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誌江順著女兒指著的方向望去, 人群中一個正在努力擠出來的漢子正是石磊。

    石磊也發現許誌江兩人了, 舉起手朝他們揮了揮，從人群中出來後便走到了兩人麵前。

    “你這是怎麽了。”看清楚石磊的樣子, 許誌江臉上的笑有些忍不住。

    聽到這話, 石磊也低下頭看了一下自己，才發現身上的褂子要掉不掉，衣服也剛才擠出來的時候變得皺巴巴的。

    許薑淘也發現了，石磊本來長得就不算斯文，加上亂糟糟的衣服, 看起來有幾分滑稽。

    饒是石磊心再大，在衣著不算整齊的時候被一個五歲不到的小女孩盯著, 小女孩的父親還在隔壁要笑不笑的，也有些不好意思。

    石磊臉紅了紅, 連忙伸手理好了衣服, 開口轉移許誌江父女倆的注意：“你知道嗎, 鎮上要開一家鏢局了。”

    見兩人不知情, 石磊有些興奮, 拉著兩人往尚記走去, 邊走還邊給他們解釋：“我剛剛打聽好了，鎮上本來沒有鏢局的, 有錢人家要運東西，都要跑到縣上去。這不就有人打起了辦鏢局的主意, 聽說還要請人打工呢。”

    許誌江有些疑惑：“是當鏢師嗎？鎮上哪來這麽多有武藝的人？”

    “哪能啊, 鏢師好像得考教, 或是有人推薦才能當的。現在聘請的是幫忙建房子的人，工錢開得還挺高的。要不是這幾年家裏有錢了不少，我家那個不許我出來幹這類活，我鐵定第一個報名。”

    說罷，石磊還有些遺憾：“一天好幾十個大錢呢。”

    “弟妹也是心疼你，你不記得上次你去搬東西，差點被砸到腿了嗎？”

    許誌江見不得石磊得了便宜還賣乖，石磊的妻子因著娘家窮，能嫁到這邊來心裏一直十分感激。早些年家裏窮，他和石磊一同上工的時候，總是能見到石磊妻子為他準備的飯菜，看起來花了不少心思。

    石磊傻笑了幾聲，也不再提這事了。

    “爹，鏢師是我們上次在縣裏見到的那些嗎？拿著刀看起來凶凶的。”

    許薑淘還記得在一晶居時見到的兩個鏢師，看起來凶神惡煞的，嘴裏還在聊著不知道從哪得來的消息。

    “是吧？畢竟凶起來才能讓壞人害怕。”許誌江也不是很清楚，畢竟他沒怎麽和鏢師打過交道。

    吃過午飯，三人來到市集，準備買牛。

    問過人了才知道，原來鎮上的牛販子不是每天都來的。也算他們三個運氣好，今天正好是牛販子來的日子。

    第一家的牛看起來還可以，許誌江和石磊上去問價的時候，那個牛販子卻愛理不理的。

    “我們這的牛都是最好的了，你要是買就買，不買哪來這麽多廢話。”牛販子搖著蒲扇，也不怕冷，一臉鄙夷。

    “大兄弟，你這好歹得給我們說說價格，我們才能知道買不買得起啊？”

    “沒錢就別想著買好牛，往後麵去大把的病牛，快去看吧。”那牛販子更凶了，也不報價，隻是一味地趕人。

    三人心裏奇怪，出來做生意的，怎麽會有這麽惡劣的態度？照這個態度，怎麽會有人買？

    然而隨著三人走進牛市，他們才發現，裏麵的牛販子手下幾乎全是病牛，偶爾有幾隻看起來還行的牛，一問全都是已經被訂出去了，不賣。

    許誌江和石磊麵麵相覷：難道真的要去一開始那家買？

    正當他們遲疑著，有個小孩子跑了過來。許是年紀小，啪嘰一下就摔倒在了兩人麵前。

    這小子看起來和石磊的小兒子一般大，見狀心有憐惜，連忙將小孩子扶了起來。那小孩子拉閘石磊的手，在他耳邊說：“叔叔，你要買牛的話可以跟我走。”

    這一切不過是發生在一瞬間，小孩子站穩了之後，就衝著石磊說：“叔叔，謝謝你。能不能送我回家呀？”

    石磊打量了他幾眼，見他眼神清明，穿的衣服雖是打了補丁，卻顯得很整潔。遲疑了半晌，還是決定跟著去了。

    許誌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疑惑地看向了石磊。石磊隻示意他沒事，也不方便說清楚怎麽了。

    許誌江見狀，想了想，一把抱起了女兒跟在了後頭。

    那小男孩在前麵帶路，七拐八拐地進了一個小巷子。石磊懷疑自己上當了，正要開口叫住那小孩的時候，就看見他停住了。

    >

    >

    小男孩學了一聲鳥叫，從巷子拐角的地方就有一個小女孩探出了頭來。仔細打量了一下小男孩身後的三人，眼裏帶著羨慕地停留在許薑淘身上，半晌，又把頭縮了回去。

    小男孩轉身對三人解釋道：“市集上第一家的牛販子將牛市上所有看得過去的牛都買了下來，高價賣出去。如果不肯將牛賣給他，他就會找人給牛下藥，或是找人對牛販子下手。”

    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帶著些許怒氣：“我家的牛就被他下藥了，現在隻死剩了一頭。那牛懷了崽，他舍不得下藥。我爹因這事病倒了，他還壓低價，隻肯給病牛的價格。若是你們要買牛，就買我們家的吧。”

    想到那牛販子的態度，許誌江對這話信了六七分，但他也沒表現出來，隻開口：“那你帶我們先去看看牛吧。”

    “我不能帶你們進我家，”小男孩有些躊躇，“剛剛那個是我妹妹，我讓她把牛牽出來了。你們等等吧。”

    正說著，剛剛探頭出來的那個小女孩就牽著一頭牛出來了。那頭牛走得有點慢，小男孩打量著兩個大人臉上的神色，又保證了幾句：“肯定是好牛來的，隻是懷孕了，才走不動的。隻賣一頭成牛的價格，到時候小牛生下來了，等於多賺了一頭牛。”

    石磊感到自己上當了：“你這牛我買回去還得養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生，這幾個月不就白養嗎？還不能幹活。”

    小男孩聽到這話也沒辦法，壯了壯膽子道：“以後兩頭牛幹活也能添補上不是嗎？”說完自我肯定地點了點頭，隻是眼珠子還在滴溜溜轉，頗有幾分虛張聲勢。

    許薑淘對著母牛的興趣不小，她想著，若是買了回去等到生產後，不就有現成的牛奶喝了嗎？

    許誌江見到女兒雙眼發亮地盯著那母牛的肚子，以為她喜歡小牛。要是她喜歡，買下來也不算吃虧。

    許誌江示意石磊上前看看這牛如何，石磊雖覺得被騙了，也看在兩個小孩子的份上，沒發什麽脾氣。

    他上前仔仔細細地查看了母牛的牙口，還摸了幾下，也不得不承認這頭牛的確不錯。

    見石磊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小男孩的嘴角抿了起來，希望能將牛賣出去。

    許誌江也看得出來這牛不錯，不然石磊隻會更生氣。他看了看兩個小孩子，也有了惻隱之心，開口道：“你們開個價吧，要是不是太離譜，這牛我們就買了。”

    小男孩驚喜地瞪大了雙眼，還以為會被再壓些價。實際上他已經做好了兩人不買，或是壓到半價的準備。若不是爹爹急著要看病，他也不會這樣在路上騙人來買牛。

    躊躇了半晌，小男孩最終還是開出了一個較為誠懇的價格，甚至還壓低了一些。許誌江來買牛之前大致打聽過價格，見狀直接將價格補到了正常成牛價格，將錢遞給了小男孩。

    小男孩接過錢一數，發現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一些，登時就眉開眼笑。謝過許誌江後，牽著妹妹走了。

    走到拐角處後，許薑淘還依稀聽見那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哥哥，有錢給爹爹看病後，爹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像剛剛那個叔叔抱著姐姐一樣抱我了？”

    許誌江也聽見了，這讓他不由想起了當初自己家人病死、薑父去世時的樣子，內心也有幾分壓抑。轉頭親了親女兒，心裏想到如今他有自己的妻兒，還有女兒，人生也算是圓滿了。

    這牛走得有些慢，石磊和許誌江擔心開頭那家牛販子見到了會上來找麻煩，索性繞了路走。

    因著那牛還懷著孕，再加上牛販子之間的齷齪，許誌江還是沒有買牛車，隻趕著牛慢慢回了鎮上。石磊也不著急，反而盯著那母牛，忍不住感歎了一句：“這牛不比我家的差，可惜就是懷孕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幹活。”

    ----------

    漁海村這幾日人人臉上都喜氣洋洋的。按往常這段時間總是會下雨，就連捕魚的好手收獲都會大大減少。等到了夏天就會有台風，能撈到的魚，賺到的錢就更少了。

    萬宇自從做完那筆交易後，一連幾天都沒遇見下雨天。每天出海捕魚，而孩子們趕潮也撿到了不少好東西。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盤算著，發現即使不算上那筆外快，這幾天掙到的錢都足夠家裏生活一段時間了。

    想到這裏了，萬宇打算將賣魚苗的錢分一部分存起來，另一部分打算給孩子們割點豬肉回來。雖說魚也是肉，但天天吃小孩子也受不了，總得讓他們換換口味。

    這麽想著，萬宇內心有些歡快，隻希望這好天氣能多延續幾天。

    （www.101novel.com）