，把熊數塞進他分公司的一個檔案庫的崗位，平常沒什麽事情還能拿到工資，對熊數這種沒有學曆又沒有能力的人來說算是很不錯了。

    熊數貪婪，偷竊他別墅裏的古董他能相信，但他一點都不相信熊數會布這麽一個周密的陷阱。

    這個陷阱最陰險的地方就從他報案開始就已經輸了——隻要立案調查，王峰朔他必須要證明熊數手裏的青瓷羊是他原先的那件。

    王峰朔幾乎肯定有人在幫助熊數，但現在最需要考慮的卻不是這個：“牧老，我們必須要做點什麽，不能讓熊數得逞啊。”

    牧老點頭：“我有個不算辦法的辦法。”

    王峰朔下意識就問道：“是什麽？”

    “拖。我們幾個鑒寶師不需要直麵兩件青瓷羊也可以進行鑒定，盡管很艱難，卻是唯一的辦法了。”牧老蒼老的麵容顯露出的是無比的堅定，他絕不願意將國有寶藏讓一個貪婪的犯罪分子得到：“接下來，我會讓我的助手安排讓所有在場人員去鑒別這兩件瓷器，他們在鑒定時候會使用到便攜式顯微鏡，到時候無線網會將圖片傳到電腦，我們五位鑒寶師會從圖片中找到線索。”

    ……

    現場很多人在私底下交流，他們都察覺這次的鑒寶會有點邪門，就在氣氛逐漸陷入僵硬的時候，五位鑒寶師忽然退了下來，換上楊青上場。

    很多人都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又發生什麽事了。

    楊青舉著話筒，通知所有人鑒定發生改變，牧老及其他四位鑒寶師一致認為，這場鑒寶會應該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尋求結果，共同進步。

    後麵又說了許多套話，現場觀眾哪裏會聽，氣氛很快炸起來，很快就有人摩拳擦掌想要立刻上前看一看了！

    楊青辛苦的組織秩序，在喧鬧的人群大喊：“三人為一組，可以申請使用便攜式顯微鏡，也可以使用自己帶過來的工具！”

    與此同時，在鑒寶會場背後有個小房間，工作人員準備五台電腦放在桌子上。

    有人拿出椅子讓五位鑒寶師坐下，直接被他們給拒絕，牧老直接道：“這些你們都不用操心，顯微鏡無線網連接上了嗎？”

    一位負責設備的工作人員連忙應聲：“正在測試！”

    牧老挺直站立，手背過身後道：“五台電腦分開傳送，圖片完整性和清晰度也要確保。這回辛苦你們了，本來這件事和你們毫無關係，卻要讓你們受累。”

    這些工作人員已經清楚真相是怎麽回事了，對視一眼，都笑起來，其中一人道：“牧老，保護我國文物，不讓它落到犯罪份子的手中，是作為這個國家的公民應該做的事情。”

    牧老身體輕微回身，陽光穿透窗戶灑在他的臉上，清楚照亮他微濕的眼眶。

    ……

    坐在最前排的阿蓉有幸成為第一組觀察人員。

    阿蓉看到仿造的青瓷羊時，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光素無紋的釉麵，波水清澈的通透感，以及羊的乖巧溫順的姿態、肌肉力量都似乎完美的複製了一遍。

    這件瓷器的工藝有著讓人分不出孰真孰假的魔力。

    阿蓉的手指輕觸在瓷器的表麵，是很陌生的感覺，當她回身去看另一件青瓷羊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心口溫熱，與青瓷羊的親密感仿佛是與生俱來，她與它之間渾然一體。

    阿蓉不知道要不要感謝一下《神形圖》，因為近距離的接觸青瓷羊，她能感受到青瓷羊身上任何一個細節，在它與另一個高仿青瓷羊中，她能輕易的找出它們之間的不同。

    這可怎麽辦？阿蓉回頭看了眼南警官，她要是把發現真偽的事情告訴王峰朔或者牧老，一直跟著她的南警官肯定會把這件事過後告訴衣叔叔的。

    到底該怎麽辦呢？

    阿蓉用手指揉了揉下巴的軟肉，難為地想辦法。

    熊數有些坐立不安，他態度蠻橫的叫住了楊青：“牧老什麽意思？這台上的瓷器可是我的，我沒有讓這麽多人去鑒定，你看，你看，怎麽還有小孩子呢，讓她給我砸碎可怎麽辦！”

    楊青記得牧老的囑托，不管熊數態度有多麽惡劣，都要先穩住他，給鑒寶師們拖延住時間。

    他仿佛沒有看到熊數態度蠻橫一般，露出溫和的笑容，解釋道：“熊數先生，其實牧老也不想用這個辦法，但是牧老年紀大了，站的時間長就容易疲憊，離開的時候還是別人攙著走出去的。沒有跟你>>

    提前說明是我們的不對，但您不要怪牧老。”

    楊青心中卻冷哼，還提前跟你說，提前說你能輕易答應嗎！

    熊數回想了一下，確實記得牧老離開會場是被人扶著出去的，看來這老頭身體還真是不怎麽好了。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熊數心裏有些慌亂，坐立不安的情緒沒有減弱，卻越來越嚴重，他胡亂對楊青點頭，大手一揮道：“行，我知道了，你們看著點那小女孩別把我的瓷器給弄壞啊，不然我讓你們賠。”

    楊青連忙答應，轉身就好像忘了熊數的話，在遠處望著青瓷羊旁邊站的阿蓉，想起女孩讓他看漆盒有問題的那回，最後的結果真的讓他震驚不已，至今無法忘記當初知道阿蓉鑒定結果是正確時候的心情。

    現在夏川已經被典當行老板辭退，其中緣由必定有他失誤的原因，但推動這件事的人誰又能想到是個十三歲小女孩？

    這時楊青看到阿蓉忽然笑起來，這麽熟悉的笑容，卻讓他有種要出大事的感覺。

    熊數終於坐不住，決定去趟廁所，走出會場房間穿過走廊，路過一個窗台前，他看到個漆黑的背影。

    從背影來看，此人瘦高身材，身上還帶著奇怪泥土味道，這讓熊數打了個寒噤，他認出是這個人讓他偷走得青瓷羊，然後交給他一件假的青瓷羊用來脫罪。

    “大哥，你怎麽也來了？”熊數腦袋轉的飛快，擔心這個人的出現會把假的青瓷羊的事情暴露，那他肯定會被警方抓住，有王峰朔在，他蹲監獄都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那個背影道：“熊數，你不用害怕，我是來幫助你的。你告訴我，現在鑒寶會進行到哪個步驟了？”

    熊數連忙把牧老讓現場所有人都安排去鑒定兩件瓷器的事情說出來：“這不會有什麽問題，要是有問題我現在就讓他們停止鑒定。”

    背影望著窗台，輕輕一笑：“不用擔心，這個鑒寶會裏麵有點眼力的人，隻有牧柏楊一個，隻要他不參與現場鑒定，青瓷羊的事情就不會出紕漏。”

    熊數終於鬆口氣，問道：“那您來是做什麽？”

    背影轉過身，道：“剛才不是說了嗎，我是來幫你的，這裏有個紙條，你現在把它都背下來，在什麽地方買的兩件高仿青瓷羊，以及它們的用途、背景都在上麵，這是鑒寶會結束警察讓你協助調查時候要用到的。”

    陽光正盛，玻璃反著光線讓熊數看不清對方的臉，隻能看到一隻手伸過來遞給他紙條。

    看到紙條的內容熊數腦袋都大了，道：“這太不好記了。”

    背影轉回身：“你可以不背，那就等著警察知道那件青瓷羊是贗品，盜竊罪再加上詐騙罪，你說你能被判幾年的刑？”

    熊數被踩到了軟肋，直接嚇得手一抖，紙條落在了地上，當他撿起紙條起身的時候，背影已經不在了。

    誰也想不到，20平不到的房間中，放著五台電腦，五位鑒寶人員，三位工作人員，還有兩位刑偵警察。

    這裏的人都被擠得滿腦是汗，卻來不及擦一下，刑偵人員都被當成助理用，工作人員更是忙得團團轉轉。

    工作人員忽然提高嗓門：“新的畫麵已經傳送過來了，發送過去的是林雪如大師的電腦。”

    然後立即有人跟著道：“正在修改圖片清晰度。”

    不到幾秒，又道：“修改完畢。”

    “讓我看一看。”牧老連忙走過來，額頭的汗水滴落在鍵盤上，他按著鼠標看著屏幕上的圖片，嘴裏不可置信道：“任何細節都完全複製，做出高仿的人，真是個天才。”

    後麵站著的林雪如苦著臉道：“別說天才不天才，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我們還沒有發現出問題來，我們也就算了，牧老，您身體就別硬撐著了。”

    牧老不以為然道：“我身體好著呢。”

    在他撐著桌子直起身的時候，年邁的身體搖晃幾下，讓房間內所有人都緊張的把心提到嗓子眼上了。

    “你看我說什麽來著。”林雪如也嚇壞了，幹脆不聽牧老解釋，直接背起這個人道：“你們繼續，我先送牧老去休息一下。”

    雖說如此，但牧柏楊不在場卻導致鑒定速度便慢，漸漸地，士氣漸漸消沉，所有人都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會場中南警官還是跟在阿蓉的後麵，兩人一路走到了焦慮的王峰朔身前：“王叔叔。”

    王峰朔聽到少女的聲音，勉強打起精神，笑了笑道：“小蓉啊……”

    阿蓉揚起臉，在日光燈下的笑容分明可見：“叔叔，你能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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